南京政府的阴历阳历新历旧历改来改去,在平头百姓这端午节还是五月初五,许是折腾累了,今年的端午倒是没人管什么时候过。
“我前些天就叫张妈妈去买些艾叶、菖蒲,人家太太不慌不忙,就等着当日的新鲜买,人都这样想喜欢新鲜的,今儿一大早市场上哪还有剩,还好乡下五叔的小儿子来给了一些,不然今年就不必过端午了。”穿着青色旗袍的女人坐在椅子上,拿着扇子的白腕子不停摇晃,看着楼下“热死了,那缸里的莲花找人给我搬到背阴的地方,别给我晒坏了。”
沈青川摇了摇头,“一大早鸟都没你叫的响。”
沈青荷懒得搭理哥哥,捋了捋旗袍领子,汗津津的。
“少爷小姐用茶。”张妈奉上茶,“小姐还说,今儿早上一看,金鱼又死了好多,那缸里的金鱼不知道死了多少茬,要是养不活就别祸害东西了。”
“嘿!你倒说起我来了!”
一大早就听见沈青荷大呼小叫,许仙娇牵着儿子走过去,边走边说,“快去哄哄你姑姑,别叫她一早发癫了。”
沈开晦跑过去,声音嫩嫩的叫 “姑姑,别生气。”
小小的一个人额头上用雄黄酒写了一个大大的王字。扑进那身青色的旗袍里,沈青荷停下扇扇子的手。
“诶呀!别蹭花了我的新衣服。”话里是满满的嫌弃,却把身前的小人儿抱到腿上,指着沈开晦的脑门儿看向许仙娇,“都多大了,还弄这些东西糊弄我们。”
许仙娇坐到丈夫身边,“那没办法,他今儿一大早起来就惦记着呢。”
沈青川给妻子倒了杯茶,“釉里红快到了吗?”
沈开晦听见“釉里红”开心的不行,“小舅舅要来吗?什么时候到?”
青荷摸着沈开晦脑门上的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拿起扇子给他扇风。
“说是要等晚上,来信说白日赶路怕晒黑了。”许仙娇想起那封信,叹了口气,“不知道又被什么新鲜的绊住脚了。”
沈青川笑出来,又看了看沈青荷的脸色。
被青荷察觉到了,她剜了自己哥哥一眼,却颠了颠腿上的沈开晦,转而对许仙娇说,“你们家的男孩都喜欢那些会糊弄人的把戏。”
许仙娇在桌子底下狠狠蹬了沈青川一脚,对青荷说,“怎么就都是我们家的了?你怀里那个可是你们家的。”
青荷刚要回嘴被青川拦下来,“今儿一早啊!咱们青荷立大功了,要不这端午节都得白过。”
许仙娇眨了眨眼睛,“怎么?她去河里捞圣贤了?她帮白娘子求仙丹了?”
王妈捂着嘴笑了出来,一桌子的人喝茶的喝茶,忍笑的忍笑,青荷讨厌死了,把沈开晦扔给王妈,“你儿子你自己抱 ”
“我们小姐前些时候就招呼我去买艾叶,我记性不好给忘了,要不是小姐碰上乡下来探望的五叔家的儿子,今年咱们家连艾叶都没得挂。”王妈看许仙娇朝自己张手,将沈开晦放下来,沈开晦走到许仙娇身边坐下,不知道大人发什么神经,只开心小舅舅要来了。
乡下五叔的儿子,许仙娇想了想这么个人,“那这买艾叶的钱不也没省下来?”
