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彧决定先发制人。
他一口气喝完汤,投入了表演。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络腮胡男子,好像他的脸上开出了花。
络腮胡男子摸摸自己的脸,疑惑:“怎么?”
苏彧用手指了指:“你的嘴角沾了汤汁。”
络腮胡男子“哦”了声,顺手一抹。
苏彧眼珠瞪圆,张大了嘴,满脸不可置信:“你、你的胡子掉了?!”
络腮胡男子下意识去摸脸上的胡子,手抬到一半看见苏彧脸上憋不住的笑,这才意识到着了他的道。
苏彧大笑出声,道:“阁下该不会是第一次乔装打扮,这么好骗?”
络腮胡男子干脆大方承认:“乔装打扮是家常便饭,只不过这胡子的确是第一次沾。”
他一边摸摸脸上的假胡子确保它还在,一边腹诽着这小子不仅眼睛毒,演技也是出神入化。
“阁下既然被我识破,不如就露出真容。”
络腮胡男子拒绝:“人皮面具只能用一次,摘下就没用了,我还要借这副相貌去办事。小兄弟,先行一步了,告辞。”
还没等苏彧反应过来,络腮胡男子就匆匆走了。苏彧想要追他时,却被伙计拦住了。
“客官,账还没有清。”
苏彧怒道:“你说什么,面钱不是早给你了?你看我像个七老八十的糊涂虫吗,来讹我?”
伙计陪着笑脸解释道:“客官息怒,面钱您是给了,但您那位朋友在本店赊了十八两银子。她说了,今日与她坐一桌的少侠会帮她结清所有欠款。”
“放屁!”
苏彧推开伙计去找络腮胡男子,但哪里还见得到络腮胡男子的人影。
敢情邀自己吃面是假,帮忙还债才是本意,怪不得起初如此热情,后面跑这么快!
他还是头一遭被人这么耍,苏彧恨得牙痒痒。
忍住,回到面摊子。
他一脚踩在长凳上,大刀金马地坐着,叫来伙计问道:“你们既然敢让他赊账,就说明他是你们这里的常客,说,他叫什么?”
伙计见他满脸怒气,生怕自家摊子被砸,战战兢兢道:“她……她的确在我们这里常……常吃面。”
听到这句话,苏彧嘴角勾起了笑:“你只要告诉我他叫什么,他欠的债我就替他还了。”
他掏出一锭明晃晃的银子。
伙计满眼生光,凑到他跟前低声道:“她就是藏凤谷的舞阳长老。”
“放屁!”苏彧一把揪住他领子道,“你当小爷好蒙骗!舞阳长老是女子,这厮明摆着是个七尺大汉!”
“少侠你莫急,听我说,听我说,”伙计道,“七长老虽是女子,但她极擅易容之术和变声,每次出谷她都会变换不同的相貌。少侠你今日看见的就是她易容后的样子。”
自古以来身量高的女子也不是没有,难道真是自己搞错了?不对!苏彧细细回想一番,虽然络腮胡男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但还是遗漏了一点,那就是喉结。
女子无论如何也变不出喉结吧。
络腮胡定是男子无疑。
有趣了,苏彧摸着下巴,问:“她既然易容了,你们又是怎么认出她的?”
伙计道:“七长老赊账时会出示一块玉牌,那玉牌是藏风谷独有的,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我们就是凭这块玉牌确定她身份的。”
再三确认伙计没有说谎后,苏彧言而有信,便替络腮胡男子结清所有的账。
他走出面摊子,想着到底是什么人,竟连藏风谷的七长老也敢假冒……
转眼到了三月初六,也就是藏凤谷公布新弟子选拔大会报名审核结果的日子。
苏彧叼着一根草,优哉游哉地上山。
等上了山,揽月台那边已经挤满了人。
有藏凤谷弟子在发放木牌,每一块木牌上都有号码和姓名,拿到木牌就意味着通过了审核。
藏凤谷向来对报名人员身份要求极严,家世、过往等统统要查,合格者方有资格参加新弟子选拔大会。
这届新弟子选拔大会,第一场比试是擂台赛,拿到相同号码牌的两两切磋,胜者过关。
那么有人就会有疑问,牌子为什么不在擂台赛的时候发?提前发放不就提前知道了对手是谁?
