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朗月清冷地悬于夜空,映在赌场外一前一后行走的两人身上。
陆师爷急迫地追上前人,声音颤抖地开口:“阁下说可以借我五百两,此话当真?”
黑衣人隐匿在夜色中,似乎在有所权衡,他缓缓道,“五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我怎知你能不能还得上……”
赌场内不时地传来胜负的欢呼声,陆师爷觉得自己的运气就要来了,肯定还能扭转局势,于是心急如焚道,“还得上,还得上,我乃守备府幕僚,自是还得上。”
黑衣人抬起眼目光扫过他,“空口无凭,阁下须得立下字据。”
“那是自然。”陆师爷心头一阵欣喜,他点头应诺。
黑衣人拿出早已备好的借款协议,陆师爷紧握着墨笔,将它横放在宣纸上。墨汁透过笔尖,滴落在纸上,他吸了口气,将笔尖抚过纸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将字据拿在手里,黑衣人取出一袋银两递给他。
陆师爷接过银袋,感受着手中的重量,转头就重新进了赌场。
苏锦娘见陆师爷从侧门又重回了庄家台,知道事情成了,她悄悄给景星赴使了个眼色。
两人在赌客们的欢呼声中穿过赌桌,出了赌场大门。
远离了喧闹和拥挤,空气一下子变成了宁静和清幽。
景星赴和苏锦娘静静地走在街道上,铁一牵着马跟在二人三步之外。街道两旁的建筑物投下斑驳的阴影,苏锦娘手持陆师爷的签名,借助月光对比李昱的公验文书。
“是出自他手,没错了。”她含讥带俏的嗓音带着愉悦。
景星赴倒是老神在在,跟以往一样漫不经心的样子。
“喂,你看起来怎么不开心?”苏锦娘顿下脚步,侧头睨他。
他望向两侧的街巷,又把目光幽幽地落于脚下,“今日的太阳落山了,明日升起是不是同一轮呢?”
苏锦娘听懂了,他是说扳倒一个刘同又怎样,谁能保证下一个守备不是刘同?
“勿以有限身,长供无尽愁。我认识的景世子一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怎么今日转了性子?”她笑着调侃,如今这人在她面前是彻底敛去了那副纨绔的面具。
“世人怨天尤人只能向神佛求助,可我看你怎么也不像是信神佛之人……”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轻柔的光线让她的轮廓变得分外优美。
景星赴心头一震,是什么人生经历能让一个豆蔻年华的娇弱娘子说出不信神佛的言论,他心头隐隐作痛。
她出身低微,在乱世里游走,反而历练得像是荆棘丛中长出来的红色牡丹,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自己的颜色。
生于诗礼簪缨之族,满门朱紫之家,他自小没受过乱世之苦,只是把光宗耀祖刻在骨子里,如今竟是被一个小娘子劝得哑口无言。
他眸光微闪,又缓缓迈出步子跟上她的步伐。
“也对,管他张同、李同,先把刘同废了再说。”
“那我们是把证据提交给大理寺吗?”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灵光一现,苏锦娘道,“关书白不是御史主簿吗,我们把证据交给他?”
“他,还是算了吧”,风中,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认同,“此事交给御史台监察,长则一年,短则三月才会有结果。”
想到府里的浮浪尸,还有奴斗场上命不久矣的可怜人,此事不能再拖延了。
“定远侯府的老太君寿宴,世家官员们都会去贺寿吗?”苏锦娘眸子清亮,映着月光的清辉。
好一个狡猾的小狐狸。
景星赴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不仅世家会去,圣上也会去……”
正好用那个狗贼的血作为出战的祭旗,果真是一个好主意。
天边堆叠的乌云徐徐展开,郎朗月光照亮夜的阴霾。
转眼就到了定远侯侯府老太君的寿辰。
边关告急,风起云涌,都掩盖在丝竹之下。
定远侯府大门前,高高的朱红门楼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漆金寿字,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闪烁着金光。
寿宴申时摆设,苏锦娘提前三刻就到了定远侯府,她拖着月牙白长裙下了马车。
“站住!今日老太君的寿宴,闲杂人等不要逗留。”门口侍卫见她脸生儿,声音带着傲慢和轻视。
苏锦娘理了理裙摆,掩去心中不悦,她递上请柬,“我是受邀前来参加老太君寿宴的,请您通报一下。”
侍卫接过请帖,神情立刻变得有些尴尬,他刚刚的傲慢和轻视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尊敬:“原来是苏娘子,请恕在下失礼了。”
“定远侯府确实失礼,待客之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苏锦娘闻声回头,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娘子骑着马匹缓缓而来,那娘子的相貌英俊,嘴角微微上扬,双手稳稳地牵着缰绳。
随后她熟练地跃下马背,把缰绳交给了旁边的侍从。背着一张马弓和鹅黄罗裳格格不入,却自带一身飒爽。
见英俊娘子的视线停留在自己头上,苏锦娘微微有些不自在,她手指轻抚额前碎发,今日寿宴她第一次梳了拔丛髻,配了景星赴那天送的贵重金簪。
“我今日偏不拿请帖,看哪个狗奴才敢拦我?”英俊娘子一脸倨傲就往里面闯。
侍卫面色难看,也不敢真的拦人,但职责所在只得硬着头皮劝道,“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林娘子快别为难小的了。”
尽管门口的侍卫拦着,林昕步伐没有丝毫停滞,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陆远刚把丞相请进府,回到门口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此刻面色严肃,目光锐利,“林昕,你这是何意?”
