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望甫一离开,阿婆被遮挡的视线才渐清明,一瞬间,她本得意的笑倏地僵在唇边,她房间正对的那间堆放杂物的小屋,门竟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正在她想去查看之时,隔壁突然响起开门声。
只一转头的时间,一高一矮两道影子便已近身,不由得反应,整个人猛然失重,竟是被人旱地拔葱般提了起来,一路直直压进了房间里。
嘭的一声,房门关死,一道刺眼的手电光直射向眼球,婆子‘啊’的一声,顿觉眼睛火辣刺痛,泪水直溢,忙用双手捂住了眼。
“呵,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说你个山里的老太婆哪来那么些个好心,又借屋又做饭,原来憋着一肚子坏水呢?”
萨拉猛地将婆子推向木床,随后一脚踩在床铺上,将她整个人摁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冷笑起来。
这床是双人大小,摆着两套被枕,都有使用痕迹,屋内有橱有桌,应当便是他们日常生活所在。
萨拉嗤道:“让人随口一钓,你这狐狸尾巴就慌慌张张地露出来,还真当外头来的都是些土包子,识不得你们那点儿下三滥的手段?就你养的那些个破虫子,能伤得了姑奶奶的身么?老实点!你们的寨子到底在哪?快说!”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撒!哎呦,救命啊,你们这个样,犯法的撒!”
“好你个老蛊婆子,还有脸和我们**?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盯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还想留你那傻儿子一条命,就痛痛快快把我们要的说出来。”
一听她们果真了解自己的状况,蛊婆瞬间软了下来:“你…你们……”
萨拉狞笑着俯下身,在蛊婆耳边低声道:“别耍花样,知道她是谁么?”她侧过身,让出龙黎的模样来。
“是——谁?”
萨拉又笑一声,嚼字般的往外吐:“她是,龙、家、人。”
蛊婆浑浊的眼顿时睁大,褶皱黝黑的皮肤颤抖起来,视线转到了萨拉身后那始终未发一言的女人身上。
“龙家人…龙家人……你——”
龙黎淡漠地睨着她,不予置否。
蛊婆颤抖的手指向门外:“是你拿了神眼?你、你不能拿,就算你是龙家人也一样耐不住神眼!把……把神眼还给我。”
“神眼?”
萨拉疑惑地回头,见龙黎似也不知情,只微微摇了摇头。
…
另一边,顾弦望快步奔出院落,转眼到了村道中心。
在他们先前见着纸人的荒屋前面,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人。
“叶蝉!”
叶蝉五体投地以大字趴在地面上,眼见着像是没了呼吸。
顾弦望远远喝了一声,见她没有一丝反应,不由焦心,但一时间却又不敢轻易挪动脚步。
在她与倒下的团员之间正直挺挺僵立着两排人,个个兜头披着纯白斗篷,僵尸一般静默着,彼此肩手相连,像是在玩搭火车的游戏。
但此刻可没有半点游戏的气氛。
叮铃铃——
不知何处传来的铜铃声在荒僻昏暗的林间道上乍响,随着铃音,两排白衣僵尸竟齐齐开始扭动起脖颈。
白布之下一颗颗圆鼓的头颅无序地左右扭动,甚如断折了一般,哪里是活人能及的动作。
顾弦望手脚冰凉,太阳穴股股跳动,一时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确实想象过这一行深入山中所会遇到的危险,却没想到危险的并不是无人地带的原始密林和毒虫蛇蚁,而是这些本该活在恐怖片里的妖魔鬼怪。
她确有些拳脚傍身不假,目力亦是远胜常人,可这些技艺对上活人还好说——
僵尸?
怎么打!?
一丝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嘭、嘭、嘭!
突然,两排白衣僵尸一齐跳了起来,六双脚落在地面上的脚步声沉如擂鼓一般,似有千斤重量。
一步,两步……十步,眼看近前,耳边铃声一转,那两排僵尸闻声而动,竟又分开两路,一左一右朝着顾弦望包抄过去。
居然还打战术么?!
顾弦望脑中嗡嗡鸣响,胸膛似火在烧,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却冷得发僵,她摸出腰后的刀攥在手上,深深喘出两口粗气。
冷静——狭路相逢勇者胜,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来都来了!
待到两队僵尸跳到眼前,顾弦望牙关一咬,腕踝轻转,瞬间足尖向前一点,人霎时腾空跃起,一招凤凰双展翅啪啪两腿将眼前两只领头的白尸左右踢翻出去。
借蹬踏之力,她半空拧腰,刀尖向前斜劈,那刀刃利落极了,顺着僵尸的脖子将那白斗篷割开了个大口子。
口子一开,立时露出了里面腊肠般干缩灰败的身体,果然是两队僵尸!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顾弦望虽怕,但此间眼见心不见,只当对上的是长了头的练功桩,她一摇闪钻进白尸堆中,叠招的贴身短打闪电般使了出去,刀柄做拳,拳到砸头,靴底代腿,腿到扫脚,转瞬间僵尸队伍分崩离析,左右扑跌去了一旁。
一歇气的功夫,她凝目将那些露出斗篷之外的干尸个个扫去,竟见着细微之中,这些干尸身上仿佛缠满了透明的丝线,那粘液般的丝线循声而动,每一勾都牵动着一个动作。
牵线木偶?可这周遭不见旁人,又怎么可能是受人力所纵?
