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没人上门来提供清扫服务,不用提在花瓶里换上新鲜的花。
祝穗礼愈发觉得打扫房子的生物像是鬼。
在见到花瓣掉落,路琼怕花瓶滋生蚊虫腐烂发臭,连花带水一块扔了,现在桌上只放着花瓶当摆设。
她们几个人捆成一堆只能当柴使,没有丁点鬼的情调。
“小王说,我们住的这几天,先不让上门打扫的人来了。”梁鸿声手边放着几簇标准的向日葵和洋甘菊,毛茸茸的。
祝穗礼拿过一朵,“扭扭花?你什么时候扭的?”
“买的成品,我哪有空真的去做花。”梁鸿声往空花瓶里插花。
“路琼人呢,真浮潜去了?陈桓呢?”祝穗礼四处寻找人影。
这次的暴雨没有像四年前那场暴风雪辐射到大半个联邦,鲜鳞镇连续几天万里无云,中心市的内涝视频每天刷新不带重样的。
风平浪静的日子没有几个人能宅在家里完全不出门,路琼早两天不是说要去浮潜,就是建议祝穗礼去岛上的水屋酒店住两天。
听说上厕所能透过玻璃地板数游过的小鱼。
“被她的异世界老板逮走了。”梁鸿声插好花,360度旋转花瓶欣赏,“陈宣有点事情把陈桓叫走了,富贵还没回来?它一个数据体理论上不该无限存在吗?”
“谁知道呢。”最近两天连富贵在群里都不怎么冒泡。
祝穗礼点开新鲜发布的探店帖,“这家海底餐厅看起来不错,今天我们去吃……”
话音戛然而止。
她一转头,人不见了,原本插在正中间的向日葵带到边上,劈开紧簇的洋甘菊花丛。
梁鸿声也被她的异世界老板抓走了。
祝穗礼几乎是瞬间在脑海里模拟出,异世界缝隙吞掉梁鸿声,梁鸿声的手带倒扭扭花,然后消失的场景。
她摆正向日葵,将花瓶推到桌子中央。
异世界带来的影响还在继续,空间出现不正常的波浪,一个细长的透明影子摇摇晃晃地从她身体中间穿过。
色彩斑澜的向日葵吸引祂的注意,祂停在了祝穗礼和花瓶之间,方桌遮盖住祂的下半截身体。
祝穗礼是在住进这栋房子的晚上,有了“鬼”这一概念,才意识到她看见的细长影子不是光影混乱造成的错觉。
她早在被捞上船的时候发现的“白烟”,医院电梯墙壁上偶尔出现的深色“水痕”,横穿她家墙壁的“同色系光影”,可能都是传统意义上的“鬼”。
她注视的时间太久,细长影子脑袋的位置抬起,明明她只能看到朦朦胧胧、根本画不出人形的一长条光影,祝穗礼却奇异地认为,祂转了个身。
祝穗礼想看看祂会做些什么,停在那里没动,眼神虚虚地盯着空中的一点,从外看过来她就像是在发呆放空。
细长影子停在那里没动,找不到脑袋在哪,遑论看清脸上的五官表情。
祝穗礼有种熟悉感,她好像不久前看过这一画面,不过……
不过当时是好几个叠在一起的细长影子!
她进医院的当天晚上,看见的海边人影恐怕是真的“影子”。
过远的距离模糊了她对物体大小和形状的感知。
眼前的细长影子在祝穗礼的视线里越拉越长,如果不是屋外的阳光太亮,细长影子愈发透明,差距过大的身形或许会使她产生被压迫感。
然而现在,带有阳光的微风拂过,吹散细长影子,扭扭花的细小绒毛轻轻晃动,祝穗礼想有一点害怕的情绪,细长影子却一如来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祝穗礼捋顺思绪,左右摆动僵化的脖子,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细长影子在角落里看着她。
是鲜鳞镇有问题,还是她的眼睛变得更好,抑或是整个联邦受异世界入侵的影响程度加深了?
如果是最后一种情况,其他区域的异常状况和鲜麟镇的情况一样吗?
祝穗礼再多的疑问也只能憋回心里,她身边可供讨论的对象全走的走,散的散,没来的没来。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假如以前真是“鬼”打扫的家里,这些“鬼”一定不是她看到的细长影子。
祂们完全触碰不到实物,只能够像刚才一样穿过去。
没有人在家,不知道原先进入房子里打扫的“人”会不会重新出现?