他的声音坚定有力,透露出一股强烈的警告意味。
林昕冷笑一声,扯过身边的苏锦娘道,“怪就怪你们侯府的侍卫狗眼看人低!”
陆远这才注意到一旁伫立的苏锦娘,他缓下表情道,“苏娘子,你来了,祖母正在等你,快快里面请。”
说完狠狠地撂侍卫一眼,就引着苏锦娘向府内进,竟是连林昕都不理了。
穿过大门,一条宽阔的红毯直通府内,宴会厅位于庭院的一侧,巨大的红色帷幔若隐若现地遮住厅内,从缝隙中隐约可见雕花餐桌上,摆满了各色珍馐佳肴。
宾客们一身华服地笑语盈盈,她侧首就见景星赴跟在顺王的身后,正在跟人寒暄。
淡雅的白色身影一出现,景星赴立刻就留意到了,视线落到她头上的簪子,景星赴的眼神微微一亮。
两人就这么隔着偌大的厅堂交换了一下视线。
苏锦娘没想到陆远直接把她带到了后宅。
老太君寝殿的正堂里,摆着几张雅致的桌椅,周围坐满了一群衣着华美的女眷。
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的华丽罗裳坐在主位上,白发梳理得整齐,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与周围的女眷正在轻声交谈。
陆远带苏锦娘走进厅堂,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老太君的目光一下子转移到苏锦娘身上,她愉快地笑了起来,仿佛见到了一个久违的亲人。
“来了,来了!”老太君的声音悦耳而高兴,她高兴地招手,示意苏锦娘过来。随着她的动作,众女眷也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苏锦娘,眼神里带着打量。
苏锦娘在众人的瞩目中款款而行,丝绸的衣袍轻轻飘动如流水般曼妙,完全是世家女的做派。
那一双眼眸如星如泪,高贵的眉弯勾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美丽得宛如冬日的花朵,在人群中独具娇艳。
老太君笑容满面地对众女眷说道:“诸位,这个小娘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完就拉苏锦娘坐在身边,众女眷听闻此言,也都投来了好奇和惊讶的目光。
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她温和地说道:“救命之恩,实在是不浅啊,请问这位姑娘尊姓大名?”
另一名妇人也加入进来,“是啊,娘子脸生,不知出自何府?”
苏锦娘轻轻一笑,她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在这样的场合,能出席的都是世家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深吸一口气,微笑地回应道:“在下苏锦娘,一介市井百姓,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一句话答得落落大方,毫无遮掩,现场默了一瞬。
老太君皱了皱眉,手中的玉杯落在酸枝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诸位娘子,自古英雄不问出身,苏娘子既然救我一命,就是定远侯府的恩人了。”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老太君的声音不大,但摄人心魄,众女眷不敢轻易抬头对视。
守备府的四姑娘差点没把银牙咬碎,今日嫡姐染了风寒,她才有机会跟嫡母前来拜寿。
没想到这苏锦娘不但也来了,还成了老太君的救命恩人,这个身份一出,日后怕是行遍金陵城再无人敢惹,她藏在袖中的拳头微微颤抖。
正在氛围变得凝重时,前院传来了一道喧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高声传话。
那声音渐渐清晰,传入耳中的话语让娘子们震惊不已。
“圣人来了,圣人亲临侯府。”
林昕这个男人婆好像发现了什么,景狗的追妻路,是让她当神助攻呢还是猪队友呢,欢迎宝子们踊跃建议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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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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