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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寂

宋今烟轻轻地倚靠在林岁晚怀里,在阁楼里若有若无的墨香当中,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很多话。从童年记忆一直到失怙丧母之痛,从艺天阁和《青松》一直到害怕林岁晚对她的感情和对裴汀一样。

世上的爱好像都是轻易的,但“特别”来得太难,而她说到底想要的也只是那一份“特别”而已。

她扶住林岁晚的肩头去和她对视,在动荡的水波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好在这一瞬间将是永远特别的。

而在这一番絮絮叨叨以后,她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听见林岁晚开口承认了一些事情。

譬如她新嫁后的那一个生日里她非常害怕,那天夜里的寒风好像自此蔓延了六年。譬如她把自己看得迟暮而腐朽,反倒觉得林飞白活得更开阔,而为了能够多像她一些,或者为了能够多像宋今烟一些,她才开始缓慢地读书、识字,哪怕这些事对如今的她来说,已没有那么容易。

听到这些之后宋今烟的心渐渐变得很柔软,她像是要宽慰她似的,说起小的时候她握不住毛笔,母亲却一定要她练好字,她赌气的时候也曾直接把笔掷了出去,在窗户纸上留下一道突兀的浓墨。过了很久,鬼画符才勉强变成方块字,又过了很久,方块字才渐渐变得笔走龙蛇。

可林岁晚内心仍旧是忐忑未改,只因她其实并不是畏难,她写字时踌躇,只是因为她不敢写得不好,也不敢……写得太好——不想让“宋老师”嫌她,也怕“宋老师”不再教她。

晦暗生活里新生的光亮降临得太猝不及防,林岁晚进退维谷,只能把过去碎掉的自己一片片捡起来,尽力拼凑好,并拂去上面的蒙尘。

而在她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带着裂痕继续向前的时候,宋今烟朝她大大地张开了双臂,带着明媚的笑容,正正好接住了她。

也许不是没有犹豫,但足够坚定。

也许不是没有退缩,但足够特别。

等到月亮斜斜地洒进来的时候,林岁晚才恍然发现夜色已很浓了。

她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主动牵起宋今烟的手,带着她从阁楼里面的旋梯走了下去。楼梯是很窄的,林岁晚走在前面,看上去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藏在发丝底下的耳根却已红透了。

——下面就是她的卧房。

她没有早出晚归,没有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她一直都在这里,一直都是她。

早已想到这一切的宋今烟,还是不免为之一动。

她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有没有必要呀……”

等到林岁晚疑问地“嗯”了一声以后,宋今烟又正色道:“夫人你知道吗,在南溪时,离我家钱庄很近的地方,有一所民间学堂,我偶尔也会去那里帮忙。有一次,我看见几个小孩在嘲笑推搡一个奶奶,奶□□发都白了,孩子们嫌弃她出现在学堂里面,而那个奶奶却只是在小孩走了以后,捡起被他们弄掉的书,没有什么怨言,小心翼翼地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好像那才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吗?那些犯错的孩子才需要被教化,才应该脸红,而那个奶奶,我只有心疼和敬佩。

“所以夫人,我很喜欢读书,也很喜欢和你一起读书,我希望你以后也可以和我一起读诗,不用再担心什么、害怕什么,这样,你愿意吗?”

她毫不掩饰自己灼热的眼神。

明白了她的意图的林岁晚,惯性似的只是点了点头,顿了顿才添了一句:“我愿意的。”

宋今烟察觉到她的这一丝微小的改变,满意地笑了笑,又问:“那夫人以后想做什么,也可以直接说出来,好吗?”

习惯了不去表达不去索取的林岁晚,忽然觉得好像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是什么难事,在这条她以为崎岖难走的道路上,有宋今烟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手——太阳般明媚女孩,拥有一颗澄澈如镜的心。

于是林岁晚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并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而是带着几分试探地问:“那你可以……抱一抱我吗?”

听到这话的宋今烟,没有意思犹豫地张开了双臂,二人都在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体温时,暗暗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们终于严丝合缝地抱在了一起,密不透风,似乎把生命当中的很多间隙都抛到身后去了。

爱像泥土一样,轻轻地托住了这两棵摇摇晃晃的小树苗,帮助它们把根系靠得更近一些,直到生长在一起,缠结到不分彼此。

*

等到天气再好一些之后,宋今烟就问林岁晚,愿不愿意一起去云岚山去祭拜她的母亲。

来望山以后她还没有正式去祭拜过,偶尔在林宅中隔着窗户朝山上遥遥眺望,就已花费她很大心力了。只因尽管她生如朝阳,但在如此阵痛余生的事情面前,宋今烟还是少了些勇气去直面,母亲很少入梦,大概是因为知道她从小就怕黑。

但如今不同了,宋今烟觉得自己是时候可以将思念宣之于口,可以去和母亲说一说话,顺便告诉她,望山确实很好,春天已经到了,当年母亲和父亲走过的路,现在她也可以和林岁晚同游了。

定好了祭拜的日子,林岁晚早几日就托锦姨去准备好了供品、鲜花和纸钱,宋今烟却因想起了初见程雁时,曾和她说好了要一起去给母亲扫墓,就给她打了个电话去,程雁念她有心,自然答应。

而林岁晚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悄悄蹙眉,却因为知晓宋今烟于情于理都该这么做,只好悄然咽下了一些不能和宋今烟独处的委屈。

