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濛的心跳很快。
陆潜现在的处境太微妙了，他对此也心知肚明。
陆濛感觉到一阵轻微的耳鸣，她的大脑在不断地闪过陆潜对她说过的话，以及露出的那些表情，以至于神经绷紧到让自己也感到头疼的程度。
直到休低唤了她一声，陆濛才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我没事。”
陆濛说。
陆濛仔细地绕着货架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最后她来到了收银台，对坐在高脚凳上的店主说：“有卡米果吗？”
店主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戴着很旧的老花镜，头发稀疏几根已经全部花白。听了陆濛的话，店主低了低头，肿泡的眼睛隔着镜片打量着她。他张嘴时陆濛才发现对方口里的牙根已经全烂了，大部分都发着黑，似乎是注意到陆濛的视线，店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卡米果是给Alpha和Omega们用的。”
“我以为这里是做生意的，”陆濛戴着外套的兜帽，只露出小半张脸，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可表情还算冷静，“不谈需要，只谈钱。”
“的确如此。”店主在自己座位下方拿出两管药剂，对陆濛摆摆手，“但现在卡米果供不应求，你和你的男朋友一人只可以买一个。”
陆濛看了看休，后者没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问：“多少钱？”
“一支10欧。”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发生了几秒明显的震动。
休立刻走到陆濛身边：“怎么回事？”
下一秒外头响起了枪声，听上去还有其他中型武器。陆濛看着店主，后者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镇定地晃了晃手上的东西：“还需要吗？”
休掏出纸币付了钱，店主把药剂交到陆濛手里，陆濛来不及看，先把它们揣好，和休一起往外走。
“我建议你们待会儿再出去。”店主一边收好钱，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陆濛和休对视一眼，最后两人还是走了出去。
原本来时还有些许人走过的路如今一个人影都没有，街道周围窗户尽关，只有门洞仍旧敞开着。枪声是在靠近港口的方向传来的，从他们这个位置，一直延伸到他们停车的方向。
休观察了一下远处的硝烟，对陆濛说：“好像是卡莫拉和维托的人，前面是维托家的仓库，就在卡莫拉旁边。”
维托家是意大洛斯下城区一个根植多年的本地势力，存在已经有上百年，在卡莫拉崛起后他们一度没落过，后来才凭靠招收新人以及大量购买非法种植园挽回了颓势。
陆濛也看过地图，知道休没有记错，她说：“我们现在回车上是不是很危险？”
休看了看周围，忽然拉着陆濛往对面走，陆濛刚才一直没注意，原来方才他们对街的小门通向的不是店铺而是楼梯，二楼是一家旅馆，一上来就有一个全身裹着黑布的女人在前台数钱。
休熟练地把纸币放在桌上，用流利的意大洛斯语要了一个单间。老板收起拇指，用枯瘦的四根手指往上示意，休拿起钥匙，带着陆濛继续走里面的楼梯上楼。
他们一直到了四层，休找到房间号开了门，下一秒直奔向窗户：“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想办法把车开过来。”
这个位置刚好面对发出枪声的那条街，休走过去轻轻打开一条缝，从这个高度可以更清楚看见冲突的画面，在场人数看上去并不多。
陆濛也走过来看了一眼，观察片刻，她看着休说：“半小时后你不出现，我就去停车的位置找你。”
休重新把窗关上，思路很清晰：“二十分钟后如果我没到楼下，你就按照徐清妍的话往反方向走，到了大路上拦车牌I开头的汽车，给司机二十欧让对方送你到桥的另一边，只要到了上城区你就可以去找徐清妍汇合。”
陆濛拉住他：“那我们现在就可以一起走，把车子留在这里。”