“好歹是亲戚,既然来了也不好叫人空手回去。看他意思不是来要钱的,是想找份差事做。”青荷看了看青川的脸色,“我没让他见大哥,一是这不远不近的亲戚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排,二是不知道这人人品如何顶不顶用……”
沈青川叹了口气,无奈的笑,“行,我记下了。”
“你这衣服料子颜色倒别致,样子也好,在哪做的?”许仙娇走到青荷旁边,青荷也欢欢喜喜的站起来,展示着新做的旗袍。
“是不是?杭州来的裁缝,前些时候我不是在锦衣坊存了一匹胭脂粉的料子吗?我就想在节前做几身衣服,老板说来了几匹新布料,雨过天青的颜色,知道我喜欢青色特意给我留的,我倒不信他的话,买卖人随口胡诌,但架不住他说的天花乱坠,我这一看布料颜色真不错,你看外面这层罩衫,说是洋人的新工艺,纱倒是结实,颜色也和新布料的相近,我就想那就先做一身,周庭雨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学堂的同窗,她看见了也说好看,但她已经在锦衣坊买好了布,就只好算了,她今晚要来找我玩,她继母和小娘们又闹起来了,今年她们家怎么都过不好节了,赛龙州之后,咱们不是包了船吗,带她一个……”
是夜,秦淮河上人声鼎沸,沿岸商户灯火通明,河上的花灯一簇簇的亮着,映在水里花花绿绿。远处近处都能听见戏曲声,东一句昆曲,西一句评弹,河里也早有富贵人家的游船缓缓在河上晃着。
“南京这些人,忒不懂规矩,好歹也是个节日,就把咱们自己丢在船上,自己去快活了?”付守仁低下腰,悄悄在孟敬庄耳边说。
孟敬庄目不转睛的跟着船上唱南京大鼓的艺人一起用手在椅子扶手上打着拍子。
“是咱们来得不巧,端午佳节,总是要陪着家人的。人家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但还给我我们雇了船,还叫了戏,这是南京城的雅量。”
“那也不成,咱们好歹以后是要管着他们的,他们现在就敢这样会不会是想效仿广州那些人……”
孟敬庄抬头看向他,付守仁低下头。
孟敬庄起身走到船尾,唱大鼓的艺人在台上自顾自的唱着。
付守仁看了看孟敬庄的脸色,“咱们这一路从广东到上海又来了南京,总也不太顺,可明明咱们的事都做的很好,在商会那帮人那里得不着个好脸色,廖先生那里也不肯给我们说句好话,我是替您急得慌。”
孟敬庄笑起来,手把着船上的栏杆,去看河上的花灯,“那就更急不得。”
他问守仁知不知道金陵城的由来,守仁摇了摇头。
“当年楚威王路过此地,观其有王气,埋金以镇之,故称此地为金陵城。”
守仁点了点头,却不明白孟敬庄为什么说起这个,可没想孟敬庄又接着说下去了,“后世,始皇帝也觉此地不凡,又开运河以泄其王气。猜猜是哪条河?”
说是让守仁猜,但他又用手指了指脚下,自顾自的回答,“秦淮河。”他望着两岸络绎不绝的酒馆和商户,“但造化就是造化,金陵从一座石头小城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六朝古都的造化,不可谓不神奇。”
孟敬庄回过神来,看着呆呆望向河面的守仁,“广州多得是侠客,侠客用快刀利剑,下手狠辣,直取性命,咱们不妨,栽了跟头。南京城多的是文人雅客,他们使得是软刀子,软刀子要用温水磨,磨到它生锈长斑,急不来。”
守仁见孟敬庄的样子,原本提着的心也慢慢松下来,“咱们什么都不懂,咱们只管跟着您就是了。”
孟敬庄摇了摇头,“知不知道第一个在南京建都的人是谁?”
“孙权!”守仁笑着答。
“那时候南京叫什么?”
“建业!”
孟敬庄笑着看向守仁,“守仁咱们一定会在这建功立业。”
守仁看着孟敬庄被沿岸灯火照得熠熠生辉的眼睛狠狠点了点头。
刚刚在游船上吃过晚饭,小一辈都去船边看热闹了,沈开晦吃完饭开始犯困,许仙娇抱着他哄他睡觉,餐桌上只剩下两个男人。
“舟衡,今年不在沈家的船上过节?”钱崇明接过学生递过来的酒。
“分了家,总要有分家的样子。”沈青川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真不要沈家家主的位子了?”钱崇明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位许久未见的学生。
“要是要,规矩就得按我的定。”
钱崇明大笑,“你就不怕你叔公真把位子让给你弟弟?”
见沈青川也笑起来却不说话,钱崇明摇了摇头,“你有数就好。”
“老师怎么样?最近广州忙吗?”沈青川问。
“南京政府建起来了,谁不忙啊?”钱崇明又反问沈青川,“南京就没有新鲜事?”
沈青川被问倒了,“新鲜事倒是时有,但能让您觉得新鲜的到没听说。”
“舟衡啊!”钱崇明叹气,指了指沈青川的耳朵,责怪似的,“消息怎么这样不灵通?”
沈青川低下头,“是。”
“孟敬庄记不记得?”
