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之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仿佛被人扼住喉咙般要窒息的痛感。
她看到了，那她会怎么想？认为自己是个变态吗？
方越之不敢细想，赶忙开锁打开车门，看到驾驶座上的照片，他险些栽倒。
那是一张夏瑞宁高中时的照片，准确来说，是单独裁下来的。
……
高二迎元旦的前两周，学校各领导和老师们开了场会议，决定组织每个班都表演一场话剧，各班自行挑选，排练好后交给政教处上传音频。
夏瑞宁高中时会做点小造型，化点小淡妆，于是便肩负起了为各个年级需要妆发帮助的班级做妆发。
对此，夏瑞宁的班主任还不太高兴的对其他班主任阴阳抱怨。
“这样很耽误孩子学习的啊，跑来跑去的帮。”
夏瑞宁成绩一直不错，是学校一本希望的好苗子，加把劲说不定能冲冲985，211等高等院校。
夏瑞宁对这些倒不太在意，能者多劳嘛。
方越之比夏瑞宁大一届，在高三十班。
他们班是文科所有班中最差的班，班主任是个刚来的年轻男老师，班里没人会做妆发，便也去找了夏瑞宁帮忙。
高三十班排在末尾出场，夏瑞宁就先去小卖部买了瓶饮料，跑左跑右的，她快渴死了。
回到后台时，高三十班要演出的人都已经在等候了。
夏瑞宁把饮料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提着化妆包上前，说道：“久等了。”
方越之演的是出场不到两分钟的龙潭角色，班里当时实在挑不出来人了，班主任没辙，生拉硬拽地把方越之赶去了演出。
结果看到是夏瑞宁来给他们妆发，方越之简直打心眼里喜欢这场演出。
因为他的角色不重要，所以夏瑞宁先给前面的主人公做妆发。
“闭一下眼睛，我给你铺个底色。”
夏瑞宁在给男主人公化个淡妆，她的手很细很白，一看就是娇惯出来的，碰到皮肤上如一块温润的玉轻轻拂过，留下一丝清凉。
方越之忽然觉得很热，去旁边的地上拿了一瓶冰的矿泉水。
“阿越，别喝那么多凉的，小心闹肚子。”
方越之高中时有些混不吝，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说话的就是其中一个——蒋君。
和方越之的混不同，蒋君将小混混的作风学了十成，打架抽烟喝酒，还仗着一副好皮囊，一个月百八十个女朋友换着谈，坏的不行。
方越之顶多打打架，上课偶尔听听偶尔睡觉，一根烟一滴酒不沾，偏偏成绩好，他和蒋君那群人，老师们提起就头疼。
夏瑞宁动作快，很快给前面的人做好造型，来到方越之面前。
方越之正打算闭上眼，就听到夏瑞宁有些焦急的声音。
“没了？不是新买的吗，这么快就用完了？”
方越之：合该着苦都是我受呗？
夏瑞宁看了看方越之的脸，皮肤光滑细腻，眼型狭长锋利，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有劲，不化妆都可以。
到最后，夏瑞宁只按照剧本中描述的造型，用卷发棒把方越之前额的头发卷到两边。
“我粉底用光了，不过你这么帅，不化妆都行。”
夏瑞宁走之前丢下这么一句话，方越之感觉心窝子更凉了。
他们都画了，那我呢？
蒋君偏看不懂脸色来犯贱，将一张大白脸凑到方越之眼前，笑嘻嘻地问他好看不好看。
方越之把蒋君的脸推到一边，咬牙切齿道：“滚。”
刚好这时主持人念到高三十班的串词，一行人便收拾收拾准备上台了。
于是蒋君发现，方越之简直是个演戏的好苗子，将那不近人情，刻薄的地主家大儿子演的淋漓尽致。
方越之：那是气的。
高三十班表演完后，迎元旦晚会正式结束。
夏瑞宁所在的高二五班得了第三名，第二名和第一名分别是高三十班和高一二班。
蒋君下台后抱着方越之狠狠夸赞道：“演的太好了阿越，不如你到时候高考志愿填个表演学校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当明星呢。”
