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鬼是没有影子的。
“有影子的不是鬼。”
“不对，结婚六年，应该没认错……”陈桓坐在后排嘟嘟囔囔，左右脑互搏消化新旧知识。
路琼半个身子绕过座椅，拼命晃动祝穗礼的裤子，她不知道前情现状，有种“大家都是一起玩的小伙伴，结果你们当我面的拉群不带我”的急切感，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甘甜的瓜。
祝穗礼不得不转回去，找出路琼的消息框，面对面给她发消息。
说八卦当面讨论最佳，奈何目的地没到，司机师傅是别人家的，她们作为后排乘客，冒着司机听到的风险说雇主八卦，不如线上表情包对战。
祝穗礼输出大段文字，中间夹杂[祝红吃瓜gif.]表情包隔开对话，她的手按空气快按出火星子，“我们的手环什么时候能进化成脑电波转文字、转语音的功能？”
按空气是真累。
路琼回以[富贵收瓜皮jpg.]，嘴上不停：“进化的时候，加个脑电波转化成表情包的功能是不是有点困难？”
祝穗礼思索：“存的上千个表情包，脑电波一时半会儿能找到吗？”
没几个人类能记得自己存的所有图，反正她是记不住，
“你现在存那么多表情包，手动发不也老是就发那么几个？”
祝穗礼：“……有道理。”
真聊上“正事”，像现在，打字都来不及，群里消息一条接一条地顶上去，哪有功夫往下划去精挑细选表情包。
车速放缓，窗外掠过居民区特征的建筑变多，飞速读完消息，吃瓜吃得心满意足的路琼抽空看导航：“我们快到了。”
她说完没一会儿，梁鸿声接道：“到了，下车。”
车外的天空不蓝，面前的住所平平无奇，若是早上起床想倚在窗边看看游鱼市的特产大海，大概率前面一排排风格统一的房子将会挡住视野。
不会有站在医院单人病房往下看的风景好看。
路琼穿过座椅跳下车，“我们来海边旅游胜地，不该体验一下当地特产的水屋吗？”
梁鸿声没理她。
陈桓带着一脑袋浆糊搬下行李箱，不忘夸司机道：“师傅你的车开得真稳。”
“这里吗？”祝穗礼站在陌生的房子前，门锁是指纹密码锁，“密码是多少？”
“不是你家吗？”梁鸿声反问。
祝穗礼瞪大眼睛。
路琼冒头：“你弟的房子，你不知道吗？”
祝穗礼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梁鸿声：“祝穰满的助理给的地址，没给密码，你试试看能不能进去？”
陈桓在后面开开心心聊完，送司机上车开走，拉过行李箱问：“门坏了吗？”
司机发动好车子，欲要踩油门的脚停在半空。
门锁既能用密码解锁，也能用指纹，梁鸿声翻出助理小王的电话。
“要是失败三次，这个门会不会自动锁死报警？”祝穗礼右手握上门锁，无名指按上指纹识别区。
“听提示嘛，不行换地方。”路琼对当地特产酒店念念不忘：“我们可以去住水屋，玻璃海上有滑梯、能游泳……”
“滴。”门锁打开，电子音响起：“欢迎到家。”
路琼没说完的话咽回去。
陈桓：“我们进去了，师傅再见。”
司机完成任务，顺利发动车子。
梁鸿声走过路琼身侧：“安全第一，你住水屋，发生海啸是打算游回来吗？”
路琼吐槽：“陆地上发生地震，我是能遁地跑掉吗？”
祝穗礼进门，一楼的灯光自动亮起，调整到合适的亮度，墙壁上的透明控制面板微微发光，久违而熟悉的科技回归。
尽管看不到，恒温恒氧恒湿系统营造的舒适氛围使得路琼深吸一口气，“度假的味道，当我的话没说，住这里挺好。”
壁龛里的光线柔和，艺术瓷瓶表面散发润泽的光。
陈桓路过瞧见，想起他没想完的事情：“影子……”
没有外人在，祝穗礼终于能纠正他钻入牛角尖的想法：“鬼没有影子是一种流传已久的说法没错，可‘阴曹地府’又不是真的阴曹地府。”
“‘阴曹地府’只是一个异世界的命名，所谓的‘鬼’不一定就没有影子……不对啊。”陈桓恍然大悟，细想却琢磨出不合理，“传言的‘鬼’一直说是孟罗叙死掉的前女友，本世界死掉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异世界来的‘鬼’……好像也不对？”
他成功绕晕自己。
“你们和我讲这个典型案例的时候，没想过除八卦外的其他问题吗？”
祝穗礼纳闷：“真的证实了季许是因为‘阴曹地府’异世界入侵，导致两个世界加深融合而回来的，说明人死后灵魂真的会去往另一个世界，季许能回来，说明其他死去的人也能回来，这是件很严重的事情。”
陈桓一脸迷茫。
祝穗礼：“你真的没想过吗？”
“没有。”陈桓摇头，问其他两个人：“你们能想到？”
路琼懒得理他：“只有你脑子不好。”
陈桓闭上嘴，自闭地往角落里画圈圈去了。
路琼进屋环视一圈，整栋房子连角落也纤尘不染，干净得像是天天有人来清扫，她舒服得躺进沙发，给自己找好窝，“hello，小赵？小王？小祝，湿度和温度能不能调低点，外面闷热得像要下雨。”
没有电子音回答她。
原先在家，是富贵在充当全屋智能管家。
梁鸿声找到墙上的透明电子面板，调整室内数据设定。
祝穗礼走到她旁边问：“问题还是有的，季许属于哪个品种？”
