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这日，二十艘疍家渔船悄无声息地进入石湖礁，船头挂的渔网里缠满铁蒺藜。
程望舒蹲在船舱内，手里拿着母亲的旧罗盘，磁针正在微微抖动，母亲曾经教过他看潮头浪花的白沫厚度和当天气候，就能推断出退潮的大至时辰。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甲板上的人来人往，三井商船的探照灯每隔半刻钟就扫过海面。
三井商船的甲板上，身着日本军装的山下健二踢开脚边一条带血的麻绳，看向不远处那三艘伪装成渔船的炮艇说：“程会长说林家会来？”
"嘿！"副官点头，递上电报：“海军部要求测绘数据必须混在茶叶箱底层，如果被□□人发现国家在国际上地位堪忧。”
“那就让数据跟着船沉进泉州湾！”山下健二一脸不耐烦地说，“比起□□人，大本营更怕英美发现我们在测绘台海。”
“不对劲！”陈朝阳用望眼镜查看周围，接着压低了声音，很用手指指向三井商船的另一侧：“那边有暗哨，至少有两队日本兵伏在那边。”
阿水手持望远镜，看完后倒吸了一口冷气：“甲板上有重机枪，船尾还挂着潜水装备，这不是普通商船，是伪装成货轮的军舰！”
林金麟害怕程望舒他们出意外，于是派阿水来保护他们，同行的还有伪装成渔夫的林家护卫，可是没想到日军对这次行动这么看重。
“山下健二亲自押船，怎么可能没有后手？”陈朝阳和阿水四目相对，一脸严肃的说。
顺生咬牙切齿地说：“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潮水开始急速倒退,海浪波涛汹涌，船底刮过礁石的擦出“嘎吱”声。
只见甲板上的山下健二，用日语催促着水手：“加快速度，必须在退潮前通过这。”
程望舒盯着罗盘,朝身后低喝：“撒网。”
林家护卫立刻甩出铁蒺藜网，铁蒺藜网随着暗流涌向了三井商船的航道，三井商船的螺旋桨瞬间绞满渔网。
“动作要快，离退潮只剩两刻钟！”程望舒抓起袋子就跳了下去。
船上传来日语的咒骂，山下健二气急败坏地踹向水手：“八嘎，清理障碍！”
顺生带人潜到船尾，用铁锤有规律地敲击船板，发出“咚、咚、咚”，测深仪上的波纹乱成一片，暗舱里的山下健二盯着乱码疯狂咒骂旁边的测绘员：“八嘎，怎么回事！”
三井商船的探照灯扫过海平面，山下健二看到几艘破旧渔船，船上的老渔夫正在慢慢收网。
山下健二看着那几艘渔船，察觉出不对劲，因为他们的动作并不娴熟，怒吼道：“有埋伏！”探照灯立马打向渔船的方向。
还没等程望舒反应过来，陈朝阳已经纵身一跃跳进海里，动作干净利落，像是常年行走暗路的杀手。
几秒后，三井商船底舱传来爆炸声，没想到陈朝阳居然直接炸断了锚链，差点惊掉了程望舒下巴。
“愣着干什么？”陈朝阳从水里冒出头来，眉头紧皱。程望舒心头一颤，这还是平日那个刻板谨慎的陈朝阳吗？
程望舒攀上距离最近的浮标，他撕开袋子，将里面的硫磺粉末顺着齿轮的缝隙灌入船底。
金属表面果然慢慢泛起绿斑。
“山下课长，浮标全部失灵了。”测绘员惊慌的喊叫。
顺生抡起铁锤砸向最后一座浮标，锈蚀的齿轮接二连三地散落。
商船的甲板上早就乱作一锅粥。
山下健二挥舞着军刀，指挥士兵架起机枪扫射。
子弹追着程望舒的脚后跟炸起火花，他趁机翻滚进货箱缝隙，却见到陈朝阳悄无声息地绕到机枪手后面，用匕首精准划过对方喉咙。
“小心右舷。”顺生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程望舒猛地抬头，发现五名日本兵正用着救生艇开过来。
林家护卫跳进海里，一跃跃到船上，日本兵瞬间没有了气息。
“测绘仪在底舱，必须毁了所有数据。”陈朝阳用手擦去脸上血迹，大口喘气，“我开路保护你。”
船上的房间很多，陈朝阳和程望舒每走一步都小心谨慎。程望舒随口一问：“林家祠堂的妈祖拿什么法器？”
陈朝阳脱口而出：“莲花。”
程望舒疑惑：“你每隔几日都会去祠堂上香，怎么会记错啊！”
还没等陈朝阳回答，底舱门就被找到了，迎接他们的是枪口。
山下健二奸笑着举起手枪：“□□猪，果然来了。”
陈朝阳迅速反应，甩出一枚烟雾弹，浓雾中程望舒听见骨骼碎裂的清脆响声，原来是陈朝阳徒手拧断了山下健二的腕骨。
“你们究竟是谁？”山下健二惊恐地说。
陈朝阳露出邪魅一笑：“我是你的阎王爷，来收你了。”
他走到山下健二的身后，手法迅速果断，用手将他的头部扭到极限角度，只听一声闷响，山下健二的身体逐渐瘫软倒地。
接着陈朝阳一刀劈开测绘仪的铁箱，仪表盘上的波纹画面瞬间乱成一片。
三井商船在礁石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在礁石上倾斜着。甲板上的日本兵往海里丢文件袋，接着跳了下去，船员另一边开出一条救生艇。
“截住那艘救生艇！”程望舒抓起渔叉。
可是陈朝阳带着林家护卫已经率先跃上救生艇，匕首割断船员的脖子，救生艇上的船员慌忙将铁盒抛入海中。
程望舒一头扎进海里，手指刚好勾住铁盒边缘。
海面重回寂静，二十艘渔船已经驶出石湖礁。程望舒坐在船舱角落，铁盒在他的怀中，他摸索着暗扣正准备要打开，一只沾血的手突然放在盒盖上。
“现在不能看，”陈朝阳的呼吸带着血腥气。
船只跟着海浪起伏，三井商船被暗流撕成碎片。
程望舒望着天空，心中响起母亲的那句话：“记住，潮水退去时，藏在礁石下的秘密才会露头。”
三日后，在林家祠堂。程望舒跪在林金锦地排位面前，供桌上放着一份《申报》，上面刊登着三井商船上的半截日旗的照片，还配文：日本商船触礁。
“日方对外宣称商船触礁是意外。”林金麟走到程望舒身边：“可是茶叶贸易需要记录军用潮汐吗？”
“他们害怕测绘地证据泄露，引发国际仲裁。”
林金麟说：”阿舒，叫朝阳把这些照片送去南京政府。日本人有理由能堵记者的嘴，却堵不住天下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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