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一向事多,目下又新添了两宗大案,陆沉风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并无多余时间在小院闲耗。
他把姜音从怀里拉开,转身便要走,脚尖刚动,忽地想起裴炀半是打趣半是提醒的话。
——此事简单,只需大人略微牺牲下皮相便可获知,你我皆省去不少事。
听着像是句玩笑话,然而陆沉风清楚,裴炀不是那种放浪形骸满口荤话的人,不会随意开这种荤段子玩笑。
他是在提醒自己,利用姜音套出更多事关月门的线索。
姜音见陆沉风欲走不走,伸手拉住他袖子,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夫君可是有事要忙?”她退开两步,温柔地笑道,“夫君若有事便去忙吧,我在家等夫君回来一起用饭。”
陆沉风脚尖一转,回身盯着她的脸,眼里漫上笑意。
“天大的事,也没有夫人重要。”他拉住姜音柔软的小手,“夫人初来京城,还未曾到城中玩耍过,今日为夫带你去城中转转,再买些衣裳首饰。”
为表现自己贤惠持家,姜音站在他身前,为他整理着衣襟,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
“我上京只为了寻找夫君,能与夫君团聚,我已是心满意足。眼下夫君既有公务,只管忙去。大丈夫理当为国为民,岂能如此儿女情长。衣裳何时都能买,待夫君忙完再带我出去便是,亦或者叫个人陪我一同出去。”
听到后面陆沉风嗤的笑了声,一双漆黑的眼幽暗似狼般盯着她,声音清冽:“月门如此猖狂,为夫岂敢把夫人交到别人手里,万一夫人再被抓了,岂不是要为夫的命?”
交锋失败,姜音并未气馁。
她早知道陆沉风不好对付,不过随意试探一句而已。眼下她还指望陆沉风帮她铲除月门,哪里会轻易离开。
“夫君。”她娇声喊了句,软软地靠在陆沉风胸膛上,“夫君待我真好。”
陆沉风轻笑了声,垂眸看她:“为夫待夫人自是如珠如宝,谁让夫人在为夫身上百般下功夫呢。”
*
锦衣卫出行,众人纷纷避让。
马蹄踏过,扬起尘埃。
秋光下,绣春刀寒芒尽闪,凛冽逼人。
陆沉风命苗武调动了二十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在暗中跟随,明面上又带着十几个锦衣卫。前面十个锦衣卫开道,姜音乘坐着马车被护在中间,身后还跟了几个锦衣卫,陆沉风打马护在马车旁。
帘子掀开,姜音探出半个头,眼珠转来转去,满眼好奇地看着外面。
“夫君。”她看了眼陆沉风,一脸娇羞道,“夫君,京城可真繁华,比琼州繁华多了。”
陆沉风骑在一匹棕红色高头骏马上,身姿端正,笔直劲瘦的两腿紧贴着马腹,眼睛看着前方。
姜音坐在马车内,一手扶着车窗,一手挑起帘子,探头看着车外,对城中的一切都感到新鲜。
街道两边看热闹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他们自以为很小声,实则清楚可闻。
“车里那姑娘是谁啊?为何会有这么多锦衣卫护着,连陆大人都亲自护在一旁。”
“应该是锦衣卫抓的犯人。”
“锦衣卫抓人,岂会任由罪犯自自在在地坐在马车里。”
“难道是陆大人的夫人?”
“陆大人什么时候成的亲?”
苗武朝一众锦衣卫使了个眼色,正要命他们去制止那些议论的人,陆沉风招了下手:“过来。”
苗武打马上前,恭敬地立在一旁。
陆沉风低声交代了几句,苗武虽然感到诧异,但仍领命下去。
姜音看了眼带着人离开的苗武,秀眉微蹙,两手紧紧扒着马车车窗:“夫君,可是有紧急公务?”
陆沉风笑着摸摸她的头,眼神宠溺:“我让他去买喜糖了。”
“夫君买喜糖做什么?”
陆沉风道:“分发给沿街百姓,也好让城中人知道你我已成亲。”
姜音脸上的笑差点没稳住,这狗官分明是在给她下套,此举必是做给月门中人看的。
她此番刺杀失败,门主肯定已经派了人隐藏在京城,只是不知派了谁过来。
陆狗官真是太阴险、太奸诈了!
少顷。
苗武带着十几个锦衣卫返回,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两大包,一包喜糖,一包油酥果子。
“陆大人新婚,与众同乐。”苗武按照陆沉风交代的话,扬手撒出一大把糖果,并高喊出声。
其余锦衣卫跟着照做,一边撒糖果一边大声喊道:“陆大人新婚,与众同乐。”
其余锦衣卫则上前把油酥果子发给大家。
看热闹的百姓得了喜糖和油酥果子,欢喜得咧嘴直笑。
大家吃着糖,哈哈笑着作揖道喜:“恭喜陆大人,贺喜陆大人。”
“祝陆大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陆沉风笑得春风得意,拱手还礼。
他偏头看向姜音,笑意更浓:“夫人可高兴?”
姜音柔柔地笑着,娇羞地嗔他一眼:“夫君真坏,明知我从乡下来的怕生,却非要让我被这么多人围观。”
她娇哼一声,放下了帘子。
狗男人。
在一众道喜中,仍旧夹杂着几句讨论。
“陆大人是何时成的亲,怎么从未听说过,也不知陆大人娶的是哪家小姐。”
“可能是尚未进京时就成的亲吧。”
“陆大人进京都有八.九年了,那他岂不是很小就成亲了?”