方越之撂下蒋君的胳膊，准备去后台衣物间换衣服：“不考虑。”
“小夏，来一起拍个照吧，谢谢你的帮助，不然我们班可能还拿不到这么好的名次。”
夏瑞宁的声音远远飘来，似春日里的一缕朦胧日光。
“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好的名次也是因为您的学生表演的棒啊，我刚刚在下面看着可精彩啦。”
方越之突然放下帘子，又走了出去。
蒋君摸摸脑袋，也跟着方越之走：“去干吗？”
方越之言简意赅：“拍照。”
蒋君更迷惑了，不理解方越之为什么突然非要去凑那个热闹，但他也没有多问，方越之这么做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
主要是，他问了方越之也不一定说，何必自讨苦吃。
方越之走到跟前时，负责拍摄的老师已经架好了摄像机。
班主任看到方越之和蒋君过来，抬手示意了一下摄像老师，暂停拍照。
夏瑞宁也朝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又转了回去。
但仅仅是这一眼，方越之都感觉心脏被烧灼了一般，热烈又炽诚。
“怎么了？”
蒋君笑嘻嘻地站到第一排最中间，答道：“我们来拍照，得有一点集体荣誉感，对不对？”
班主任虽然来没多久，但已经从别的老师口中摸清了他们这一群人的脾性，便也不在多说什么，任由他们过来。
夏瑞宁不想占了高三十班其他人的镜头，便站到了最外侧，此时身体两边都空着。
方越之握了下拳头，努力镇定着站到夏瑞宁旁边。
夏瑞宁侧头看了一眼，随意开口道：“你站这边吧，这边拍到的镜头多。”
方越之感觉很热，他不知道自己脸红不红，但耳朵一定是红的，他一紧张，就容易出汗和耳朵红。
“好。”
方越之听不清楚自己回答了什么，只看着脚尖挪动，一步一步地，从夏瑞宁的左边，又走到了右边，然后站定。
其实他感觉得到，他的手很抖，身体也控制不住地想要抖。
但方越之控制住了，他知道，一旦幅度太大，夏瑞宁就会察觉。
即使她不认识自己，只留下一个短暂的印象，提起时也只会说是一个爱发抖的男生。
“咔嚓——”
画面定格在这一瞬，所有遐想化为一张照片，也化为少年心中永不消逝的泡沫。
他有了一张和她的合照，也是唯一一张。
这张穿着墨绿色校服的照片，就是这时候拍下来的。
当时拍摄老师并没有给所有人照片，只单独发给了班主任。
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方越之从衣物间出来，又换回了墨绿色上衣，浅灰色运动裤的校服，衬得整个人意气风发。
方越之走到拍摄老师身边，压低声音问：“老师，能把照片发我一份吗？”
老师听完点点头，掏出手机让方越之输入他的微信号码。
“行啊，那有啥不行的，留个回忆嘛。”
方越之向拍摄老师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说是晚会，其实一点多就开始举办了，此时正到半下午，方越之翻墙出去，找了家照相馆，把照片洗了出来。
方越之付了钱，捏着洗好的照片走在大街上。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仍有余晖照在街道上，金灿灿的阳光打在方越之的脸上，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
方越之将手里的照片举起来，阳光透过相片的棱角投射过来，角落里的夏瑞宁周身渡满了光，像一只洁白的蝶，翩然落在他眼前。
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方越之想，她就是漂亮的。
——
方越之极快地把那张照片拿起塞回口袋里，看着夏瑞宁发来的消息，手指有些颤抖地覆上屏幕。
Z：“嗯。”
回复完这个字，方越之把手机锁屏，再也不敢看接下来的消息。
……
一直到方越之收拾好新办公室时，才重新打开手机。
