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敲门声,盛知松从床上下来,走过去开门。
于听眠站在门口,慢吞吞道:“我想来看看小狗。”
盛知松握拳咳嗽了一声,声音低哑着说:“进来吧。”
于听眠没动,他看着盛知松,“你感冒了?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就是普通感冒,不碍事。”盛知松低着头看他,薄薄的眼皮垂下来,平常精心打理的头发此刻垂在额前,似乎带着些病气。
“先进来吧,走廊冷。”
于听眠跟着他走进客厅坐下,想伸手测测他额头的温度,又觉得不合适,他问:“你吃药了吗?”
“吃过了。”盛知松倒了杯水递给他,“早上我带狗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它身体很健康,就是有点皮肤病,需要涂药和驱虫。”
“那就好。”
于听眠看向阳台,角落多出来很多宠物用品,小狗趴在半封闭式的狗窝里,下巴压着一个胡萝卜玩偶,睡得正香。
“你打算养它了吗?”
盛知松点点头道:“做检查的时候它扒着我不松爪,衣服差点被它扯坏,医生说它胆小,但是挺喜欢我。我想了一下,也不是不能养。”
他看着于听眠,“要是我工作忙没时间回来,你有空的话,帮我喂喂饭?”
于听眠纠结,“我……”
盛知松忽然凑近,嘴角微微弯起,就这样看着他,询问一般,“嗯?”
“……好。”
盛知松笑了一下,递了一把钥匙给他。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的,和于听眠说话时就一直攥在手心里。
于听眠茫然道,“什么?”
“我家钥匙,想看它的时候不用跟我打招呼,直接进来就行。”
于听眠犹豫着,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毕竟自己现在也算是承担了盛知松不在家时替他喂狗的重任。
“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它的。”
盛知松笑着点头,下一秒却忽然偏过头去,重重咳嗽了几声,于听眠连忙把水杯递给他,轻拍着他的背。
没想到盛知松扭头过来,自然地就着他的手,仰起的脖颈修长,喉结上下滑动着,喝完了杯子里的水。
于听眠像是被点了穴,呆愣的看着他。
盛知松眼里藏着几分笑意,面上却不显,他起身道:“我去睡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当晚于听眠毫不意外的又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反复想起盛知松,耷拉着的眉眼,勾起的嘴角,还有喝水时滑动的喉结……
于听眠莫名不自在起来,朋友之间是可以这样喝水的吗?
可能是因为他在感冒,生病的人脆弱一点,需要帮助也可以理解吧。
闭着眼清醒了大半夜,于听眠才在微弱的困意中入睡,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不到十点就醒了。
回笼觉尝试失败,于听眠认命地起床,煮了一碗鸡蛋面,想到盛知松感着冒,他又多下了一把,最后煮了两个人的份。
走到对面敲门,里面传来小狗的叫声,却迟迟没人来开门。
于听眠给盛知松发的消息也没有被回复。
难道他出门了?可他不是说这几天很清闲,要呆在家里休息吗?
于听眠只好回了家,坐在凳子上却越想越不对劲,盛知松还在生病,如果感冒变得严重了,熟睡时听不到敲门声怎么办?
他拿出放在柜子里的钥匙,心道要是盛知松真的不在家,他就说进来看看狗。
他打开门,暖气扑面而来,小白狗趴在狗窝里咬着玩偶,旁边的食盆空空如也。
卧室门紧闭着,于听眠敲了敲门。
“盛老师?”
没有回应,于听眠默念“打扰了” ,轻轻压下把手,将门打开。
房间窗帘紧紧拉着,漆黑一片,于听眠摸索着打开灯,看见盛知松侧躺在床上。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他缓缓睁开眼,对上于听眠的视线。
盛知松想坐起来,后脑勺刚离开枕头就感觉眼前一阵眩晕,于听眠连忙走过来把他摁下去。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一下子没能出声,嗓子像吞了刀片一样,火辣辣的疼。
他清了清嗓子,才道:“你怎么来了?”
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于听眠看着他嘴唇干燥,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直接伸出手按住了他的额头。
他体质偏寒,在家也没开暖气,因此手掌心一片冰凉。
盛知松现在浑身都有些发烫,忽然感觉到额头传来的凉意,闭着眼无意识往更深处蹭了蹭。
“你发烧了知不知道?”掌下的温度滚烫,房间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看他这样子,于听眠皱起眉,有些着急地问:“你家有药吗?”