沈青川听了这个名字,动作停了一瞬又询问似的看向钱崇明。
“我不是要提你们之间的旧事,他四年前在广州做过事,没有稳住脚跟,两年前跟廖老一起去了上海,如今被调到南京了。”
“他事做得不好吗?”老师的性格沈青川还是了解的,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刚冒头的后生。
“西山煤矿那件事,你知不知道?”
沈青川点点头,“是他处理的?”
钱崇明默认,“也不是不好,是太过阴狠,他哄人家上了高墙,又把梯子撤了,逼的人生生跳下来,让广州那帮人怕了。做生意要讲诚信,合伙要够仁义,他还是太年轻,做事只顾结果。”
“他来南京是为了什么?”沈青川问。
“你问我?”钱崇明夸张的瞪大眼睛,一口喝了手里的酒,“我这么知道?”
沈青川见状赶紧续上,又笑道“哪还有咱们广州商会会长不知道的事。”
钱崇明赶紧摆了摆手,“我不知道的事可多了,我连自己的学生今后什么打算都不知道,你夸我一句神通广大,我就得演猴戏给你看吗?”
沈青川没有办法,只好讨饶,“老师……这话怎么说?”
“你分家一部分是因为沈家做事触犯了你的原则,一部分是你也想单独闯一闯吧?你留在南京,再如何都是沈家的地界,走在路上出去办事人家也还是要看沈家的面子,依我看不如来广州。”
“去广州,老师不照顾我吗?”沈青川明知故问,气得钱崇明直摸胡子。
“我不晓得有多忙,哪有闲心管你?”
“我知道老师是想把我放在身边指教,只是仙娇和开晦还在南京,青莲也还没出阁,我现在真的走不开。”
钱崇明点了点头,“现在不行,以后总有机会,锻炼锻炼总还是有用的,你看那个孟敬庄,在广州两年性子也磨出来了,在上海事情办的也不错。”
“那他这么忽然被调到南京了?”沈青川追问。
“在广州是试水,在上海是锻刀,现在刀利了,也该派上用场了。南京要建都是人是鬼都要冒出来,这是造化,是南京城的造化,恐怕也是各人的造化,你们沈家能不能站住脚,要看你叔公的手段还要凭你们年轻一辈的眼光,舟衡,警醒点!”
船上的戏停了下来,沈青莲怕嫂嫂哄开晦睡觉辛苦,也凑过来帮忙,举着扇子帮忙扇风,开晦额头上的王字已经被汗晕开了。
“这么大的小子还要人哄着睡,也不知羞。”沈青莲扇着扇着腕子酸了,又换了只手。
“你比他还大一两岁的时候也是我哄着睡的。”许仙娇揶揄似的调笑青莲。
青莲皱着眉头将扇子丢到桌子上 ,“才没有呢~”
她转过身就见周庭雨将一条五彩绳系到许仙宥的手腕上。她想也没想,大叫一声,“狮子狗!”
满船的人都朝这里看过来,熟睡中的沈开晦都皱了皱眉,许仙宥赶紧将青莲拉过来,“你怎么又乱叫?不是都说好了不叫这个外号?”
“你和谁说好了?我答应了吗?”青莲甩开许仙宥的手,“我就叫,狮子狗,狮子狗,狮子狗!”
“别瞎叫,我有东西给你。”许仙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
青莲扭过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我可不要什么破五彩绳。”
许仙宥从里面掏出一条缠丝玛瑙串珠,“那,送你,我好不容易攒齐了这些珠子。”
“稀奇巴拉!一串玛瑙珠子罢了,不知道还以为天上星星呢。”这样说着,青莲抿唇接过串珠,戴在脖子上,“好看吗?”
“我在广州铺子里看见这串珠子,当时戴在一个白人女人脖子上,我就觉得这串珠子配她可惜了。来的路上不是耽搁了几天?我又找了尺寸差不多的,重新串的,你喜欢就好。”
这话说的人脸热,青莲改了口,把珠串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在手上端详,“仔细看,也还看得过去。”
沈青莲看见周庭雨向这边看过来,朝着她走过去,晃着手里的珠串,“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大老远的带过开……”
许仙娇将熟睡的开晦交给张妈妈,走到许仙宥面前,摊开手。
许仙宥把手放进姐姐手心,被许仙娇一把拍开,“我的呢?”