祝穗礼检查好屋里的“曙光”设备,确保不会有其他莫名其妙的天选者进入房子,这房子住了有几天,梁鸿声和路琼想来是会放好她们的“霞光”设备。
不是旅游旺季,海底餐厅不需要预约,她准备出门一个人去海底餐厅看鱼吃鱼。
鲜鳞镇连通匙礁岛有成熟的旅游线路,天气晴朗,风平浪静,上岛坐的快艇卷起白色浪花,接近正午的阳光将泛蓝的海照成清澈透亮的蓝宝石,她能够透过透明的海水看到地下漂亮的珊瑚和小鱼。
祝穗礼想起路琼前两天没事念叨的水屋,想着要不她提前体感一把游鱼市著名的海边度假生活。
等上岛向下走过螺旋状的木梯,到达海底餐厅,祝穗礼搜到的旅游住宿攻略只断断续续看到一半。
餐厅玻璃上方的鱼多,玻璃下方的人多,晕染成蓝色调的光线照射下,祝穗礼收起光屏吧页面,环视一圈,没有找到近几天时不时看到的细长影子。
果然是医院的特殊性给了她能经常看到鬼的错觉。
祝穗礼选了一个周围餐桌没人、靠近海底玻璃的位置。
她翻开菜单,迅速抬头确认了一遍室内超过一半的入座率。
四位数的套餐推荐。
推送帖没有明确标注单人平均花费,她光去欣赏帖子里出彩的照片了。
怪不得这里旅游旺季座位需要提前一天预约,淡季时期都有这么多人来吃这么贵的饭菜。
她在心里默念,旅游时期,钱不是钱。
默念三遍后,祝穗礼点了占据光屏菜单页面篇幅最大的套餐。
四位数的食物吃的是氛围,阳光放大成一团明亮的椭圆照在玻璃上方,一只接一只的彩色小鱼游到身侧,甩动的尾巴撩过玻璃,轻轻拨动祝穗礼的心弦,在海里沉沉浮浮,被人当成鱼救上船似乎变成上辈子的事情。
碳水带来的升糖,使她像喝了酒般迷迷糊糊地在数游过来的小鱼。
1,2,3,4……
远处变成小红点的两条小鱼真漂亮。
眼皮困得即将粘在一起,祝穗礼提起一口气,打开光屏给自己付餐费订酒店。
她付完两笔大额支出,再抬眸,两条小红鱼已近在咫尺。
为什么两条小红鱼是贴在一起,竖着游的?
不不不,不是两条小红鱼。
祝穗礼碳水糊住的脑袋清醒了些。
是耳坠。
一对红色双耳坠正立在海洋中间朝她飘来,直到坚实的透明玻璃阻挡它的前进。
没有无机物会在海水的流动中保持固定的间隔距离。
它前进的路线像是有人带着它向祝穗礼走来。
横在海底玻璃里的细长影子显现。
祂和前几天看见的细长影子一样又不一样,祂一样的分不清正反面,一样没有五官没有脸,只有简单如加宽般火柴人的身形,不一样的地方则是祂带了一幅流光溢彩的红耳坠。
在祝穗礼有限的交际圈里,她有且仅记得季许带过双耳坠。
季许带的很好看,所以印象深刻。
在她愣神的间隙,细长影子在海水中飘荡的耳坠即将穿过玻璃的阻隔。
耳坠底部触碰到的外围玻璃小范围裂出蜘蛛网的裂痕,祝穗礼怀疑,假如耳坠真的穿过海底玻璃,海底餐厅怕是会整个淹掉。
她没想太多,手下意识一挥,毫不意外地穿过祂的身体,祂因此而停下。
鲜艳的红耳坠隔在玻璃上面,细长的身体挂下来垂到玻璃外层,真正的小鱼从耳坠中间游弋而过。
漂亮炫目的场景没能阻挡祝穗礼离开的脚步,她缓缓站起身,细长影子没动,挂在那里像是在目送她离开。
祝穗礼一步步朝出去的楼梯靠近。
祂会一直挂在那里吗?
祂耳朵上的耳坠会穿过玻璃吗?
海底餐厅会被海水吞噬,她跟餐厅的人去说,别人会把她当疯子吧。
祝穗礼踩上木梯往上跑,木梯在眼中泛起如海浪似的波纹,要紧紧握住扶梯才能踩稳,她几乎快以为是点的饮料里掺了高度数的酒,导致她脑子发蒙。
眼前的一切过于荒诞。
她竭尽全力地想向上跑,脚下的木梯却化作圆弧形的海底玻璃隧道,她好像一只仓鼠,在圆滑的轮盘里怎么跑也跑不出去。
祝穗礼握紧手,手里一空,扶梯变得滑溜溜的,手心摊开,一只彩色小鱼跑出来往远处游去。
哪来的鱼?
祝穗礼朝下看,下方的人经由海水和玻璃两重遮盖变得奇形怪状,一群人好端端地坐在下面专心拍照打卡吃东西。
她,不知不觉来到了玻璃顶的上面。
海水涌入口鼻挤压空气,一连串小泡泡接二连三地往外跑。
祝穗礼利用她的狗刨在海里面扑通,她不会游泳,阳光穿过的海水看着近,实际上是太过清澈的海水造成的错觉,她不知道该怎么上浮五六米回到人类生活的空气之中。
她真的能回去吗?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跑到玻璃盖顶外面?
一切好像是从她看见细长影开始的。
祝穗礼低头,配戴红耳坠的细长影子在朝她游过来,祂的红耳坠向上游掠过她的眼睛,正好抵在她的脑袋顶上。
长长的一条透明影子圈住她,带她往上浮。
肺里空气压榨到最后一丝,祝穗礼终于破水而出,呼吸到新鲜空气。
她没敢肆无忌惮地大口呼吸,因为周围依然不正常。
视线里是如墨般的一片黑,太阳好像整个消失了,她什么都没能看见。
视觉暂时失去效用,其他感官功能变得敏锐。
她能感受到水流起伏划过她的身体,黑暗中特别压低、用气音说话的声音听得也格外清晰:
“常颂好,你在做什么!管好常呱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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