方越之有两个手机备用，一个专门用来工作，另一个就是纯粹的社交工具，虽说是社交工具，但他也不怎么看过，直到加了夏瑞宁的微信才频繁使用起来。
手机的消息通知栏里有一条两个小时前的微信消息，方越之闭了下眼，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视死如归地打开。
某订阅号：“爆！某知名三字男星……”
方越之反手取消了关注。
之前无意间关注了这个什么订阅号，方越之也没有再管，有感兴趣的会点进去看两眼。
但今日不同往日，他做了两个多小时的准备，一看就是破娱乐消息。
方越之简直头疼死了。
夏瑞宁其实也不是故意要不回复，同事突然闹肚子，便找她帮忙上传一份文件。
同事临走前告诉夏瑞宁，这文件下午要做PPT给合作方看，十万火急，夏瑞宁放下打了一半字的手机，登上同事的账户开始上传。
既然要直面合作方，夏瑞宁便一点也不敢马虎，等传输完差不多都快过饭点了，她也懒得再跑，直接点了份牛肉蛋包饭，备注要快送，不然顾客马上饿死给差评。
夏瑞宁伸了个懒腰，准备去饮水机接水时才想起来消息还没发出去。
瑞士卷：“那张照片是你吗？挺巧的，我也在云裎一中读的高中，不过我们好像没见过。”
等了一会没得到回复，夏瑞宁放下手机去接了杯开水，看到桌子上还有一包没有冲泡的奶茶。
夏瑞宁便用剪子剪了一个口子，倒进杯里摇了摇，打算一会配着蛋包饭吃，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蛋包饭的店离公司不远，不到二十分钟便送到了，夏瑞宁喝了口奶茶打算下楼去拿。
坐电梯到一楼大厅，每个桌子前都围了一圈同事，聊的眉飞色舞，夏瑞宁心生好奇，走出去拍了拍其中一位同事的肩膀，出声询问。
“什么事啊聊的这么开心？”
同事忙转身，迫不及待要分享。
“我们在猜杨姐为什么不干了，诶宁宁你觉得呢？”
夏瑞宁愣了，上午杨姐不还好好在办公室写方案吗？
“不干了？什么时候？”
正对面正在吃饭的同事“啪”得放下筷子，不可思议得盯着夏瑞宁看。
“你不知道吗？杨姐走了以后，B组的组长方越之坐了杨姐的位置，疯传一上午了你不知道？”
夏瑞宁摇摇头，转身走出公司大楼。
公司订外卖的人多，为了避免偷外卖或者拿错外卖的事情发生，就在保安室旁边专门辟出来一间屋子放外卖，出示订单后负责看守的人会去后面保温柜里拿，就跟取快递的方式一样简单。
取外卖的地方不远，夏瑞宁边走边想刚才同事说的话。
她清楚记得，杨姐说要再带几个新人，况且也到不了干不了的年纪，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虽然夏瑞宁心里疑惑颇多，但她知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这就是职场的生存法则。
公司会为了利益抛弃一个干了十几年的老员工，自然也会无理由开除一个多嘴多话的新员工。
夏瑞宁走到取外卖的地方，给看守的大爷看了一下订单，大爷眯眯眼，转身去后面拿了一份外卖拎出来，这个点外卖差不多都取完了，所以大爷没一会就找出来了。
“谢谢。”
夏瑞宁回办公室的途中，方越之回复了消息。
方组长：“我比你大一届，不同年级不同楼，碰不到也正常。”
夏瑞宁让袋子滑到手腕上，打字回复。
“你是几班的啊，我记得有一次元旦晚会的时候帮忙给很多班级都画过妆，说不定还有你们班呢。”
方越之很快回复：“高三十班。”
那没错了，夏瑞宁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她隐约记得那时候见过方越之。
只不过头发要再长一点，脾气似乎也不太好，跟现在很不一样。
夏瑞宁回复了一个“嗯”字，把手机装回口袋里，拎着蛋包饭走进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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