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逐渐照射整片海面,不远处二叔公的货船正准备装最后一批铁观音,茶叶的飘香带着海风的咸腥味一起飘过来。
四人慢慢向船边移动,突然身旁的芦苇丛里钻出一道瘦长的身影,只见那道身影手持鱼篓,鱼篓里还带着许多青蟹。
“顺生哥?”林文慧压低嗓子惊呼。
顺生笑着抹了脸上的污秽:“刚刚吴伯说好似看到了你们的面孔,我就过来看看,果然是你们!”
顺生刚说完就注意到他们手上的藤箱,疑惑的说:“今早鱼市大家都在说,程家有位小姐被日本人的铁笼车带走了,这个程家该不会是……”
程望舒盯着不远处的货船,看着顺生点了点头。
顺生听完,担心的说:“你们现在是要去救阿诺?算我一个。”
“这是玩命。”陈朝阳靠着墙,双手环胸。
“我不怕,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顺生从鱼篓掏出个油纸包,里头躺着五枚熟鸡蛋,分给他们,之后咧嘴一笑:“再说了,他们都说上海滩的霓虹灯比妈祖娘娘的头冠还亮,我也想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程望舒听完看着顺生那双皴裂的手掌,忽然想起之前大家一起的时光。
五人经过一番力气偷偷上船,躲进漆器堆里,可是不久后舱门却被推开。吓得五人屏住呼吸,林文慧还用手帕死死捂住嘴。
进来的人好似知道他们藏在这,一脚踢开面上伪装用的渔网,吓得林文慧的手不小心推了推货箱。
漆器箱传出‘咔嗒’的响声,一双嫩黄色的鞋停在货箱前,鞋头还带着一些牡蛎碎片。
“林家运漆器向来是用竹篾防潮。”张间月用鞋尖拨开侧边用于伪装的干海带:“可这箱底怎么会用报纸垫着?”
林间月弯腰抽出底下的纸张,鼻子嗅了嗅:“还是今日刚刚出的报纸,油墨味都没散尽。”她摸着报纸上的折痕:“报纸上第三版折痕是阿慧的习惯,可是这次在第七行。”
“出来吧,还要我请?”张间月轻叩身边的箱板,身后的老刘头见状挪开货箱一角,只见五颗脑袋齐刷刷冒出来。
“阿娘!”林文慧扑过去,低着头拽她衣袖。其余的四人也都全部站起身。
“码头的眼线比妈祖庙的香客还多,你当他们是摆设吗?”张间月故作生气的敲了敲林文慧额头,说:“叫了你们先静观其变,不知道现在上海很危险吗?”
程望舒心里十分愧疚,看着张间月沮丧地说:“舅母,我怕阿诺等不了,她一天没消息,我就更慌了。”
张间月看着程望舒正准备上前,却见到林文慧和林文谦一瞬间跑到程望舒前面,长大双手:“阿娘,都是我们的错。”
张间月看着面前的这两个猴无语地摇了摇头,一把推开他们:“起来。”
她上前拉住程望舒的双手:“阿舒,此去凶险,定要当心。”
张间月走向角落拿出铁皮箱,抽出手枪卸了弹夹:“斯太尔的保险栓要推到第二档,否则容易走火。"
张间月从随身包袋里掏出一块红布,将它递给了林文慧:“阿慧,娘知道无论说什么都动摇不了你的决定,这是你外祖母给我的陪嫁,手镯内侧旋转到底会弹出一块刀片,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林文慧打开红布,发现里面是一个精致雕花的银手镯:“阿娘……”
货船突然晃动,张间月扶住墙壁找准重心,程望舒看见她露出小臂的一块结实的肌肉线条。
“林家暗桩会在上海接应,疗养院每天戌时二刻左右,后巷垃圾车会停五分钟。”张间月将包里的密信塞进程望舒领口,“你舅舅气得摔了三个茶盏。”
林文慧瞪大眼睛:“阿爹居然同意了?”
“他说'雏鹰总要自己啄破蛋壳'。”张间月说完笑出了声,“当年我想报考金陵女大,他也是这样摔碗砸碟,最后不还是偷偷给我汇了三年学费?”
老刘头在船门观望许久,之后咳嗽两声:“夫人,该走了。”
“老刘头跟着你们去,是这条船的掌舵。”张间月的手停在女儿林文慧的衣领上,忽然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林文慧闻到母亲衣服里熟悉的皂香。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要是少根头发...”张间月眼睛看着天空,手里却一直摸着林文慧的头:“我就把你屋里的玩意全给烧了!”
后半夜下起小雨,林文谦靠着墙壁假寐,程望舒睁着眼看着门外不知在思考着什么,陈朝阳坐在林文慧身边擦的匕首锃光瓦亮,林文慧一直摸着银镯子内侧的刀槽,顺生则在外边教其他船员编绳结:“先这样串上去,再这样下来....”
老刘头原本坐在甲板上抽烟,突然举起望远镜:“东北方有日本巡逻艇!”
陈朝阳听见风声,利落地掀开伪装的油布,露出几件船服:“老规矩,我们扮船员,阿慧将头发束帽子里,将脸糊黑。”
日军的探照灯扫过甲板,林文慧还在整理着衣服,陈朝阳见状将她推进货箱之间的缝隙里,并用后背挡住缝隙,小声地说:“低头!”
“你们是哪家的?”生硬的中文踏上了甲板,并伴随着脚步声逼近。
“太君,这是林家孝敬英领事的铁观音。”老刘头立刻谄笑着递上烟卷。
“林家?”日本兵用刺刀挑开油布,月光的照射映在众人紧绷的脊背上。
林文慧在角落将脸抹满灰土,接着乖乖蜷缩在货箱角落里。
陈朝阳趁日军不注意解开领口纽扣,露出脖颈处自制的溃烂‘疮疤’,接着抓起腰间的硫磺粉抹在溃烂的地方,刺鼻气味立刻弥漫开来。
“八嘎!”日本兵被气味逼退两步,刺刀胡乱戳了几下货箱便仓皇离去。
老刘头赔着笑脸,在日军离去前递上一个钱袋子,里面的银元碰撞的叮当响:“太君,慢走。”
程望舒盯着渐行渐远的日本巡逻艇,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的心中有一股无名之火,他摸向腰间的匕首。
陈朝阳在一旁见状走上前,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按着他蓄势待发的手:“到了上海再说,现在会给我们惹上麻烦。”
程望舒收起按下腰间蓄势待发的刀,突然雨越下越大,他站在雨中淋着雨,那耳边响起阿诺哼的童谣:“天黑黑,要落雨,阿公仔,较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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