“在过两日不是青莲生日吗?阿姊的礼物当然是等阿姊生日的时候再送。”许仙宥摸了摸被拍疼的手,嘻嘻的笑着讨饶。
“缠丝玛瑙色泽大小这样出挑的一串,不少钱吧?”许仙娇脸色严肃起来,“你哪来的钱?上了两年军校,别的本事没长,倒是富得流油了?赶明儿,都别背井离乡做生意谈买卖了,不如都去你们那上学。”
许仙宥没听懂阿姊的意思。
“你说实话,那珠串是买来的吗?”
这下他听懂了,表情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嘴角勾出讥讽的笑。
“阿姊怕我去做家传的生意?反正许家的上梁就没正过,就不差我这一个下梁了,是不是?”
“东拉西扯,你还不是心虚?”许仙娇表面愤怒,心里早就乱了。她怕弟弟跟着长兄不学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许仙宥好像存心让她急,“阿姊,我北京话忘的差不多了,南京话也一塌糊涂,广州话只会听不会说。”
“你又跟我扯什么?我问你话呢!”
“阿姊,你嫁到南京,是金陵妇了,阿姊你说我是谁呢?这世上我只有你和兄长了,要是连你也不信我,活着真没意思。”
许仙娇一巴掌打在许仙宥胳臂上,蹙着眉头“胡说什么?阿姊信你的。”到底没问出是与不是,但话说到这个份上,许仙娇无论如何都不能往下问了,她心里还是觉得愧对他。
夜里,许仙娇取下碧玉耳铛,耳铛在珠宝盒里撞上春带彩的镯子当啷一声。
沈青川轻笑上前,手按在妻子肩膀上,“就一串珠子。”
许仙娇腾地站起来,“我是为了珠子?我是着急那珠子的来历。许仙昌这个狼心狗肺的臭虫害了我还要去害我弟弟。”
看许仙娇脱了鞋倚在榻上,沈青川跟过去,“这怎么说的?他们是亲兄弟,再怎么样不会害他的。”
许仙娇揉着太阳穴,“到底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年纪又差了将近20岁,你说他对麒麟子多有感情,我是不信的。”
沈青川不好再说什么了,只道,“到底血浓于水。”
许仙娇猛的坐起来,起得太急,头晕的厉害,眼前发黑,“他要是惦念这份亲情,当年就不会我一出事他就借探亲的名义将我们姐弟赶到南京姑妈这里来,这些年他借着军费的名义,明里暗里要了沈家多少东西?沈家全族背地里戳我脊梁骨,骂我是白眼狼,他但凡稍稍为我想一想,也不至于做的这么猖狂,留人把柄。”
许仙娇委屈起来,“还有麒麟子,好不容易适应了南京的生活,他听人在牌桌上说了几句风凉话,带着兵来南京,你是在场的,你也听见他头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他说我不让他做人了,说我扣着麒麟子不让他去广州,说我存心败坏许家名声!真是一副无赖嘴脸!”
委屈极了就落下泪来,沈青川要给她擦,她扭过头不让,“我听他在船上时说的话,话里话外是在怪我呢,怪我让他跟着大哥回了广州,可是当时的情形,我若不让他跟许仙昌走……”她哭得喘不上气来了。
“我若是不让,那不是更落人口实,那就真做实了我不让许仙昌做人,不给许家颜面了。我原也想,到底是亲弟弟,他怎么也会用心教的,可你看他那两个儿子,有一个算一个,凑一起长不出一个人脑子。”
沈青川掩住嘴角的笑,拍了拍许仙娇,“就算大舅子两个儿子不出挑,哪有你说的那么差?再说咱们釉里红还是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考上了军校,是个顶来斯的青年人了。”
许仙娇不服气,“要是麒麟子呆在南京,他能比现在更来斯!”
“是是是,那是当然,但咱们话说回来,他这么年轻,现在已经够出挑了,就刚才老师还问了青莲和仙宥的事。”
“什么事?”许仙娇警醒起来,“你没有胡说吧?”
沈青川噎住,“这……我能说什么,我只说两个孩子还年轻,只是存着些孩童时的情谊,八字还没一撇,还早着呢!”
许仙娇狠狠戳了戳着沈青川的肩膀,“什么早啊晚啊的,连这也不许说。青莲的事我答应了婆母,一定给她找个好的,许仙宥怎么样还得往后看。”
沈青川摇了摇头,“你的心啊,都偏到大西洋了。”
“我告诉你,沈青川,别的我不敢说,我们家的男人娶妻纳妾宅子里就没消停过,你敢草草把青莲嫁过去,她就能哭瞎了眼睛再跑回来,你信不信?”
