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你已经结婚了？”
季皆宜冷冽的声音像是冬日里骤然响起的闷雷，轰隆在耳畔炸起。
电流钻进心脏，迟文瑾止不住的发颤，苍白的唇瓣嗫嚅着，干涩的嘴皮黏在一起，开口仿佛成了艰难的事。
季皆宜在沉默中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身形较以往单薄，本来就是小骨架，眼下更是骨骼突出，瘦弱到，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
莫名有些烦躁，她呼吸声更重，暗戳戳想，明明被欺骗被拒绝的人是她，迟文瑾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她挪开视线，神色淡漠：“迟文瑾，松手，出去。”
“岁岁。”
“别这么叫我。”
季皆宜拧了拧眉心，半阖着眸，身体微微向后倾，倚在墙上。
“我不喜欢他。”
迟文瑾垂着眸，纤长浓密的眼睫颤如蝶翼，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半晌，才艰涩开口。
季皆宜眉眼上挑，唇角勾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地“哦”一声。
“我记得迟小姐和我说，他是你未婚夫。”
“连未婚夫都不喜欢的话，那你喜欢谁？”
季皆宜神色恹恹，语气平到不起波澜，倒像是寻常朋友之间的好奇和八卦，末了又偏偏故作不可思议的问：“总不能是喜欢我吧？”
迟文瑾抬起眸，对上那一双满是嘲讽的眼睛，想要脱口而出的一声“是”被堵在唇齿间，溢出了些自嘲和心酸。
季皆宜一点一点掰开她攥住的地方：“迟文瑾，出去，不要让我更讨厌你。”
门被轻轻带上，季皆宜湿漉的黑发还没干透，她取了酒店的吹风机，呜呜呜胡乱吹着头发。
热气拂过脸颊，迟文瑾的香水味还没散开，吹到差不多干，她烦躁地拔了插头，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
这里不是star的宿舍，窗外没有灯火通明的江景，没有繁华热闹的人群，只有半郊的寂静，好在，晚间的风还算清凉，她晕沉的思绪逐渐清明。
晚风拂开额前的碎发，季皆宜挑了挑唇，关上窗。
她在思忖，这次迟小姐又是什么目的呢，结婚之前太无聊，又想拿她当消遣吗？
还是说，又想炒CP，为了赵春雨这档节目吗，她们关系确实够好的。
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再上当了。
又推开窗，凉风习习，终于吹了走一点心烦意乱。
只是夏天，还是太闷了。
******
那一夜之后，好像又陷入心照不宣的僵持。
一公舞台前，季皆宜去A班教学，丰富节目素材。
A班的学生比起D班更自信张扬，在镜头前也更加自如。
她们渴望镜头的同时，也知道如何争取镜头，教学和练习之余，都喜欢缠着季皆宜说话，毕竟导师有单人机位，接触够多的话，总有两个镜头能露脸。
对于合理的争取，季皆宜并不反感。
但有些选手实在是有些磨人，像是娱记一样，喜欢抓着劲爆的话题问，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取热度。
季皆宜登时黑了脸，多了些不耐，选手们瑟瑟缩缩，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林知意双眸半弯，小鹿眼里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她既懂选手们过界争取的心酸无奈，也知道季皆宜被窥探**的愤懑烦郁，于是贴心地解围：“季老师，不要光和这群孩子说话，都冷落我了。”
说罢，一双眼睛扑闪扑闪，故作委屈。
季皆宜脸色缓和一些，林知意是无辜的，她不想让无辜的人受牵连，顺势下了台阶：“怎么会，只是林老师太漂亮了，我不太好意思和林老师搭话。”
A班的选手顺势起哄，长长地“哇哦”一声，语调七转八弯，倒真让这句再普通不过的客套多了些暧昧的感觉。
有些个大胆的选手开始起哄：“林老师，要不然和季老师一起唱首歌？”
“想看。”
“想听。”
“臣附议。”
季皆宜不是扭捏的人，她喜欢唱歌，也喜欢和不同的人合唱，追寻音色的碰撞，寻求音乐的灵感。
她一挑眉，笑着看向林知意：“我当然没问题，就看林老师愿不愿意赏脸了。”
选手们的起哄声更大，林知意定定看一眼季皆宜，视线从眉眼扫到鼻梁，又停在她明媚大笑的唇，最后应下：“当然愿意。”
季皆宜转眸看向闹腾的选手们，问：“你们想听什么歌？”
选手们叽叽喳喳半天，挑了首甜甜的小情歌，叫《青柠》。
季皆宜向节目组借了把吉他，坐在林知意对面，斜斜倚靠在墙面上，嘴角是漫不经心的淡笑，浅色眼眸中却是满是专注，她对待音乐，向来是拼尽全力，做到最好。
“夏天白昼明治的红豆。”
“一口沁甜了倦意感受。”
“有风经过海面踟蹰。”
“倏尔带走你梦里的忐忑。”
林知意接着唱：
“你莞尔的笑，身旁青色的柠檬微荡。”
“我明了害羞地彷徨。”
