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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同

等到空袭危险解除之后,二人才慢慢相携回家,锦姨见了灰头土脸的两人,自是焦急后怕,忙打了水来给她们擦洗。

警报如今已不算少见了,但真正落在眼前的空袭却仍是骇人。

一切好像就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尽管她们没有被人群离散,没有赶不及去防空洞避难,也没有亲眼看见复返的敌机和四溅的□□,尽管她们始终在一起,且安全地回到了家中,却总有些真实而又残忍的回忆挥之不去。

黑色的炸弹其实很像家里用的热水瓶,先是啸声越来越响,而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瞬间掩盖住了所有声音,好像有短暂的死寂,接着就是烈焰燃烧、建筑碎裂、百姓哭喊……

等到她们和其他人一起,相互搀扶照应着走出防空洞的时候,好像恍惚间不知今夕是何年。一些房屋的门窗被掀走了看不见,沿街的一些摊位棚子全倒塌下来,碎石遍地,火光还没有全部熄灭。

走到她们听到警报时所处的那条街,掉在地上的蜜饯梅子早已被混杂在沙石当中。

回到林宅之后的林岁晚看起来似乎是镇定的,无论是宽慰锦姨,还是收拾自己被尘土弄脏的衣物和皮肤,但仔细一看却又哪里不对。

她好像从进家开始,就显得有几分固执地做很多事情,比如一遍一遍地为自己和宋今烟擦拭脸颊和双手;比如明明可以把换下来的衣服直接扔进篓子里,她却要先把它们叠放整齐,连一丝皱褶都不允许,哪里皱了就要重新展开再叠一遍;比如当锦姨絮絮叨叨地询问方才的情形时,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喃喃自语,不像是在回答而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等到宋今烟实在看不下去了,按住她停不下来的双手,把她抱在怀中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句:“真是太……可怕了”。

声音带着微颤。

她很少说这样直白表达内心的话,此番能轻轻浅浅说出来一句“可怕”,必是内心已承载不住决堤的重量。

“姐姐,现在已经没事了。”

宋今烟抱着她,尽力想要去温暖她冷如坚冰的身体。

又缓了一阵,等林岁晚勉强回过神来之后,她却忽然间抿出一些别的事情,有些犹豫地问道:“当时百姓慌乱之中四处逃散,你怎么知道最近的防空洞在哪里,直奔它而去,还沿路告诉了一些百姓?”

“为了工作我常到那个居民区去,自然对方方面面都要熟悉一些的。”她想到就随口这么答了,却见林岁晚看起来却好像仍是兴致缺缺,再开口询问的时候已经显出了几分疲惫,“留意防空洞的位置其实是很自然的事情,可你想问的只是这个吗?你现在在想什么呢,姐姐?我不能每次都猜到你在想什么的。”

林岁晚咬了咬嘴唇,二人在一阵沉默当中僵持着,宋今烟叹了口气,她深知亲历轰炸之后的林岁晚已然脆弱,本不想再追问下去,却听见林岁晚终于开口了:“这真的是你来望山后第一次跑警报吗?你的工作其实是很危险,是不是?”

原来林岁晚以为她是曾经碰到过危险却隐瞒了这一切。

但不管她信或不信,这确实是宋今烟来望山后第一次遇到空袭,此前身体里的记忆,都是南溪陷落和逃亡之路的遗留。

而她的工作危险吗……她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清楚地知道其实每次印发的薄薄几页背后都牵挂着整个影楼的安危,她清楚地知道周小洧或其他级别更高的前辈担负着什么样的责任和风险,也清楚地记得汾白巷近在咫尺的枪声和瞬息消逝的生命。

可世道不宁,又何来真正的安全呢?

所以她只是说:“我只做一些写文教书的工作,当然是没有冲锋陷阵的危险,但我不想只是潦草地把日子过了,时局如此,总要有人奉献,甚至有人牺牲的,不是吗?”

“但我不想要你奉献,不想要你牺牲,因为……我在乎你。”

林岁晚抬起眼睛来看她,泪挂在眼眶的边缘,将垂未垂。

她赶在落泪之前拭去了眼眶的湿润,继续说道:“我们安稳度日不好吗?每天一起吃饭,散步,你想照顾花园,我就和你一起,你想养小猫,我们就一起把那只玳瑁猫接到家里来,我有很多积蓄,剧装店也能挣上一些钱,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不好吗?”

她描绘的场景是很动人的,但却像被虫蛀了的锦被,不能只被七彩的丝线蒙蔽了双眼,否则总有一天要被虫子啃咬到只剩空洞。

因此宋今烟显出几分困惑:“可如果战争不结束,又何来安稳度日呢?如果战争不结束,剧装店也是很不堪一击的,不是吗?我和很多人想要做一些事情,只不过是希望能早一日见到光明而已。姐姐,我以为你懂。”

“我懂,今今,我当然知道你是有理想和抱负的人,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做以身涉险的事情,你应该也明白……其实一个人的力量很微小,对不对?”

