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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我

那天晚上宋今烟闹了一场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小脾气。没有在晚饭时主动发起什么话题,也不再跟林岁晚讨论菜式。

被带回林宅的那个姑娘叫裴汀,还只有十五岁,亦是受战事波及逃难而来,流落街头。她看起来很胆怯,吃饭时眼睛也不敢抬一下,扒好几口白饭了,才敢夹一点放在面前的那盘醋溜白菜,放得远一些的却是碰也不敢碰一下。别人问起什么,她便声若蚊蝇地答一句,话少得像挤出来似的,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锦姨叫她多吃些别客气,她也只是点点头。看得宋今烟心中难受,给她夹了很多菜过去。

而后裴汀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多谢姐姐。”

宋今烟的手无端颤了颤,她忙着收回来,咽了两口饭菜以作掩饰,并不接她的话,沉闷的样子落在林岁晚眼里似乎是显得有些反常。

但宋今烟没想到去深究自己的心中曲折,她还是遵循着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吃饭、洗碗,到小花园去散步。

花园当中杂草丛生,和宅子的情调并不相符,林岁晚和锦姨都懒得搭理,搬过来之后只是任凭花草风吹日晒,野蛮生长,如今宋今烟看来,这光景到更像是她不知不觉间生长得繁茂而狼藉的内心。

她认不清这些杂草的名字,正如她看不清自己因为裴汀的到来而混乱的心。

连带着步子也乱了,她只觉得这小花园中的杂草缠结得几乎要冲破面前的空气了,没走一会儿就回去了。正好碰见锦姨拿着电话招呼她,说是程老师来电,电话里给她交代了几句入学事项。挂了电话后宋今烟有意赌气,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回房了。

在关门的前一刻,她隐约听见林岁晚温润的声音飘过来,好似是在问裴汀,在望山有没有能投奔的人家。

还没等听清女孩的答复,宋今烟就把自己反锁回那间,其实并不“属于”她,但她已无比熟悉的房间当中。

她回想起那声音的来处,很是突兀地想起,自己还没有进过林岁晚的卧房。

也许她和裴汀,其实没有什么区别的吧。

但是她没敢再想一步——她和裴汀,又需要有什么区别呢?

*

次日阿夕在竹帘的另一端没等来宋今烟,喊了锦姨来问,才知她已出门去了,锦姨只见她面色不正常地泛白,好像是又病了,赶忙打电话请了林飞白过来。

而宋今烟则是提前去了明德女校找程雁,但没有告知其他人。她见到程雁了之后,假装没有看见对方略带惊讶的目光,以“想要提前熟悉学校”为由,请程雁带她四处走走。

校园里的冬日气息已散尽了,树梢冒了新芽,甚至探出些花苞来。

想了想宋今烟还是没忍住问道:“程老师,您觉得如果我住在校舍里,会更好吗?”

程雁奇道:“是会更方便交流些,不过这校舍的环境自然比不上家里,更何况林宅离得又近,姑娘是自幼锦衣玉食之人,想必是住不惯的,我想着,倒也不必勉强。”

宋今烟一下就反问道:“谁说我住不惯?”

话一出,对上程雁的眼神,她也自觉言行举止颇为怪异,很快又蔫儿了。

在宋今烟眼里,程雁好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让她似乎在程雁面前不大敢肆意妄为。她似乎性子更冷,也更硬一些。比起林岁晚,她好像更受不了程雁的沉默,总觉得上方有一把空悬的剑,如若她不主动打破沉默的空气,那剑便会掉下来打破。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地没话找话道:“程老师和林医生,是很好的朋友吗?”

谁知道听到这话的程雁,周身却犹如坚冰被消融一般,脸上也浮现出淡而柔的笑意:“是比朋友还要好的朋友呢。”提到林飞白,她似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又说道,“说起来,今早飞白跟我说是要去林宅看病,所以我没想过你会来。”

宋今烟只以为是去看裴汀,但还是问了一句:“是谁病了?”

程雁道:“这倒是不知,飞白走得急,不过,既然你无碍,那大约只有岁晚病了才会让她走得这样急吧。”

此言一出,倒是宋今烟怔住了。

她没去深究程雁话中暗藏的深意,只是控制不住地想……是林岁晚病了吗?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因为裴汀而负气,明明裴汀和她一样可以算是同病相怜之人,为何在她面前,她怎么也找不回曾经从南溪逃出来时,面对目之所及病弱的流民时,那种悲悯之心,和同命之感。她不知自己为何被看不穿的情绪蒙蔽了心智,甚至没多留意一下,是林岁晚……病了吗?

藏不住事的宋今烟只觉得校园的景致匆匆从两侧掠过,再也无法专注地去听去看程雁的介绍,满脑子只剩了一个念头:真的是林岁晚病了吗?

她借了程雁办公处的电话打回林宅,岂料却无人接听,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虑,匆匆告辞了。

一直将她送上黄包车的程雁,注视着她远去。似乎是想到了某些过往,嘴角不自觉噙了一些笑意。

宋今烟猜不透林飞白是要去给谁看诊,她既担心着是林岁晚,又担心着不是林岁晚。

若是林岁晚,那她免不了要埋怨自己无端赌气,没注意到她的病,留下来照顾她。可若不是林岁晚,她又控制不住地去想,阿夕是林岁晚的侄女,她一定会花费很大的精力去照顾她的吧?裴汀年纪小,又惹人怜爱,林岁晚应当也会像曾经照顾她一样……全心全意地照顾着裴汀吧?