“人还没来齐，发生在港口的枪战不可能就这么些人，如果他们的人从西边过来，我们现在走会正好撞上。”
休拉上了外套的拉链准备离开，看到陆濛凝重的表情，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小熊饼干，塞到陆濛手里：“别担心，我很熟悉这里，就算有危险也能应付。按我说的做，如果手机联系不上，你就绕开人群，走小路离开。”
***
休的预料的确没错。
在他离开后大约过了十分钟，主街的方向果然又来了两三辆重卡，只是场面变得更加混乱，邻街的战火开始往里蔓延，随着枪声逼近，两边势力都打到了旅馆所在的街道。
陆濛看着他们闯进了旅馆的入口，占领了靠窗的高层开始往地面扫射，周围开始弥漫火药味，走廊上的人声开始多了起来，大家在不同的脏话间纷纷离开了房间，逃的逃，打电话的打电话，虽然都慌张，举起双手的动作却很熟练，明显不是第一次被波及。
陆濛离开了房间，在混乱中挤进人群。
地上有散落的打火机和裁纸刀，不知道是谁逃跑中掉在地上，陆濛随手捡了起来，一并揣在了外套兜里。
这时陆濛看见有几个人朝着走廊的尽头跑，动作很迅速，她想也不想便跟上他们，快到的时候才发现尽头的侧边开了一个很小的逃生门，外面连结着一个狭窄的钢架逃生梯。
这个年代久远的逃生梯也不知道废弃了多久，已经几乎全锈住了，连接墙面的螺丝有的不见了，有的只旋紧到一半，使它整体变得摇摇欲坠，距离落地的地方甚至断了一截。
陆濛探头往下看，只见方才的几个人熟练地用衣服包着手顺着最外侧的杆子往下滑，眨眼间便凭靠惯性掉进了雪堆里，他们哆嗦着爬起来，穿上衣服往更深的巷子跑去，动作轻车熟路。
陆濛往后看了看，确认着楼梯那面的枪声愈发逼近，最后咬了咬牙，也跟着钻了出去，离开前还把门重新掩上，边往下走边给休发信息。
逃生梯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有好几次陆濛都差点滑倒，最后只能紧紧捉着刺手的扶手维持平衡。到了断面处陆濛的手已经疼得几乎没了知觉，她估摸了下高度，最后心一横，蜷缩着腿往下跳。
底下的积雪比街道上的要厚一些，像是许久没打扫过，可哪怕是这样，落地的一瞬间陆濛还是感觉到下半身麻了一下，她摔倒在雪堆里，足足半分钟后才察觉到了疼痛。
手机没有动静，休没有回短信。
陆濛攥着手机爬了起来，开始往枪声的反方向跑。
跑了大约三四分钟，陆濛到了街道的另一边出口，她停在角落处，谨慎地观察四周。
左边是港口的反方向，前面有崎岖不平的小道，但很安静，没有人也没有枪声；右边是港口的一班岗哨，大概是因为方才混战的缘故，此时防护栏周围已经没几个人了，只有一个保安握着手枪在看守。
对面的路旁有一个垃圾站，也不知道多久没清理过，此刻一袋袋的垃圾堆满在地上，最上面的一层覆盖了一层雪，周围的地面满是冻结后的脏水与油污。
陆濛吞了吞口水，心在这一刻跳得很快。
她紧紧盯着那个保安，随后在对方的注意力被右边吸引过去的时候快速跑到对面。
垃圾站的体积和一辆车差不多，陆濛站在靠里面的位置，静悄悄地把最上面盖了雪的部分扒到地面上，再用脚使它们尽量聚集在一起。做完这些后陆濛从怀中掏出刚才捡到的打火机，可是周围太冷了，点了两下才出来微弱的火苗。
陆濛蹲了下来，用手挡住风，把火放在垃圾袋下方来回烧，没一会儿火还是熄灭了，沾了雪的垃圾袋只烧出了一点塑料的臭味。
心跳声在逐渐加大，来时的路好像枪声也逐渐逼近，但陆濛没有放弃。她用冻僵的手拆开了一些垃圾袋，从里面翻找，很快就找出了一些脏臭但干燥的纸和披萨盒。
这次点火变得简单多了，陆濛把这些堆在一起的干纸点着，然后把逐渐窜起的火苗埋在垃圾堆的最下面，等火开始往上窜，才绕了建筑物一圈躲了起来。
垃圾和塑料袋烧出的黑烟不知不觉中开始火速蔓延，刺鼻的臭味很快引起了岗哨那边保安的注意，陆濛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着对方慢慢往巷子里走，随后快速跑到对面，穿过了防护栏，利用里面的遮挡物藏身。
等确认没人发现，陆濛才继续凭着记忆往右边走。
外面的枪声不断，港口里却显得很安静。
不远处有吊机在搬运货物，配合着货船偶尔鸣起的汽笛，恰好能掩盖人的脚步声。
很快陆濛就看到了砖红色的集装仓，她悄声绕到后面，找了一圈才在侧面看到备注的标签。
上面写着米凯莱在上城区的制药厂名字，还在下方严谨标注着种类和数量，都是些药品模具以及包装材料，旁边的集装箱则是一些制作胶囊壳的明胶和二氧化钛等无机化合物，都盖有合法入境的公章，显然都是一些走明面的货。