正思索着,林中铜铃又是一变,急急促促,催命也似,那些个僵尸收到指令,一个个挣扎着僵硬的关节从地上鱼跃而起,动作一大,贴身的白斗篷便落了下来,露出了里子。
顾弦望一看,人都麻透了,只见那僵尸颅顶开着个大洞,里头密匝匝裹满了丝巢,当间窝着一只巴掌大的黑毛蜘蛛,那蜘蛛不似一般物种,竟还生着蝉样的羽翅,羽翅一震,发出嗡嗡嗡极低的鸣响,同铃声呼应一般。
顾弦望:“艹。”这次她终于结结实实吐出一个脏字。
话音未落,身侧突然传来‘咻’声破空,好在顾弦望未失警觉,脚掌碾地身子转了个弧,险险避过。
那东西一发未中,落进土里,顾弦望转头一看,是根长条细针,多半淬了麻药。
这下可知道那头躺着的人都是如何中了招。
麻针落空,顾弦望本以为还会再来,可警惕了半晌,铃音和针却都没有再向她来,整个山村又突兀的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分钟,两分钟,顾弦望面对着眼前六具僵停在原地的干尸,突然不知该怎么处理了。
怎么办?
敌暗我明,要是她等在原地,反而不利。
想通了,顾弦望拔足便跑,绕过僵尸直奔向倒在地上的叶蝉,方才闪神的功夫,叶蝉也不知怎得自己翻了过来,眼皮半耷拉着,露出一线眼白,仰泳似的在地上划动。
顾弦望扶起她的脑袋,轻拍她的脸:“叶蝉?叶蝉,醒醒。”
听见声,叶蝉似乎有了一些知觉,眼睛慢慢睁开些,见是顾弦望,乐呵呵傻笑起来,“天仙姐姐欸。”
顾弦望:“你清醒一点,刚才是谁攻击你们,你看见了吗?”
叶蝉食指当天画圈,嘟囔道:“攻…攻……”
“什么?”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顾弦望彻底无语了,可惜情势紧急,她只好把人搭上身,硬扛着往回走。
路过僵尸队时,那叶蝉不知犯了什么魔怔,突然大喊一声,“呔,妖怪,吃我一腿!”紧接着重心一偏,一脚踹在其中一具的屁股上,把那僵尸直直踢了个倒扑。
顾弦望头皮一炸,人顿时僵住了,半晌,眼看那僵尸老实儿躺着,没有再动作,这才舒出一口气,飞也似的走起来。
…
终于回到院落中,火塘子的炭已经熄透了,四处不见人。
顾弦望轻捂住叶蝉的嘴,小心撩开门帘,走廊中亦无人影,她把叶蝉安顿回床上,哄着喝了两口水,叶蝉一沾床,歪过头竟然又睡了。
顾弦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她累得不善,怕是没有那个体力把人都扛回来,再者他们腹中极有可能都落着那豆大的蛊,没有解药,同样是危险。
擒贼先擒王,还得去抓那蛊婆子。
顾弦望平复一番呼吸,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整座房子阒静无声,不见一丝光亮,在她眼中,一切都化作了加粗的轮廓,如同潜行在一张黑白照片里。
她慢慢走到龙黎的房间前,却见蛊婆子的房门开着一条缝,缝隙太窄,看不清里头的事物,她侧身贴着龙黎的房门,一手把着她们的门把手,另一手举着刀,用刀尖一点点将蛊婆子的门往里推去——
突然,侧面的杂物间里传来响动,顾弦望没料到那间无人的房会有变动,惊了一跳,乍侧首,却见一道高大的人影无声的立在她身后。
“谁?!”顾弦望猛一转身,刀便已护在胸前。
“顾小姐。”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待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她这才放下了手,奇道:“司机师傅,你怎么在这?”
她眉结还未解,脑中一道闪念倏然升起:
是啊,他怎么在这?
人心起疑,身体立绷,不等顾弦望下一步动作,司机手中猝然滋啦啦闪起电光,那只电击器几乎就要挨上她了。
正在这瞬间,顾弦望后脖猛地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戛然失去了意识。
龙黎顺势一手环过她的腰际,将她稳接在自己胸前。
见她晕了刀却还紧握在手中,龙黎轻轻在她的大鱼际上一捏,卸了她的刀,指尖一转,刀即易手,轻巧地还进了她腰后的刀鞘中。
萨拉正在屋里翘着二郎腿,见她把人抱进来了,还放在了床上,不阴不阳道:“啧啧啧,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龙你原来还会怜香惜玉啊?”
司机收起电击器,不声不响地跟进了房间,立在房门口看着他们。
龙黎轻声道:“死物无轻重,不过萍水相逢,不要多生枝节,反碍了正事。”
“嘁。”萨拉嗤了声,骂道,“那群B队的饭桶,让他们来演戏,倒把自己给演进去了,吃吃吃,就那么好吃,馋得跟猪似的,像什么样子。”
“得了,咱们这完事儿了,老狗,你给查克发信号,叫他把车开上来,老蛊婆和她那傻儿子都绑好了,我们直接出发。”
老狗问:“B队的人怎么安排?”
萨拉说:“给他们留辆车,让他们自己滚蛋,我可不需要废物跟着。”
老狗点点头,又看着顾弦望,“这两个女的和导游怎么处理?”
萨拉睨了龙黎一眼,没好气道:“扔这行了,她要是知道死活,自然不敢再跟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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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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