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些灰色,像蛇一样地钻出来,她从没面对过,自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几乎要被这些灰色的情绪啃食得张皇失措。

只能不断地催促黄包车夫快些,再快些。

然而没走一会儿,就碰到了路障,沿路皆被封/锁,望山百姓偏安一隅,不常见这种局面,一时间被吓得四散开来。不过看上去似乎只是设了路障而已,百姓们绕道走了,也相安无事。

载着宋今烟的车夫说道:“姑娘,眼看这前头是过不去了,得绕远路。”

宋今烟问道:“您可知为何突然封路?”

车夫摇了摇头,但宋今烟的话却被一旁经过的大叔听见了,回道:“听闻是今儿余大帅外出视察,碰见码头那边有什么店铺违规了,封了路正查呢。”

“阿叔,您如何得知?可知是什么店铺?”

“嗐,什么店铺倒是不知,我跟牌友一块出来消遣,就在码头附近,正兴头上呢,茶楼就暂停营业了,一路被赶到这儿来,也是听说的。”

一番话听得宋今烟心中忐忑,等又寒暄两句,谢了这大叔,宋今烟心一横,想着此地离艺天阁剧装店不远,不如去看看是否受到波及,索性付了钱就下车来步行穿过巷子过去。

然而才在巷口探头,就见艺天阁门口的几张海报广告被揭了下来,门口围起了路障,较之其它店铺更为层层叠叠。警察进进出出的,似乎在里外检查些什么。而宋今烟先前见过的玉娘和两位小工竟然一齐走了出来,上了一辆汽车。

她急切地张望,却并没有看到林岁晚,又见玉娘和小工上车时,汽车旁边站着的保卫员都肃立在一旁等待,也不像是带着胁迫的样子。

然而她到底是没见过此等场面,又牵挂着不知去处的林岁晚,心急如焚之下,一声“玉娘”已喊出口了一半,却见半个身子迈进汽车里的南知玉,看向她的方向,微不可见地朝她摇了摇头。

宋今烟登时噤声,隐回了巷子里。

还没等到汽车发动,她便折返朝着林宅的方向跑去。

这世道没有什么地方能保人全然安全,没有什么幸运能让人万无一失。她不敢去想很多事情,只是像催促车夫一样催促自己,跑得快些,再快些。

沿途有了路障以后,其实人走起来是要比黄包车更便利一些的,然而她还是几乎把所有的气力都搭在了奔跑上,汗水从额头上滑下来时,她只用衣袖匆匆甩开,鞋子里进了沙石,她也浑然不觉。

她任凭薄汗侵占她的端方仪态,任凭石子像扑食一样啃噬过她的脚,从青石板路传过来的阵痛,像一阵自下而上的炮火。

她也任凭周围的景致变得愈发模糊,好像许多事情都不重要,好像什么事情都不重要,她只是希望那座伫立在野蛮杂草中的安静宅院,能够早一点变得清晰。

她穿过低矮的花草,直到那扇木门出现在眼前。没有任何迟疑地,她推开大门,终于重新看见了那个穿素色旗袍的女子。

那个时候,宋今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

直到林岁晚由锦姨扶着,略显虚浮地朝她走过来,抬起手,递给她一方锦帕。

“我……”

“你……”

二人同时开口。

宋今烟不去接那块锦帕,没有忍住,或者说没有想忍住,扑进了林岁晚的怀中,感受到她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后仰,好像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而宋今烟的眼泪,和她的身体一样重地砸在了林岁晚的肩头。

“姑娘,夫人病了。”锦姨没忍住在一旁提醒道。

这时才回神的宋今烟扶着林岁晚的肩头站直,用很大很大的力气,和很小很小的声音说:“你病了吗?”

然后她仔细地去端详林岁晚,才发现她又找出来了才收起来不久的冬衣,裹得紧紧的。而她抱着的手炉,被递给了锦姨——就在宋今烟扑过来的前一刻。

到了客厅沙发上坐下,林岁晚拿起帕子来,细细地擦拭过宋今烟的脸,她的目光异常专注,甚至带有某种母性的热切,但她的手很冷,几乎只剩下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温度,甚至足以被眼泪灼伤。

她没敢用冰冷的手去触碰宋今烟的脸,很快地,又低下头,吩咐锦姨去准备热水。

宋今烟问道:“夫人为何病了?”

林岁晚答:“好像是昨晚窗没关严,吹了一宿,醒来觉得有些头疼。”

“艺天阁被查封了,夫人知道了吗?”

“听说了,新规太多,我看不大懂了。你……去那边了吗?”

“夫人是在,担心我吗?”

一阵沉默留在中间,但是不显得空旷,反而有什么东西几乎要满溢出来。

宋今烟放任言辞不经过曲折的心,直直宣之于口:“裴姑娘……去了哪里?”

“她在望山有一位远房舅舅。”林岁晚说,“今天一早,就已经走了。”

走了。

女孩心里的褶皱,忽然间被抚得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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