宋今烟忽然站了起来。

她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没有得到爱人全然的理解无疑是让她受挫的,可她也无法因此而去指责林岁晚什么,对安稳的渴求和这种安稳本身的虚幻在此对冲,而她好像必须说服自己用爱来为这对撞产生的碎片托底。

就像她希望林岁晚爱着完整的她一样,她其实也应该爱着完整的林岁晚,爱着想要平淡生活的她,爱着无法全然理解救国事业的她。

但此时此刻,她没有办法在听到那句反问的当下,知行合一地接受这一切。

爱人的不理解好像比流弹还要强大,而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像躲进了深而幽暗的防空洞,陷入了某种孤立无援的境地。

因此她沉默了。

是一次在这段感情里,少有的由她默许的沉默。

这场沉默渐渐蔓延开来,到了次日,她起来之后发现林岁晚的房门仍是紧闭的,就只是叹了口气准备去影楼继续工作,临走前也没有忘记嘱咐锦姨,记得提醒林岁晚吃早饭。

穿过路上的往来车辆和行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在想,其实时至今日,她好像还是猜不透林岁晚的沉默,她当然可以把二人的争吵解读为空袭之后的关心则乱,可即便到了争吵的最后,她也没有听到林岁晚真正说出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她放弃报社的工作吗?还是想要她们放弃望山的一切,寻一个离战场更远的地方生活?等受到战争波及了就再换一个?她的沉默也换不来林岁晚的主动表达,比如今天她出门的时候,林岁晚也并不会打开门问一句,能不能不要走?

所有这些将她的心扰得很乱,以至于她必须全情投入到工作当中才能不去想。

太阳落山以后,她想到家中的那位闷葫芦只觉一筹莫展,因而在路上走得也拖沓,甚至刻意绕了一截路,想去艺云阁剧装店看看,却因又碰上巡查和封路而作罢。

好像总是如此,无止境的巡查,无止境的搜捕,就连不加阻碍地走一段路都显得奢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又走出来一截路,却是久违地碰见了程雁。

自明德女校停课以后,她已许久没有见到程雁了。程雁还是将一头干练的短发梳得整齐而妥帖,不上课的日子,她没有穿原先惯常穿的黑色旗袍,而是穿了一身剪裁得极好的西服。

宋今烟赶上前几步主动问了好:“程老师,好久不见。”

程雁突然遇见她眼角眉梢也是染上了惊喜,再开口时笑容竟然一改原先的冷酷,显得有些温润:“是今今啊,好久不见了。”

二人随意闲聊了几句之后,宋今烟才得知程雁和林飞白不日就要离开望山了。学校复课看起来遥遥无期,而林飞白所在的诊所,也渐渐开始像权贵倾斜,二人无心再忍受这样的局面,恰逢林飞白一位入了党的旧友邀约,她们就决心一道上延城去,去到再找些事做。

说起这一切的程雁好像对未来充满了期待,而她描绘出来的这种二人共同构筑希望的景象,此时此刻对宋今烟而言成了一种照应,原来在她甚至无法拥有全然的理解之时,程雁和林飞白竟已经成为了可以并肩向前的战友。

她勉强应了一句:“真好啊。”

其实这话是真心的,甚至远超于真心,但她一向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心里藏着纠结,就无法装得若无其事。

而这些自然被程雁尽收眼底,她略微弯下腰,抬眼去探宋今烟的神情,带着几分探究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一个人在外面闲逛啊?”

她把“一个人”咬得很重。

但宋今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解释她和林岁晚的小争吵,只是问道:“您和林医生要去延城的事,林医生有告诉过……她吗?”

程雁带着些深意地看了看宋今烟,辨不清情绪地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宋今烟一时间不敢细想,林岁晚到底有多少事,是不会告诉她的呢?

她心中烦乱,本欲告辞离开,程雁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志同道合、感同身受,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想要一起走下去,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步子迈得一致,而是日复一日的互相等待、互相改变、互相搀扶。今今,别让自己后悔。”

宋今烟咀嚼她这一番话咀嚼了很久,其实道理她都懂,她当然也能看到林岁晚的改变,像提起裙摆来摇摇晃晃地向她跑来的小人,可她不愿走太长太远的路,只为了换对方向前迈进的短短几步。

偶尔发一次小脾气,想换对方往前走多一些,应当……也不是很过分吧。

如此想着就回了影楼,看到周小洧还在继续工作,她就解释道:“想起来有几封稿件还有点问题,我回来看看。”

周小洧抬头看她一眼就继续做事了,只说一句:“太晚了不方便回去的话,可以去阁楼凑合凑合。”

她就是如此,从来不探问什么,却好像什么都猜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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