这正是藏凤谷的别有用心。
擂台赛虽在六日后才开始,但实则是从拿到木牌那一刻就开始了。
拿到木牌后,参赛者就要去了解对手,研究对手,提防对手了。
如果对手是个正人君子,那就可以稍微松口气了,至少你们会在台上相见。
但如果对方心思不正,那么就要防着他下毒,夜半偷袭等等。
总之丢了木牌就上不了台,擂台赛那日便可不战而胜。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到木牌后就把木牌藏好,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号码。
这些歪歪绕绕的事情,苏彧早打听得一清二楚。
揽月台上的人实在太多,苏彧不想去当肉饼,便跳上了山道旁的一棵树。树上视野极佳,揽月台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靠着树干,打起了盹。刚要入眠,偏有一阵熟悉又聒噪的声音打搅了他的春日小憩。
凭他入耳不忘的本事,不用睁眼都知道是那慕容大小姐慕容琦真。
他还听到了另一人的声音,睁眼看过去,果然是叶衣。
慕容琦真又把她拦住了,但这次好像没有为难她,对她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叶衣皱了皱眉,没有发现树上的苏彧,兀自到揽月台那边去了。
“叶衣,叶衣。”藏凤谷弟子喊到了她的名字。
叶衣领了木牌,珍而重之地将木牌收好,然后就下山了。
苏彧本想和她打个招呼,但一想她既然也要参加新弟子大会,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便打消念头继续在树上瞌睡。
等他拿到号码牌已经是未时了,拿了木牌他便回到了清风客栈。
是夜,三更天。
苏彧正躺在床上睡觉,突然听到了窗外碎微的细响。
一缕淡淡的迷烟飘入房内。
苏彧心中冷笑。
——下三滥的伎俩。
一声轻响后,门被撬开了,一道黑影蹿进屋内。
很缓的呼吸,很轻的脚步。
进来后就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没找着,黑影来到了床前,手伸向苏彧。
苏彧翻了个身,嘴里咕哝着,把黑影吓了一跳。
这一翻身,木牌倒是好巧不巧地就出现在了苏彧的腰间。
黑影喜不自禁,就在他伸手拿木牌时,一把被苏彧扣住了手腕,紧接着重重的一脚踹得他眼冒金星,七荤八素。
“我还以为是只耗子,没想到是个偷牌的毛贼。”
烛火亮了起来。
苏彧笑眯眯地看着黑影,像个天真淘气,人畜无害的孩子。
蒙面的黑衣人被吓得胆儿都没了,方才就是这个十六七的少年一招把他制住了。
苏彧笑盈盈道:“还能起来么?”
他的笑让黑衣人头皮发麻。
他不知眼前的少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苏彧踢过来一条凳子,道:“坐。”
黑衣人瞪大了眼,慢吞吞地挪着身子坐在凳子上。
就在他从地上起来时,一串木牌从他身上掉了出来,他吓得动也不敢动了。
苏彧笑了笑,把他按在凳子上,然后捡起那一串木牌,道:“你偷的?”
黑衣人心中忐忑:“是。”
苏彧拿着木牌一块一块看着。
黑衣人如坐针毡,尤其是当他瞥见苏彧眼中闪过的一团火苗,心里一个咯噔,冷汗直流。
“戴着面罩,不闷吗?”
“不闷,不闷。”黑衣人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见苏彧目光一凛,立刻改了口,“闷,很闷,我,我摘下。”
他哆哆嗦嗦摘下面罩。
“我问你答,若有一句谎话,下场和它一样。”
苏彧一掌下去,黑衣人坐的凳子断成了两半。
“叫什么?”
“邹……邹二。”
“哪里人?”
“本地……本地人。”
“练过武?”
“练……练过……一点。”
跌倒在地的邹二动也不敢动,只能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回答苏彧。他只觉自己身处衙门大堂,上面坐着的那位是县官大老爷,一旦大老爷发签问了罪,自己小命就难保了。
“为什么要偷木牌?”
“我……我……”
“说!”
邹二被苏彧一吓,立刻全盘托出:“就就今日,镇上有个乞丐找到我……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去偷木牌,他还答应我事成之后,按数分钱,一块木牌五两银子。”
“一块木牌五两银子,啧啧,这乞丐出手真大方。邹二,你一晚上就偷了七块,收获颇丰啊。”
苏彧话里有话,邹二吓得冷汗直流:“大人,不……大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去偷这些牌子,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种事,大爷饶命……”
“少废话!”苏彧挑出其中一块木牌,道,“这块木牌有印象吗?”
邹二接过看了看,摇摇头。
“好好想一想,我没什么耐心。”苏彧半张脸隐在黑暗中。
邹二胆战心惊,想不起来也得想起来了,他飞快道:“这木牌是从老乞丐那里偷来的。他昨天来找我做事,我们一起喝了酒,他喝醉了,我看他身上有一大串木牌,就顺手牵羊偷了一块。”
一口气说完,邹二生怕说慢了眼前这个活阎王就把他下油锅炸了。
“没记错?”
“不会错的,我记得这个名字,叶衣。”
苏彧眼中冒出了火,又是一脚,邹二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
“我问你,那乞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住在什么地方?”
邹二吓得浑身哆嗦,舌头打转:“我……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一个月前才出现在镇上……手、手里拄着一根竹棍,我就叫他老老乞丐……他住在哪,我……我也不知道。”
“敢糊弄老子!”苏彧揪起他,“既然他是一个叫花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有这些银子他还做什么叫花子?”
邹二惶恐道:“我……我不清楚,但我没有骗你……若若有半句假话,我……我就天打雷劈。”
“告诉我你们交接木牌的时间地点。”
“初……初十,镇、镇上的城隍庙。”
“今日之事不许泄漏半个字。还有,明日之前把这些木牌都还回去,少一块……”
“好好,我……我全都还回去,马上去还……”邹二接过木牌,哆哆嗦嗦塞进了怀中。
“赶紧滚!”
邹二飞也似得溜了,只恨没长出一对翅膀赶紧逃离这阎罗殿。
苏彧关上门,重新躺回到床上。他留下了叶衣的木牌,想着明日去找她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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