盛知松勉强提起精神想了想,“在客厅桌子下面。”然后伸出手,在正摁着自己额头的手背上轻拍了拍,“没事。”
于听眠没回,抓着他的手塞回被子里。
前天晚上他让盛知松吃药,他说好,结果第二天感冒了。
说自己没事,只是普通感冒,结果今天又发烧了。
盛知松现在说的话毫无可信度。
于听眠在客厅桌子下找出一个医药箱,从里面拿了退烧药和体温枪,去厨房用水泡了端进卧室。
他拿体温枪对准盛知松的额头按下,三十九度二,已经是高烧了。
于听眠没意识到自己正拧着眉心,他端起退烧药抵在盛知松嘴边,这回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盛知松老老实实就着他的手喝下了药。
温度刚好。
看他额头上浮了一层细密的汗,于听眠拿来毛巾帮他擦了擦。
“睡一觉吧,捂出汗就好了。”
他替盛知松盖好被子,刚要起身,盛知松忽然抓住他手握的另一节毛巾。
“别生气了,”他看着于听眠慢慢睁大的眼睛,继续说:“我吃药了,昨天的状态就是普通感冒,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发烧。”
他这是在……跟自己解释吗?
于听眠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最后他底气不足,干巴巴的说:“我、我没生气。”
盛知松似乎很轻的笑了一下。
“是吗?我看你脸都皱起来了,还以为你生气了。”
于听眠连忙起身,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关上灯匆匆出了房间。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盛知松的笑,越想越觉得欠,这人生病了还不老实,竟然拿他打趣。
心里把盛知松揍了八百遍,于听眠才动起来,走到阳台,给狗盆倒满粮食,顺带给小狗涂了药。
做完之后,于听眠把小狗抱起来仔细端详,小狗哼唧着,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于听眠笑着把狗抱远了点,半晌摸了摸毛茸茸的狗脑袋,把它放回了窝里。
敲门声就在这时候响起。
于听眠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卧室门,盛知松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去开门。
来人是许简书,看到于听眠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是……小于?”
“是我,阿姨好。”于听眠点点头,侧身让她进来。
“你怎么在这呀?知松呢?是不是还在睡觉?他也真是的,怎么留你一个人在客厅呆着呀。”许简书说着就往卧室走。
于听眠赶忙拉住她,“阿姨,盛老师发烧了,刚吃了药,已经睡了。”
“他发烧了?”许简书脸色一变,“多少度?严不严重啊?”
“三十九度二,不过已经吃过药了,您别太担心。”
许简书心神不宁,问:“已经睡了?”
于听眠点头,“嗯嗯。”
“我还是进去看看他,这孩子也真是的,昨天给他打电话,跟我说就是个小感冒,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都这么严重了!”
许简书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于听眠在客厅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走还是留,有些无措。
没多久许简书出来了,看到他站在一旁,连忙招呼他过来,“傻站着干什么呀,快来坐!”
于听眠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我刚才紧张了点,让你拘谨了吧。”
于听眠连忙摇头,“没有,我理解的。”
许简书就笑了,“知松这孩子,是我当年早产生下来的。他从小身体不太好,所以听到他病了,我就有点担心。”
从没听盛知松提过自己的事,于听眠听得仔细。
“他小时候有一回发高烧,烧到四十一度,把我和他爸吓坏了,连忙送到医院去,住了几天院。那时候我和他爸工作忙,经常不在家,他就自己一个人,再大点就被接去和他爷爷一起住了。那次还是我推了其他安排才能在医院陪他,现在想想,还是我们没尽到父母的责任。”
“别这么说,阿姨。”
许简书拍拍他的手,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呀?”
“我就住在隔壁,知道盛老师感冒了,就想来看看他,没想到他发烧了。”
“谢谢你照顾他,你是个好孩子,第一次在灵泉寺见到你我就觉得。”许简书看了看窗外,又回过头看着于听眠,“知松的朋友不多,就那么几个。他的性格我知道,看着脾气好,从来不生气,其实都是因为他不在乎,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换句话说,就是太傲,没几个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于听眠回想了一下,印象中盛知松确实跟谁都不太交心,谈话交流都是点到为止,很有分寸,但偏偏他看起来又很好相处,性格温和,幽默风趣。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
“你跟他,关系很好吧?”
