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漆朱门轰然落地,惊起无数尘埃。
铜牛山的皇陵显然已经沉寂多年,苔藓和野草在多年的风雨侵蚀下蔓延开来,渐渐覆盖了整个陵墓的表面。
外墙的石材已经龟裂,景星赴的一脚过后,石砖纷纷脱落,裸露出墙内的黄土。
李威再想伸手,俨然已经阻止不及,只能叹口气由他去了。
石砖的裂痕和凹陷让人难以行走,铁一在前面领路,佩剑握在手中,士兵们举着火把环顾四周,随时警惕匪寇们的攻击。
陵墓内部的壁画已经褪色,只剩下模糊的图案和斑驳的色彩。棺椁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像是早就被盗墓贼劫掠一空。
“世子,所有的墓室都查过了,没人!”士兵们纷纷回报。
“这里一定有暗室,继续搜!”
景星赴单脚蹬在石凳上,视线扫过整个墓室。
偌大的墓室主殿,棺椁后突兀地立着一座佛像,佛像面容安详,手持法器,散发着一种宁静和神秘的氛围。
他戴着佩剑走到佛像前,目光紧锁在佛像的身上。
“世子不可!”铁一小声地提醒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他怕世子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情。
景星赴掀起眼皮冷冷地睨他一眼,继续绕着佛像检查,乌金靴踏上一块石板的时候,一道冷风“咻”地袭来。
墓室墙壁突然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
景星赴毫不犹豫地挥动佩剑,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的弧线。寒光闪烁的剑身与那致命的暗器相撞,发出尖锐的金属碰撞声。
士兵们也蹲下身子四处躲避,李威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忙用棺椁做掩护。
箭矢的飞射持续了一段时间,撞击在盾牌上,落地后堆在脚边。
景星赴站起身来,继续靠近佛像,在火光的映照下,他将剑用力地刺进佛像眼睛。
因果在这一刻退避三舍,神佛也阻挡不了他。
“轰隆”声响起,地面开始移动。
“小心!”提醒声不断响起。
尘土飞扬中,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渐渐显现。
“世子,当心!”铁一飞扑而来,拦住了即将迈步的景星赴。
“当心下面还有机关,世子不要贸然行动。”王冕用剑指着仅有一人宽的窄小甬道。
景星赴顿住脚步,看着疲于奔命整夜的士兵们,道:“让人守着这里,等天亮了再下去,其余人到外面扎营!”
月悬中空,铜牛山笼罩在一层银白的寒霜之下。
士兵们在废弃的皇陵外扎营,搭起了帐篷,篝火熊熊燃烧,投下明亮的火光。
静谧的营帐被远处的狼嚎声打破,三人就这么席地而坐。
“为什么地图上没有标注这座皇陵?”李威还是心有忌惮。
“这个得问问景世子,圣元有没有什么身份不明的贵人?”王冕还能闲闲地开玩笑。
景星赴凉凉地看向两人,“黄泉路也分什么贵贱吗?”
他用剑尖划在地上,微弱的火花迸发出来,“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
三人一时相顾无言。
铁一匆匆走进营帐,一脸紧张地报告,“世子,汾水河上出现可疑的船只!”
景星赴面色一沉,起身道,“去看看。”
几人赶到岸边的时候,士兵正在盘查船上的货物。
船上的人统统站在岸边,一个士兵上前回禀李威,“大人,船上都是粮食。”
李威浑身瞬间变得紧绷,他下命令道,“把船扣了,人都押回去。”
船上的人被集体押回大营,李威带着士兵上山守着皇陵,景星赴坐在主帐里审问。
他嘬一口酒暖身,“粮食哪来的,要运到哪去?”
船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不过是跑一趟商船而已,就摊上了这等大事。
他已经吓得口不能言,哆哆嗦嗦地指着身边的男人道,“是……是他,他雇了我的船……”
景星赴这才将目光从船家身上移开,转向了他身旁的男人,那人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你是何人?”景星赴双手抱臂向后靠着。
站着的男人缓缓摘下渔夫帽子,露出了自己的脸。
“是我。”
苏锦娘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柔和而清秀,皮肤白皙如雪,发丝乌黑如鸦羽,披散在肩上。
“苏娘子?”
“般般!”
景星赴双眼瞪大,心脏剧烈跳动,呆滞了一瞬间后,连忙从坐姿中站起。
“铁一,你先把船家带下去。”他掩唇吩咐。
“是。”铁一将浑身发软的船家拖了出去。
待营帐只剩二人之后,景星赴一个箭步上前,立刻将苏锦娘拥入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定,仿佛是一个庇护所,苏锦娘连日来生死逃亡而悬着的心,终于在此刻落地。
两人的身体贴得紧紧的,心跳在这个瞬间似乎变得一致。
景星赴的身体渐渐僵硬,有湿意从胸口的衣襟上渐渐渗透,他轻轻托起苏锦娘的头,发现她的眼角满是晶莹的泪珠,静静地流淌在脸颊。
“怎么了?”他轻轻地用拇指抚去她的眼泪,眼神温柔而关切。
“别哭,般般,万事有我在。”
苏锦娘听着景星赴唤着她的小名,鼻尖微酸,强忍着眼泪把脑袋埋在他胸口。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可无亲无故的她又能找谁呢?