陆濛又小心翼翼地找了一圈，才终于在一个更靠近里面的位置看见了标注着“格莱斯”的砖红色集装箱。
从这里开始标签的备注便更多是制药原料，陆濛仔细看过文字，发现上面标有交联羧甲基纤维素钠、硬脂酸镁等字样，如果没记错，这些都是抑制剂的一些活性成分原料。
仿佛证实了陆濛的猜测，很快她就沿着它们找到了那个装着哌-甲酯的集装箱，不仅如此，还有其它陆濛之前没看到过的名字。
陆濛把兜里的卡米果拿了出来，站在货箱的阴影处仔细看着成分，随后拿来一一比对，有两种能刚好对上。
她正想继续往里找，远处却走来几个工人，陆濛慢慢移动到他们死角的位置，半蹲下身来。
这些工人的脖颈处都带有抑制环，他们腰间别着对讲机，里面不时传来男人的催促声。其中一个工人咒骂了几句，其他几个虽然神色也不满，但也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濛好像隐约听见了人的呜咽声。
她循着声音，利用集装箱隐藏身形跟着工人往更南边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片卸货的空地。
只一眼，陆濛便扣紧了货箱的边缘，微微瞪大眼睛。
是Omega。
数量不少，大约有几十个人。
这么冷的天，他们被关在一个尺寸不大的砖红色集装箱里，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像是实验服一样的连体衣，走也走不了路，只能被强壮的Alpha工人一个个抱出来，再送上旁边的一辆小货车，拥挤着站在一起。
这些Omega长得都很瘦弱，脸白得跟衣服几乎是一个颜色，像是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在被抱起来后发出一些类似惊恐的“呜呜”声。Alpha们嘴上不停在警告，动作却还算小心，指挥他们做事的人一直站在集装箱和货车之间清点数量，偶尔出声提醒货车上的人不要动手动脚。
没一会儿，集装箱里的Omega的数量就减少了许多。陆濛注意到箱子的角落处还倒着一团黑漆漆的什么东西，直到Omega们全都清点出来了，陆濛才分辨出那居然也是一个人，而不是什么垃圾。
清点Omega数量的人让工人关上货车开走，随即让另外两个人去把里面那个蜷缩着的人拎出来。
等终于能够看清那张脸，陆濛往后退了一步。
是洛森！
陆濛把颤抖咽进喉咙里，逼着自己不发出声音，目光仍死死攥住那张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脸，想知道接下来这些人会把洛森带到哪里。她只在第一次接受查布斯问话的时候见过这位年轻的警官一次，当时他安静又生涩，可在她给出《Penitent Magdalene》的提醒后仍然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查布斯说他失踪了，生死不明，居然是被藏在了这里。
因为目光都在洛森身上，陆濛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身后有人在靠近。
等她察觉到地上的影子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准确地自身后捂住了她的嘴，下一秒抬掌击中她后颈的动脉。陆濛只来得及侧身扫了一眼，从胸腰一节的弧度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女性，就感觉到眼前猛地一黑，随后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烧塑料能产生大量黑烟和刺鼻的气味
制药原料是瞎看了一些资料写的，可以不用太在意
还有一章，晚点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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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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