春日草长莺飞,绿荫如盖。

林、宋二人与程雁在云岚山脚下碰面,远远的宋今烟就看见她提着一篮蔬果,还有一小把香,眼眶已有些泛红。和煦的风送来几分青草的味道,是整个冬日都不曾有过的清新,宋今烟终于觉得望山一点点美丽起来了,哪怕知道母亲已在等她们,但她还是觉得近乡情怯。

林岁晚说祭拜要心诚,拒绝请车夫载着上山,三人就从山脚下开始缓缓步行,程雁脚力尚可,林岁晚却很快微喘了起来,嘴唇有些泛白,额间冒了薄汗。宋今烟察觉到这一切,但有程雁在一旁,她也不敢分外造次,只能悄悄地环住了林岁晚的手臂,暗中凑上去,试图给她借一点力。

大约是因为凑得近了一些,宋今烟只觉得被一丝蔷薇花的气息包围了,嗅得她心猿意马,凑到林岁晚耳边问道:“夫人今日换了新的香膏?”

林岁晚瞥了一眼走在前头的程雁,将另一只手的手腕伸到了宋今烟的鼻尖底下,但没有说话。蔷薇花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更盛了一些,小宋姑娘很是受用,像小猫一样地蹭了蹭林岁晚的肩膀,却被她暗暗抵过来,迫使她站直了身子。

转过一条山道,但见一座古寺被新绿的树叶环抱着,里面隐约有钟声传来,抬头望去,上面的匾额已经有几分斑驳,隐在树影之下,上书“天寂寺”。

林岁晚率先驻足了。

走进之后,寺院正中有一棵古松,上面悬挂着一些红绸,皆是往来的信女善男许愿祈福之后悬挂于此。宋今烟正抬头去看那些普天之下私有而共通的心愿,她忽然觉得自己是贪心的人,他们愿家人安康,他们愿天下太平,而宋今烟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却只觉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好大好大,世间竟找不到区区四个字来容纳她的心愿。

她不知道佛祖会不会怪她贪心。

等她回神的时候,却见程雁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不知何时已点燃了一支烟。程雁大约是不信这些的,只当做顺路歇息而已。而林岁晚则是已进了一间殿堂,她看见她清瘦的身影跪在蒲团上,背挺得很直,一如很多次她在家中透过门缝看到的那样。只是此时大殿之上有佛像高高立着,低眉尽显慈悲,祂低头看着跪在下方的小小的人,辨不出悲喜,只是注视着。

宋今烟看见林岁晚拿起供台上的签筒,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于是她走过去,亦跪在她旁边的蒲团上。

一根木签掉了出来。但林岁晚却很快捡了起来护在掌心,她闭上眼继续祷告了一会儿,才慢慢打开手掌,一个字一个字去看那上面的签文。

宋今烟用余光静静注视着她,也辨不清她的悲喜。

她在害怕,宋今烟知道。

过了一会儿林岁晚才微微舒了一口气,打开手掌,继续凝视着这支小小的签文,周身却明显已放松了下来,她笑了一声,轻声道:“第一百零八签,上上。”

宋今烟凑上去,和她一起握着那根木签的两端,只见上面写着:“自尽苦难白龙乡,几年疑虑变为祥。今朝得到江南地,拔尽浮云见太阳。”(1)

林岁晚侧过头来,很是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也想求签吗?”

听到这话,宋今烟却忽然抽回了手,轻轻摇了摇头。

“我信你,也信我自己。”

这倒不是假话,但是她也在害怕。

林岁晚道:“没有关系,我们能享一样的福气。”她重新转正身子,拿出了一些老练的口吻,“你也磕个头,谢谢菩萨保佑吧。”

她们在害怕同样的事情。

但是没有关系,她们也是同样的虔诚——同样地不求此刻的虔诚能换来永远的相爱,但求此刻的虔诚能换来一瞬的阳光,拨尽浮云,一同洒在她们的身上。

二人共读的那卷《怜香伴》,笺云和语花在佛前定了终身,她们此刻也是如此,一愿佛祖健康,二愿佛祖慈悲。

等到出了天寂寺,绕过一片松林,宋今烟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起初葬母的那块山石。

独自一人辗转到望山,在大雪青松底下落泪的过往重新浮现在她眼前,好像已经隔了很远很远,她再次回到这里,在心底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我过得很好,不知母亲是不是也一样?

隔着一小段距离,宋今烟扶着一棵松树站着,好像有些不敢上前。

程雁和林岁晚一起理了理山石旁的杂草,拿出锦帕仔细擦拭过,又将供果一一摆好,程雁率先在丧盆里撒了一小把纸钱,她招了招手叫宋今烟过去。

重新跪在了母亲的坟前,宋今烟伸手,抚了抚那块因为她不敢刻字而一无所有的山石。

她的手被程雁抓住了,和林岁晚的手叠放在了一起。

赶在宋今烟惊讶之前,程雁抢先开了口:“今今,我们活在世上害怕很多事情,但至少在你母亲面前,在我面前,你是不用害怕的。”

一向神情冷淡的她此时带上了几分哽咽,多的话不必说,她们都懂。

宋今烟于是不再遮掩什么,她回握住了林岁晚的手,握得很紧,好像永远也不会分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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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观音灵签第一百零八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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