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选定的祭品献给神仙之前，大人们会为所有人准备一顿特别丰盛的午宴，也就是离别餐。
生活再简单，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在献祭日，孩子们会跟着杨大叔一起将食堂进行彻底的大扫除，餐桌铺上洁白的桌布，放上平时不会有的卤肉炖菜，还有满满一大盆热乎的白米饭。
原本就数朱星辰最开心，但这次的祭品是他的小伙伴，再怎么嘴馋也吃不下多少了。
胡晓明也食不知味如同嚼蜡，他看着微笑地和小姐妹道别的徐倩兮，都不知道吃了几口空气了。
肉与汤在一点点减少，等桌上的饭菜全都吃干净，会有杨大爷在食堂看管着所有小孩，为了让成为祭品的孩子减轻痛苦，李妈妈会先单独带他哄他入睡，孩子们送别的时候见到的都是陷入沉睡的祭品。
最后在所有人的目送下，祭品会被送入祷告室的壁炉铁床，然后在室外便能看见车轮宽的徐徐上升的黑烟。
一旦想到是徐倩兮要躺进那冰冷的铁床，胡晓明就忍不住嫌弃：“那个铁床太冷了，能不能给兮兮垫个被子啊？”
“对哦！以前也没问过。李妈妈呢？”
朱星辰四周望了一圈，只有钱大爷一个大人鹤立鸡群。
他干脆先跑到钱大爷身边，拉着他的衣角问：“大爷，我们能不能给兮兮加个被子啊？那个铁床太冷了，我们怕她冻感冒。”
钱大爷啤酒肚一抖，“哼，你小子吃得多小脑筋也多。我告诉你，多床被子神仙会觉得你心不诚！到时候求来的食物少了，都怪你头上！”
朱星辰缩了缩脑袋，他绞尽脑汁又想了一出，“那放些花行吗？至少垫一垫，没那么冷。”
“这大冬天哪来的花？”
“就，就大家做的绢花！”朱星辰双手合十，旁边的胡晓明也跟着拜托拜托，“我知道那些是要和骨灰一起送给神仙的，但这次能不能少一些，匀一些出来，神仙收到带花香的祭品也会更开心，对不对？”
徐倩兮平时就很坚强能干，几乎每个人她都帮过，所以现在孩子们也都反过来为她求情，况且朱星辰的提议确实不错。
在冰冷孤独的去往死亡的路上有绢花陪伴，心里至少还有些慰藉。
钱大爷被叽叽喳喳的求情声烦得头疼，他满脸无奈双手示意他们安静，“好吧好吧，但最多十朵，到时候我会和李妈妈说的。”
“好耶！”
孩子们此起彼伏地欢呼着，他们跑到存放绢花的房间，特意挑了十朵最精细好看的，然后送到祷告室的铁床上小心铺平。
在他们调整花朵位置，讨论如何摆放更好看时，朱星辰和胡晓明依旧情绪低落。
朱星辰：“说起来刚才就没见到兮兮，她不是去厕所吗？怎么这么久？”
胡晓明心里忐忑不安，“应该不会吃坏肚子吧？”
“应该不会……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找到和徐倩兮睡一张床的朋友小琪，她扎着一个冲天鬏很好认。
朱星辰焦急问到：“兮兮呢？是不是李妈妈已经喊她去了？”
小琪点头，“对，说是女孩子要打扮一下，所以这次早点叫了。”
打扮需要提早这么多吗？
福利院的孩子可不知道什么化妆品，他们也没见李妈妈用过，所谓的“打扮”最多是将头发梳顺扎个漂亮的辫子，穿上新作的裙子。
“小辰……”胡晓明脸上的愁容就没消失过，他不安地拉着朱星辰的衣服不知该怎么办。
朱星辰同样不知所措，他心里有股莫名的恐慌感，而且还在不断放大，他甚至焦躁地想抓耳挠腮摔椅子，叫李妈妈牵着兮兮来劝他才好……
对，去找兮兮！
朱星辰的双眼忽然迸发出无比坚毅的目光，他伸手抓住胡晓明的胳膊把孩子吓了一大跳，“要不我们找李妈妈求求情，允许我们陪在兮兮身边看她入睡？”
一听去找兮兮，胡晓明立马点头：“好，一起去！”
铺完绢花，这个时候所有小孩都在钱大爷的监视下，他们需要清洁桌面刷干净锅碗瓢盆，所有孩子都要帮忙干活，这个时候想溜走恐怕难如登天。
朱星辰眼咕噜一转，他先是偷偷拉住第二爱干饭的小胖，小声交易到：“你待会儿假装失手摔两个盘子吸引钱大爷注意，事成了之后三个月我那份的榨菜都让给你，你每顿想多吃一个肉丸也行！”
同样爱肉的小胖哪会拒绝三个月的加菜，他立马同意：“好！我马上就去摔！”
接着朱星辰拉着胡晓明抢过了最脏最累的擦地工作，两人小个子往地上一趴再借着桌子遮挡，钱大爷得多走两步才能注意到他们。
“擦啦——”
骨瓷的盘子噼里啪啦粉身碎骨，钱大爷悠哉游哉的心也跟着噼里啪啦一点就着。
“臭小子我有没有说过不准打碎盘子！”
“哎哟！大爷我错了！饶命啊！”
小胖瞬间被拿捏住，钱大爷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扇上去，小胖立即原地缩成一团不停求饶，但听他叫唤的声音恐怕不痛不痒，平时囤积的脂肪现在成了抗揍的绝佳盾牌，钱大爷恼怒地上脚教训，小胖这才嗷嗷大叫起来。
其他孩子的注意也被这闹剧吸引，没有丝毫犹豫，趴在地上的两人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迅速窜出门外。