沈青川叹气,“瞧你,说的我好像不想青莲好过一样。”
“你们男人就是过得太容易,不懂我们女人的苦楚,总之青莲的婚事不准你插手。”
眼看许仙娇精神不济,沈青川赶紧给拧了一个湿手帕,“快擦擦脸,别就这样睡了,对身体不好……”
“哟!瞧瞧我们家大小姐回来了。”周庭雨刚刚走到后院的客厅里,牌桌上几双素手摆弄着麻将的哗啦声就伴着这句讥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原本她不必麻烦沈家的车来送她,周家的祖宅离沈青莲一家所居的宅子并不远,但三月的时候,周家祖宅被日本人的炮火轰塌了大半,周家又无钱修缮,才只好搬到郊区亲戚家搁置的房子里。
周庭雨不得不停下来,挨个打招呼,“母亲晚上好,马太太,方太太,小姑姑晚上好。”
“这么晚,这么才回来?小姑娘家家的,年轻贪玩,可不许胡闹。”方太太看了看旁边案子上的西洋钟,又和厉巧惠说,“女儿大了,你也不知道经管着。”
厉巧惠看着精心打扮过的周庭雨,“就是大了,才一门心思的要出去呢!”
方太太一愣,脸上随即有了尴尬的神情,就听厉巧惠说,“都知道姑娘大了,该着急了,我费劲心思给她找了两个青年才俊来给她相看,结果人家见都不见,都说后母难当,如今亲身经历了,才知道多寒心啊!”“五条。”厉巧惠一甩手打出一张牌,牌落在桌面上,响声吓得周庭雨一哆嗦。
牌桌上太太们轮番出牌,轮到马太太,她见小姑娘站在牌桌旁,实在可怜,“长得这样标志,要是我女儿,我也是要挑一挑的,年纪尚小呢,更何况姻缘的事,还要看缘分嘛。”
“哼!也就这两年好时光,等姑娘的好处连年轻都不占了,那才是要砸手里了呢。”一直没说话的周芳绻看着牌桌旁低头不语的周庭雨忽然开口。
马太太是个实诚人,当即皱起眉头,刚要说什么,牌桌下的脚就被方太太碰了碰。
“哎呦,我知道咱们都是为了孩子好。各位太太要是有合适的人,麻烦给我们介绍介绍。”眼见气氛不妙,厉巧惠拿手指了指周庭雨,“干嘛杵在这,别人见了还以为我经常给你委屈受呢!”
周庭雨上了楼,就听方太太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你们问她了吗?”
周芳绻冷笑一声,“我们这位小姐可是眼高于顶,太太别费心思了。”
方太太被噎住了,眼里虽有不满,但也没再说什么,一直到牌桌散了,马太太心里都很不舒服,回去路上马太太问方太太。
“你说这周芳绻发什么癫?她厉巧惠是后母,看不顺眼周家的小姑娘也就算了,她可是亲姑姑,她在那帮着外人挤兑自家孩子,她安的什么心?”
方太太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也不多,原本周芳绻是有个未婚夫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两家退了婚,这其中可能有周家原配夫人的手笔,这不,她眼看30了,周家日落西山,婚事更成问题,她大概是记恨着已故的嫂子,拿侄女出气呢。”
“天啊!也是可怜了小姑娘,我看她长得水灵,真是招人喜欢……”
周庭雨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两个小女孩,门外继母的骂声一声声传进耳朵里,“我告诉你,这个家你爱待就待,不爱待,你就带着那两个讨命鬼滚出去,别一有外人来就贱兮兮的装可怜,别人可怜你,我还不知道你什么货色?哪家好人家的姑娘跟人鬼混到这个点儿回家?自己没皮没脸不臊得慌,也不要带累了周家的名声。我给你挑的你不要,上赶着去投怀送抱,我倒要看看,最后你能搭上哪路神仙?”
三个女孩躲在床上哭成一团,却不敢出声,最小的女孩在被子里小声哽咽,“姐姐我怕。”
周庭雨伸出手,捂住三妹的耳朵,“不怕,不怕,三妹不怕。”
二妹哭得眼睛红红的,她有样学样,捂住了周庭雨的耳朵,“姐姐,你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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