“胡说什么,陆大人都快三十岁了,成亲多年岂不是很正常。”
众人恍然大悟,再看向陆沉风的眼神便多了些敬佩。
古人云: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然而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两点,多的是见利忘义者。
不曾想这个冷酷邪佞的锦衣卫指挥使,对待贫贱微末时的发妻竟如此珍重,难得啊!
“想来传言有误,凭陆大人这般珍重发妻,也不像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说这话的是个女子。
其余女子纷纷附和。
“可陆大人不是新婚吗?”
“……”
“哎呀管他呢,反正有糖吃就行。”
姜音心知陆沉风此举是在利用她,却只能咬牙忍着,她冷笑着撇了下嘴。
狗男人想利用她对付月门,螳螂捕蝉焉知黄雀在后?
陆沉风笑着环顾四周,又偏头看向身旁的马车,微眯着眸子,嘴角轻咧,神色邪戾。
一帘相隔,两人无声的交锋。
马车行驶到前面一家成衣铺子,陆沉风手一抬,前后锦衣卫齐齐停下。
感受到马车停了,姜音掀帘探出头:“夫君,怎么停了?”
陆沉风道:“这是京中最有名的成衣铺子,夫人去里头看看,喜欢就买。”
姜音看向前方漆金的匾额,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里的衣裳一定很贵吧?”
陆沉风两手伸出将她抱下来:“只要夫人喜欢,再贵也买。”
姜音抿嘴笑了下,脚一落地便将他推开,仿佛害羞般低着头退开几步。
陆沉风却伸手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箍着,甚至还低头靠近,唇贴在她耳畔若即若离,外人看来分外亲昵。
恰在这时,一辆马车从后方缓缓驶来。
姜音受惊般从陆沉风怀里抬起头,并把他推开。
苗武回禀道:“大人,是柳尚书家的马车。”
马车从姜音跟前驶过,恰好吹起一阵风,帘子被掀起来,而马车里的人正好转过头,姜音与马车里的人正脸相对。
“夫人,进去吧。”陆沉风拉住她的手往成衣铺子走去。
苗武带着锦衣卫守在铺子外面。
少顷,柳家的马车突然折返回来停在了成衣铺子前。
从马车里走下来一位如玉般的年轻公子,他跳下马车,三两步上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姜音。
姜音被他看得蹙起眉头,这要是在以前,眼前男人敢这样无礼地盯着她看,早就见血了。
“公子认识我?”她微笑着问。
陆沉风不等那人开口,侧身挡在姜音面前,阻隔了他的视线,冷声道:“柳二公子就这般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吗?”
言语间已然带了杀意。
被陆沉风称作“柳二公子”的人叫柳闵,是工部尚书柳宗泉的二儿子,京城有名的纨绔之一,整天跟一群富家公子哥吟风弄月流连秦楼楚馆。
柳闵回过神,急忙拱手见礼:“陆大人勿恼,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只因尊夫人与家中小妹长得极为相似,所以才下马多看了两眼。”
“柳家小妹?”陆沉风勾了下唇,“本官若没记错,柳家小姐多年前就已经走失了。”
柳闵神色哀伤:“是,小妹十三年前便走失了,这些年来,家里一直在找她。”
陆沉风冷笑道:“柳家大少爷官居大理寺少卿,多年过去,竟然还没找到吗?”
柳闵垂下头:“人海茫茫,哪有那么容易。”
陆沉风啧了声:“真是令人痛心啊。”
柳闵拱手说了声:“叨扰陆大人了,告辞。”转身便走了。
姜音拉了拉陆沉风的袖子,正想说回去吧,一抬眼便看到挤在人群里的云欢,她吓得手一抖,眼见着陆沉风转头往云欢那里看去,慌乱之下她急切地喊了声:“夫君。”
陆沉风低头看着她,眉眼凌厉,眸色幽深。
姜音顾不得那么多了,垫脚勾住他脖子吻上他的唇,把他的脸扳向自己。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亲,只是贴在他唇上不放,紧紧地压着。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姜音要的就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把锦衣卫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陆沉风眼睛有一瞬的放大,感受着唇上如水般的柔软,狭长的眸子缓缓眯起,眼神讳莫如深。
他并未主动入侵,盯着姜音看了片刻,移开脸,薄唇擦过她耳垂,贴在她耳边,哑声低语道:“夫人若想亲,夜里为夫让夫人亲个够。大庭广众之下……”他低低一笑,“夫人不害臊,为夫却不想夫人被旁人看了去。”
姜音脸上一热,白皙的面庞染上红晕,如喝醉了酒。
她自幼在岛上长大,走南闯北漂泊江湖,并不在乎男女大防,于礼教规矩也是知之甚少,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亲吻是多么的惊世骇俗。方才若非担心云欢被陆沉风看到,她哪里会做出这般牺牲。
别人她可以不在乎,云欢与她是生死之交,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云欢被锦衣卫抓走。
她心中忐忑,一颗心乱跳,面上却显出娇羞姿态,抬手在陆沉风胸口捶了下,力道放得很轻,软绵绵的近乎挠痒痒。
“哼,夫君就知道取笑我。”
陆沉风笑着握住她拳头,他的手很大,姜音的手很小,堪堪拢在掌心里。
他竖起食指在姜音唇瓣上点了下:“夫人这张小嘴好生厉害。”
说着话,他另一只手背在后面朝苗武打手势,示意苗武带着锦衣卫去抓人,与此同时,他紧紧地搂住姜音走进成衣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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