胡晓明指着走廊尽头的房间到：“那个房间是李妈妈找人谈心用的，我们平时都不敢去，兮兮会不会在那？”
朱星辰相信胡晓明的判断，话不多说他直接按下门把手，使劲推了两下却没推动。
胡晓明：“门锁了……”
“那就打破它！”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朱星辰攥紧门把手使了不知何处来的蛮力往下往外拉扯，那门锁居然真的被他拽松了！
胡晓明见状使出野牛冲刺狠狠撞向门板，“嗙”的一声门被撞开，他也因为惯性趴进了房间。
朱星辰站在门外，房间内的情景一览无遗。
李妈妈整理着不知名的瓶瓶罐罐，杨大叔裤子半褪正压在徐倩兮的身上。
而徐倩兮躺在小沙发里只瞪着杏眼无声流泪，她就像洋娃娃一样被肆意摆弄，完全没有力气反抗，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朱星辰厉声大喊：“大叔你在做什么！”
“兮兮！”胡晓明小脸刷白拔腿就往徐倩兮身边跑去。
“诶，老钱看个孩子都看不好。”
杨大叔迅速提起裤腰，伸手轻而易举便抓住了胡晓明的手腕，甚至像拎小鸡崽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他平时就爱开女孩子们的玩笑，现在这带着笑的脸朱星辰只觉得恶寒。
“既然你们看见了，那你们也一起走吧。”
李妈妈皱眉，先是侧身探头看了眼朱星辰身后没有其他孩子跟来，然后翻了个白眼抱怨到：“还不快把门外那个抓进来，我手上拿着药呢，要是被这俩皮孩子磕翻了怎么办。”
杨大叔笑眯眯地把胡晓明往墙角甩，一步步走向呆愣的朱星辰，“本来只卖个姑娘，现在多做一笔买卖也不错。”
李妈妈也笑了起来，“上次那医院说特别缺小孩的，要不我现在联系他们，趁新鲜要价能再高些。”
原本和蔼可亲的院长妈妈现在却变得比动画里的屠夫还要吓人，她扭曲的笑容与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被放上餐桌的羔羊，似乎下一秒她就会举刀砍来。
步步逼近的杨大叔更是可怖，朱星辰觉得他的影子在不断膨胀，像是要变成吃人的恶魔，在他眼里杨大叔肥硕的臂膀膨胀得比他们这些孩童还大，只要被那皮肉堆积的大手抓住，他们根本不可能逃离！
不行，他不能被抓住。
朱星辰的小宇宙突然爆发，他抬腿瞄准杨大叔的胯部就是一飞踢！
在杨大叔的咒骂与哀嚎声中，朱星辰侧身往李妈妈放着瓶罐的木柜子撞去，李妈妈也开始咒骂起来，但她更心疼“斥巨资”买来的药，没管作妖的朱星辰先扶稳了晃动的柜子。
“小明！快逃！”
朱星辰眼疾手快扯着小沙发上徐倩兮的胳膊将她拖了下来，扳着她的手臂勾过脖颈就跑，也没时间照顾小姑娘的感受，现在逃命要紧！
胡晓明连滚带爬跟着往门外冲，他还不忘撞一下满头冷汗的杨大叔。
杨大叔身形一晃撞上墙壁，也撞掉了墙上的挂画，实木的画框带着玻璃滚过杨叔叔因疼痛弓起的头和背，恰好砸上了正欲伸手抓住胡晓明的李妈妈。
朱星辰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或许是天上神仙眷顾，他居然能半背着徐倩兮，带着胡晓明逃离两个大人的视线。
三个小孩跑到了储物间，里面都是孩子们打扫福利院时用的抹布扫帚拖把，院长李妈妈他们一般不会进来，因为嫌脏。
也幸好他们不常进来，忘了这里是他们指使孩子们丢“垃圾”的垃圾场，缺条腿的凳子，高低不平的桌子，都被堆砌在这里，现在都成了最好的挡门工具。
李妈妈和杨大叔的咒骂声由远及近，震得三人心跳如鼓。
“兮兮，你还好吗……”
胡晓明带着哭腔轻拍着徐倩兮的肩膀，但徐倩兮眼神迷离，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在专注呼吸，张嘴都费力气。
见徐倩兮受了这般折磨，胡晓明更是心疼，呜呜咽咽地掉眼泪，仿佛他的身体也在疼痛。
朱星辰见两位小伙伴如此同样心焦，逃离这里的决意愈发明晰。
如果成为“祭品”并不会被送给神仙，而是被卖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那他才不要乖乖当祭品！
不光是他，他还要带他的两个小伙伴一起逃走！
胡晓明（捏着徐倩兮肩膀）（哭）：兮兮你醒醒啊！
胡晓明（摇着徐倩兮肩膀）（抽泣）：要是你这样走了，我也不活了！
徐倩兮（无力）（肩膀疼）（头晕）（说不出话）：【……小辰你帮我扇醒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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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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