于听眠眨了眨眼睛,“……算是吧。”
许简书弯起眼睛,笑眯眯道:“我就知道,你这么乖巧懂事,谁不喜欢?”
于听眠发现她和盛知松不愧是母子,笑起来的神态简直如出一辙。
许简书把盛知松小时候的趣事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气氛逐渐变得融洽,两人连盛知松什么时候出来的都没注意。
还是于听眠侧头时瞥见他站在门口。
他笑得眉眼弯弯,漂亮的眼睛眯起来,像只吃饱喝足,充满精气神的猫,显得颇有神采。
似乎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开心的样子。
盛知松就这么靠在门口,静静看着他笑。
“盛老师,你醒了?”于听眠看着他,问:“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房间隔音好,我是自然醒。”盛知松走到他俩身边坐下,“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许简书看他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戳戳他脑袋,“你这死孩子,多大的人了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没有小于,你烧傻了都没人知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盛知松拿开她的手,“我这么多年就发这一次烧,您逮着机会唠叨是么?”
“嫌你妈唠叨,就照顾好你自己,少给我唠叨你的机会,听到没?”
盛知松老实点头,“听到了。”
许简书指了指阳台,你什么时候抱回来个小狗崽,乖乖的,我逗了好久呢。”
“前两天路上捡的,”盛知松倒了杯水,拿出药盒,问到:“你今天怎么来了?”
许简书白他一眼,“昨天给你打电话你不是感冒了吗,我就想着今天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点儿菜,别老吃外卖,都不健康,你这么大人了连饭也不会做,让我怎么放得下心!”
他仰头把药吃了,不咸不淡地说:“您没看我朋友圈吗?我早就会做饭了。”
“那是你做的?”许简书狐疑道:“我还以为是你去别人家蹭饭呢。”
知道内情的于听眠坐在一旁不说话。
“回头有空了给你做,天色也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回去了,我爸等您吃饭呢。”
“又嫌我烦了,行吧,你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好好聊啊。”许简书站起身往门口走,盛知松在后面送她。
既然看盛知松没事了,于听眠站起身也打算走。
哪知盛知松像背后长了眼睛,忽然回头,轻声对他说:“你不许走。”
于听眠以为他还有事,只好止住脚步,跟许简书打招呼,“阿姨再见。”
“再见小于!”她踏出大门,转头看着盛知松,“照顾好自己,别让妈妈担心知道吗?”
盛知松拍拍她的肩,“知道了,放心吧。”
于听眠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看到盛知松回来,掏出体温枪给他测了测,已经退烧了,于是放下心来。
他开口:“怎么了?”
盛知松问:“我妈跟你都聊什么了?”
于听眠莫名,“就说了一些你小时候。”
“还有吗?”
“还有你性格方面,交朋友什么的。”
听到某个字眼,盛知松眼睛略微睁大了点,语气里忽然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具体呢?”
于听眠老实回答,“你妈妈说你看起来性格好没脾气,实际上是没把不相干的人放在眼里。”
盛知松沉默下来。
他本以为许简书只跟于听眠说了些自己幼年时期的糗事,追问也纯属想着逗逗于听眠,没想到许简书竟然连这些也说!
最糟糕的是,他妈说的都是事实。
这些话太容易被误解了,盛知松低头揉了揉眉心,这该怎么解释?
半晌他开口,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那……你怎么看?”
没想到于听眠一副“这有什么好问的”的样子,“这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可能有人真的没有脾气?”
盛知松诧异地抬头看他,见他继续说:“而且我觉得很有道理,面对不相干的人就不要浪费口舌,情绪消耗也没必要,不然会很累的。”
“你……是这么觉得的?”
于听眠点点头,说:“我觉得这样很好。”
盛知松对谁都带笑,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看起来温和可亲,实际上却像是隔着一层玻璃。
如果是这样的原因,于听眠可以理解,他觉得这样很好,至少盛知松不再像个敬业的客服一样,只会你好和微笑,而是有血有肉,不消耗自己,有别人不易察觉的脾气和秉性。
他开始变得真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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