梁鸿声发懵：“品种？”
她猜到祝穗礼有问题要问，没猜到祝穗礼的问题抽象得听不懂。
“异世界能死而复生的生物品种，比如吸血鬼、僵尸、亡灵，巫妖和丧尸勉强算两种，她的情况跟哪种生物比较像？”祝穗礼绞尽脑汁搜刮以前看过的动漫小说。
“哪种都不是。”
路琼抽开茶几抽屉，里面散落一堆五花八门口味的奶糖：“姐姐你别问了，联邦不缺奇奇怪怪的研究怪人，谁知道他们在拿异世界生物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实验？”
祝穗礼坐到她旁边的单人沙发，“联邦有探索过‘阴曹地府’的异世界里有什么？死后的鬼魂全在那里吗？”
各种各样的异世界信息，加上隐世人是由异世界生物主动找上的特性，让人被动或主动地忽略“阴曹地府”异世界的特殊。
梁鸿声：“联邦对于异世界的研究不是没有分歧，公认的异世界正式渗透初始时间是在四十年前，过程缓慢而持久。
“有流派认为异世界入侵远比我们想象得久远，能够追溯到千千万万文字乃至语言诞生的时代，所有文创作品世界观的构造都是异世界首先入侵思想的体现，毕竟人不能想象根本没见过的东西。”
“其他流派的想法呢？”
“有部分人认为完全相反。”梁鸿声适当停顿后道：“他们认为是人类集体意志的凝聚催生出具像化的世界显化，比起‘阴曹地府’，被认为真的是场废弃游戏的异世界‘赛博游戏’能更好地印证这个观点。”
路琼：“可以带入高中的政治课第一章，简单来说，异世界入侵能分成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两大块，两大块里面又能细分成很多小分支，有兴趣可以等富贵回来给你慢慢列。”
“懂了，异世界入侵就是场慢性病。”她们说的不够简单，祝穗礼在脑袋里顺完一遍逻辑，归纳道。
“……啊？”思考的节奏不一致，梁鸿声和路琼停顿了两秒，如同平时听人报电话号码，有喜欢两个两个数字往外蹦，也有三四个数字为一组分段念的，不同习惯的人对同样的答案表达反应总是慢些。
祝穗礼音量压得很低，像在自言自语：“很多人想做‘医生’，拯救世人的职业资格证是抽象的，他们尝试提出不同的观点把抽象的职业资格证具像化。”
究其本质是零和博弈，无论是认为是各种环境催生出的病症，还是说心理作用疑神疑鬼导致生理真的出现了问题，全都无法改变异世界入侵的事实。
客厅陷入大脑正在思考中的死寂。
溜达到厨房的陈桓惊叫，划破寂静笼罩的空间：“哇哦，冰箱里全是新鲜食材，还有可乐……保质期上个月的，小王知道我们会选这栋房子吗？”
“你说的也对。”梁鸿声回答祝穗礼的话，捻起桌上摆放的鲜花花瓣：“我没跟她讲，房子里有人在定期备东西吧。”
新鲜的，真花。
娇嫩的花瓣一揉就皱，散发出芬芳的清香。
祝穗礼抽开花枝，瓷白花瓶里面的水清澈透明，没有水放久了的臭味，“哪个小王？祝穰满的助理吗？”
“是她。”陈桓拿着可乐凑过来看：“你们要喝吗？她发的除酒店外的备选酒店有四五个，难道每个独立住所天天有人来打扫卫生，上门换花吗？”
尽管难以想象，每天有人上门打扫是眼前一切最恰当的解释。
“万恶的资本主义。”亲姐祝穗礼评价道，她拒绝陈桓的可乐，“你们什么时候有小王联系方式的？”
中心市异变发生的第一天，是她头回知道有小王这么个人。
“一直有。”陈桓回想：“在我们去松雀乡找你之前……不对，小王是后两年进来的。”
梁鸿声：“富贵、祝穰满没和你提过吗？”
一直有？
她弟招来的助理小王是生理意义上的人吗？
祝穗礼：“你们见过他？”
“见过。”路琼撑起半歪在沙发上的身体：“姐姐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以前没听你们说起，没什么事。”祝穗礼按下行李箱杆，抬头：“我住三楼？”
梁鸿声将小王整理的文档发给她一份，点开这栋房子的户型图，“三楼主卧出电梯往左走，有事喊我们。”
祝穗礼到三楼，能听到路琼在后面的花园喊道：“桌上的花是从这儿摘的。”
主卧阳台对着的是前面的花园，祝穗礼懒得去看花园里种植的花花草草。
相连的衣帽间，三分之一的空间放置了春夏季节的衣服鞋袜，她拿下一件在身上比了下。
是她的尺码。
在一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迎回主人的房子里，每天有人打理，定期更换食材、鲜花、衣物，在她们即将来临前调整好室内适宜环境。
这种工作量不像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她们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今天决定出院，选择这栋房子作为落脚点可都是临时起意。
祝穗礼觉得维护房子的人不像是人。
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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