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28—星期日—他抱了我】
我没有心思做作业，也不想请假出学校玩，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干脆到外面慢跑。
寒流刚过，太阳浅淡，空气却冷，我穿得厚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李鑫高中的时候说过我出汗了就特别好看，怎么个好看法我不知道，只是李鑫说他差点为我弯了，撸不直了。
他现在跟在我后面，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的，是走是跑，还是飞……
身边慢慢冷了下来，我知道他到我身边了。
他问我：累不累？
我摇头。
他又问我：渴不渴？
我还是摇头。
我知道他在催我回去，只是我现在不想回去。
他拉住我的手。
冰冰凉凉的，很解热，叫人头皮发麻，指尖发颤。
周围人很多，我不得不压低声音问他：你都不怕阳光的吗？
他：现在不强，我不怕。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跟着我，如影随形，可是我看不见他，甚至怕他。
我跑回了宿舍，他给我倒了一杯水，叫了我的名字。
董云外，董云外，董云外……
把我叫得心烦意乱。
我有些生气，只是不敢吼他：你要干什么？
他笑了，声音低低的，很惑人。
他：你怎么都不问我叫什么？
不问是因为没有必要，名字其实都是有特殊意义、特殊作用的。
我会念叨小学时候的班长不会念叨学习委员，因为我还记得班长的名字，学习委员的不记得了。
班长和我关系好，记忆多，学习委员就不一样了。
名字是不一样的，知道了，潜意识就会觉得自己知道“ta”，会对他不一样。
我不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但是我怕他，我依着他：你叫什么？
他：鹿何许，小鹿的鹿，单人可，以身相许的许。
他介绍完了，我心里面觉得毛毛的。
坐在以前觉得舒服、惬意的椅子上，我突然觉得别扭、不自在。
我找借口要出去：今天我要和同学们一起吃火锅，昨天约的，当时你也在。
说话时，我声音放大了，有些自己给自己信心的想法，很虚张声势。
他：嗯，早点回来。
我愣了：你不去。
他笑了：你想要我去？
我立马摇头，礼节性的迟疑都没有。
他又笑了，声音低低的，很好听。
我想，这么爱笑，活着的时候是个好人吧，怎么年纪轻轻就不在了，怪可惜的——我听声音觉得他很年轻。
我拿上手机口罩走了，留他一个在这里，其实要是他跟着我，我也不会知道。
我和同学去吃的自助火锅，他们大部分都是本地人——本地人很能吃辣，只有我一个人是中部的。
其他H省的人能不能吃辣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不能。
偏偏他们一群坏心眼，火锅底料看起来辣油油红通通的。
而且下午很热，我把厚T恤外面的风衣都给脱了，大热天吃辣简直不可能。
这次团建我吃了一肚子水果，肚子很胀，我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们吃了好几个小时，说说笑笑，硬要把本吃回来。
半夜坐在椅子上不睡觉——我睡不着。
我和他把吃火锅的事情说了。
他闷着笑问我：明明知道要吃亏怎么还去？
他说过他走得早，有些事没见过有的事忘记了，我不和他计较。
我：自助火锅哪里有自己人让自己人吃亏的，我们闹着玩的。
他没说话，我也乐得自在。
比起熟人我更喜欢半生不熟的人，比起半生不熟的人我更喜欢陌生人，在陌生人那里我更加自在。
可是身边越来越冷，我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的手搭上了我的肚子，慢慢将我圈起来抱住。
他坐在椅子上，我坐在他腿上，我惊得无言以对，脸色发白，浑身发抖，手死死拽着裤子。
坐好了，他给我揉肚子，很温柔。
他：不要怕，我不害你。
我哭了：你为什么跟着我？你换一个人跟好不好？
他：不好。
意料中的腐臭没有出现，我想象的腐肉、尸水、蛆虫……一切都没有沾在我身上。
我又害怕又无措，哭嗝都出来了。
他叹气：外外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叫我外外，我不喜欢，因为有些女气。我长得女气，身边人经常因为这个开我玩笑——其实我只是长得脸小，一米八的汉子却有一张巴掌大的脸。
我想回他不好，但是我怕他，我依着他。
我擦擦眼泪：我害怕。
他给我拍背，好言好语哄我。
我：你到底要怎么样？我给你报仇？给你烧纸钱？送你回家？帮你复活？……
我一口气说了好几样他都没有吭气。
我：你不会是要吸阳气吧？
他斩钉截铁：不是。
我偃旗息鼓了。
他慢慢给我揉着肚子。
渐渐的我有些困，我看着自己露出来的肚皮——很白，薄薄的一层肌肉。
我心里面是有一些尴尬的，因为除了我知道我不是坐在“空气”上，要是有人看见了一定会以为我会魔法。
可是魔法不能打败鬼。
仙术也不能。
我问他：那不是看上我了？
这是他抱我时我的第一想法，第一想法居然不是他要吃我，这很奇怪。
他居然沉默了，李鑫怎么说来着——沉默就是事实。
我说不出话来，胆战心惊由他抱着。
只在爬床的时候问他：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抱我了？
他没说话。
我是真的怕他。
他抱了我。
【2021.11.29—凌晨夜半—他在我身边】
我迷迷糊糊做梦了。
又是爸妈车祸那天，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和他们一起出去了，车从崖边落下，风很大，树很绿，我不害怕。
我爸妈走的那年我八岁，我奶奶走的那年我也八岁，以后我都是和舅舅舅妈一起生活，我表哥叫李鑫，对的，就是那个李鑫。
梦里面，这次我和爸妈一起掉下去，但是我没有着地，有人接住了我，却没有接住爸妈。
梦醒了，我睁开眼，有些想哭，感觉胳膊上有些重。
我也没有想什么，抱住他就哭了起来。
他隔着被子圈起我：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忽然很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张了张嘴：你怎么跟着我？
他拍拍我的头：那天晚上，下雨了，你给女生挡雨，我就站在旁边，慢慢的就看你挺顺眼的。
他笑了：有只猫一直在看我，喵喵的叫，它脏兮兮的，呵呵，你还抱它了。
我“看着”他，觉得他莫名其妙。
我问：这算什么？
他还在笑，反问我：这还不算什么吗？那要如何才能算什么？
他的声音原本就很低，现在又故意压低了，很好听。
我没话说了。
这也太不是人了！
我气。
气够了我又问他：你怎么都不臭了？
他应该是挺意外的，很久才说：我早烂了，认识你那天是才染的尸臭，就是埋在我旁边的那个人的，现在早已经洗过澡了。
我悟了，老妖怪爬坟头又捅破新棺材了，还第一眼看到的是我。
我好倒霉的。
我问：冷不冷？
他说：不冷。
我没话说了。
他又抱我了，还躺在我身边——这是我身边第一次躺着个东西，我没有躲开他。
我很安心——他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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