“仿若青柠的悠扬。”
“到达直通你心门的方向。”
她的嗓音是清爽明亮的，偏又带了些年长者的阅历，唱这样青春甜蜜的情歌，反而多了些她自己的韵味。
季皆宜是故事嗓，听她唱歌，总有些红酒微醺的感觉，想让人沉醉。
两人出乎意料的很搭，一首唱完，选手们的掌声经久不散。
门外听歌的人，齿尖磨破紧咬的唇瓣，渗出嫣红的血迹，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她却浑然未觉。
……
饭点，季皆宜不想回D班，就在A班和林知意一起吃。
“皆宜，你喜欢迟小姐吗？”
林知意像是随口一问，只是小鹿眼弯曲的程度比平日里少了一些。
“不喜欢。”
季皆宜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嘴里嚼了许多下，颦了颦眉，不甜，做菜的厨子应该不是南都人。
林知意眉眼舒展，也夹了一块红烧肉，挺甜的，她吃不太惯，小鹿眼却比刚才更弯，笑意盈盈说“我挺喜欢你的。”
“为什么？”
季皆宜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顿了顿，自己回答：“因为我好懂，不装？”
林知意笑意更甚：“对我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季皆宜唇畔勾起浅浅的笑意：“知意姐，你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
林知意笑意不改，打趣：“我这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不是好人卡，你确实很好，但是，你不会坚定地选择我。”
季皆宜放下筷子，对上那双又弯的恰到好处的眼睛：“知意姐，对你来说，这一点点的怦然，应该不算重要吧。”
“你可以为很多东西，选择放弃我，你的工作，你的粉丝，你自己。”
“但是我想要的，不是短暂的动摇，是坚定的选择。”
林知意默了默，扬唇笑，比刚刚更灿烂真实，倒真像是青春剧的女主角：“你说的对。”
她眼里多了些鲜活的兴致，压着声音说：“皆宜，我突然有种预感，你和迟小姐能成。”
季皆宜：……
她翻了个白眼：“不可能。”
林知意没反驳，只是眼里满是揶揄。
******
夕阳西下，季皆宜从A班往D班走，两个练习室之间隔了长长的过道，中间是各种各样的小房间。
半掩的门后突然伸出一只白嫩的胳膊，把人拽进堆满乐器的杂屋。
鼻子比眼睛先认出人，迟文瑾的香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散，淡淡的冷香和夏日格外适配。
“你和她聊的很开心吗？”
发梢抚过锁骨，发痒。夏日里紧贴的肌肤发烫，渗出薄薄一层汗。
季皆宜皱眉，伸手推开埋进她怀里的人，神色冷冷：“和你没关系，迟文瑾。”
“有关系的。”
迟文瑾抬头看一眼季皆宜，闷声说：“我很难过。”
季皆宜不答，转身久要推门出去，她无意与迟文瑾纠缠。
砰的一声，门被严丝合缝地关上。
房内没开灯，只有一个不算高的小窗户投进一些夕阳的余晖，折射在迟文瑾沉沉的乌眸中，显得她格外执拗。
她一直被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提着一打厚厚的信，递到季皆宜面前，细弱白皙的手腕被重量压的青筋暴起。
“岁岁，我写了一年的。”
季皆宜深深呼了一口气，吐气声在这样的环境中异常明显。
“迟文瑾，没必要这样的。”
她竭力保持平静，想要心平气和地交流：“我们的事已经翻篇了，我既然签了合同，自然会好好录这个节目，你不用为赵春雨做到这个地步的。”
写了一年，季皆宜是不大信的，写信这种事，在迟文瑾眼里大概是没有意义且浪费时间的事。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迟文瑾的目的，单是为了消遣她，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还特意伪造了一年的信，那么，大概是为了赵春雨了。
面前的人脸色更白，唇瓣嗫嚅，颤着声：“我不是，岁岁。”
不是什么呢？
季皆宜挑挑嘴角，只觉得无趣。
迟文瑾难堪地垂了眸，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流经的脸颊泛起一片红，明明是燥热的夏天，她却觉得浑身上下都结了冰，冷的瑟瑟发抖，只能一遍一遍地解释：“…我不是…为了她。”
又在眼前人淡漠平静的神色中泣不成声，哽咽地带着哭腔说：“…岁岁…我爱你。”
季皆宜眉心跳动一下，几不可抑的愤怒从胸腔中燃起，连呼吸都乱了几拍。
那样惨烈的拒绝，迟文瑾怎么好意思再和她说爱。
重重喘了好几口气，季皆宜背过身，掩去不争气冒出的水珠，声音暗哑：“可是，迟文瑾，我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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