突然,苏锦娘身体一轻,被人直接打横抱起。
她连忙把双臂搂住景星赴的脖子,手指轻轻扣在他的颈项上,紧紧勾住。
景星赴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腿,抱着她坐到椅子上。
“到底怎么了,你什么都不说要是急死我吗?”他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给她安抚的力量。
此时心中五味杂陈,胸中似有层层热意涌动。
“守备死了?”苏锦娘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还未完全止住。
背上的手一顿,景星赴眸色汹涌,“死了?”
苏锦娘点了点头,嘴唇微微颤抖,“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是我杀的……”
她事无巨细地给他讲述了杨清约她还银子当日发生的所有的细节,以及她是如何在孙宇的帮助下伪装粮食商人走水路逃脱的。
景星赴尽管心有疑问,也没有打断她的陈述,只是一边默默听着,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
当苏锦娘讲述十里船坊被烧了时候,素来克制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他表情逐渐变得阴沉。
他一听,便笃定有鬼,可当务之急是先寻回军粮,般般的事只能等他回金陵再一探究竟。
就这样,苏锦娘以男装打扮住进了景星赴的营帐。
晨雾在营帐上凝成一层水汽,这几日为了避免麻烦,她并未外出。
陡然间迈出营帐,她就见禁军们佩戴铠甲,手持武器,严阵以待地巡视营地。
见此情形,她忙缩回营帐。
“苏兄弟,世子交代了,您可以随意行动。”铁一持刀立在帐前目不斜视地道。
帐帘慢慢掀开,她挪开步子踏出营帐,清晨的风清洌,尤为省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唇语小声地问铁一,“那些侍卫怎么如此萎靡不振,世子带着的禁卫军不去剿匪,却在营地里看着他们,岂不是浪费了兵力?”
铁一扬着下巴睨一眼那群罪人,啐一口道,“待世子追回军粮,这群人就等着回金陵治罪吧!”
“找到匪寇了吗?”
铁一像霜打的茄子,唉声叹气道,“没找到,那么多能藏在哪里呢?”
苏锦娘捡起一块光滑的石子,走到河边,她弯着身子把石子投向水面。石子在水面上跳跃,溅起了水花,发出清脆的“啪”的声音。
“铁一,你知道吗,山川河流,都能为我们提供食物,这才是天地的慷慨。”她眼神追随着石子的飞跃,落在远方。
“你的意思是?”铁一不解。
苏锦娘站在清晨的光线中,用下巴指了指那群萎靡的侍卫,嘴唇轻启道,“为什么不让他们戴罪立功?”
一连几日,景星赴和李威、王冕带着士兵们每天搜寻皇陵,就连那天发现的密道都搜了个遍,但仍然一无所获。
回营地的路上,景星赴打马前驱,王冕紧随其后,他嘴唇紧抿,用手砸一记马鞍道,“那群狗贼到底能藏在哪?我们已经把整个铜牛山掘地三尺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会不会他们已经逃走了?”
景星赴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没人比他更心急了。
他们的马在山间小道上稳步前行,周围是茂密的枯树和崇山峻岭。
李威手里握着马鞭,眉心拧成一团,“如果汤副将没撒谎的话,匪寇至少上千人,带着那么多军粮,是不可能短时间转移的。”
“回去再审审那姓汤的,要是撒了谎,小爷我活剐了他!”王冕夹紧马腹,一声低喝,骤然用力。
他的马应声而动,迅猛地加速,四蹄踏起尘土,速度飞快。
就在距离营地不到百米的地方,传来马匹的嘶吼声。
王冕突然急急勒停了马,他回过头目光紧盯着景星赴和李威,眉头紧锁。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状况?”
整个营地的侍卫和禁军齐齐投入到了打鱼的队伍。
他们带着自制的渔网和鱼叉,分散在河边的不同位置,专心致志地寻找鱼群的踪迹。
用来做饭的铜鼎整整齐齐码成一排,成了装鱼的容器。
“铁一!”景星赴翻身下马,他眉心紧锁地喊。
铁一将刀从水里拿出来,放下裤管小跑过来牵马,“世子,今天有口福了,苏兄弟给大家做了鱼汤。”
一阵清风拂过,烤鱼的香气飘进鼻息。
景星赴这时才留意到苏锦娘正站在篝火前,正专心致志地为大家熬鱼汤,一排排烤鱼架悬挂在篝火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来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点荤腥了。”王冕笑着下马,他摸摸马鬃自言自语道,“还以为得把你宰了吃肉!”
景星赴冷冷瞟他一眼,大步朝那个倩影走去。
苏锦娘专心致志地搅拌着铜鼎里奶白色的鱼汤,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额角沁着汗。
直到有人以帕子给她拭汗,她一回头就见景星赴就站在身后,她嘴角微微上扬,“你回来了?”
“嗯。”
“趁热喝,暖暖身子。”
她盛了一碗汤递过去,碗里的鱼汤热气腾腾,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景星赴接过木碗,感受到碗外的温暖,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苏锦娘的脸颊渐渐染上了一抹红晕,“快点喝!”她的眼睛微微垂下,不敢正视他的眼神。
景星赴慢慢吹凉鱼汤,然后小口品尝,鱼肉的鲜美让他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抓到人了吗?”苏锦娘仰头问。
景星赴摇摇头,叹了口气。
苏锦娘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地图,轻轻地扯到自己手里。
她将地图展开,手指轻轻拂过地图上的线条,她的眼睛在地图上来回移动。
半晌,她表情凝重。
“你听过冥河吗?”
终于见面了,分开的日子,作者码字都没有动力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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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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