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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江南水乡苏州城,最是一年好风景,桃红柳绿正当时。

孟府后院,一个丫鬟端着水一路走来,看到庭院里的桃花杏花都开了,两个小丫头正在洒扫,她一边想着一会儿折点花插瓶,一边转身进了屋子。

悄悄走进内室,听着拔步床的帘子后传来声响,她走过去拉开帘子小声道:“小姐要起了吗?时辰不早了,昨个还说要出门去金臻阁递原石来着。”

被窝里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闭着眼睛皱巴个脸,被窝里不老实的脚还乱踢腾两下。丫鬟名叫清灵,扶着一头乱发的孟景坐起来,孟景打着哈欠说:“先去娘那里请安,等会儿借口说出去买点纸墨。”

清灵看着她们家小姐,表面乖巧可爱,私底下主意可大呢!小姐从小就喜欢自己画图订做和田玉首饰,每每做出来,连店铺里的掌柜、老师傅都赞极美。

而自从两年前认识了金臻阁的老板后,由金臻阁搭桥,找小姐设计和田玉首饰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孟景也知此事需低调为之,就连府里的老爷夫人,也是不知的。

孟景洗漱好,坐在梳妆台前让清灵简单上妆,另一个丫鬟明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家姑娘,十四岁正是最美好的年纪,虽五官不是绝顶的好看,但小姐那双眼睛灵巧动人,配上笑起来的小小樱唇,似能勾人。

孟景还特别善于搭配,今日上身是一件白色的春衫,下身一条嫩黄色的长裙,她随手挑出来嫩绿色的玉质簪子耳饰腰佩,再配上淡淡的妆造,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脱尘出新。

孟景的父亲孟齐庄官任苏州府从四品少伊,是个闲差。他少时在京城长大,父亲曾任户部侍郎,后因家中兄弟不多,都无出挑才干,家族在京中也渐渐势弱。

不过孟齐庄本就无心仕途,一心最爱玉石书画。他与现今的夫人自小就认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且家中没有其他侍妾,大女儿孟霏嫁到京城,二女儿孟景正是待嫁的年纪,老来得子的小儿子孟思元只有四岁。孟老爷的日子可谓过得相当舒心。

可孟夫人最近却头疼得很,二女儿孟景马上就及笄,未来的婆家还没选好,挑来挑去,不是她觉得不合适,就是女儿挑剔。这不,最让人操心的孟景来了。孟景最能哄母亲开心,没一会儿便得了母亲的准许出府去了。

金臻阁是苏州有名的珠宝店,这大当家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成家,掌管着京城的铺子,小儿子苏亦海十八岁,年纪尚小,便放在自己眼前,日常掌管苏州的铺子。

孟景刚到金臻阁门口,店里的大管事先迎了上来,口中念道:“孟二小姐来啦,我们掌柜也早早的在侯着了。”

正说着,楼上下来一人,苏亦海五官清秀,身着青色长衫,显得高挑精干。虽是经商,但身上却没有商人的圆滑,给人一种爽直豁达的感觉。

这厢二人见了礼,走进二楼包厢,孟景拿出画好的原石草图,苏亦海刚看一眼就被吸引住,一连声地道好,孟景虽常被夸赞,但仍是有些不适,脸上淡淡地飞上两片红霞。

孟景不便久留,拿上新的毛料,便告辞离开。苏亦海送她下楼,直到马车走远,他还在门口站着没有回转。

管事的笑着在他身后说:“掌柜的,孟二小姐是带走了我们店里的什么呀,您这么舍不得?”苏亦海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摇了摇头,苦笑一下往楼上走去。

管事的这脸上,揶揄的笑变成了无奈的笑,他看出了小掌柜的心思,但是这苏家虽财大气粗,可终究是配不上官家小姐的不是?

孟府的晚膳一般全家人都在,食不语这个规矩形同虚设,因为孟思元是断不能这么长时间不说话的,所以晚膳一直都是热热闹闹。

今晚大家刚坐下,孟齐庄就宣布下月进京,孟夫人有些诧异。孟齐庄解释道,因皇上身体日渐沉冗,太子殿下接手掌管的事物也越来越多,他十分重视江南的民生民情,此次也是请奏圣上,钦点了部分官员回京。

听闻在京城要待一个月,加上来回路上的行程,少说也要三四个月的时间。孟景算算日子,第一时间想到不能再接金臻阁的活了。

一旁孟思元在那儿喳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问爹爹能不能带上那对小鹦鹉,一会儿问娘听说京城醉仙楼的菜最好吃是不是真的,一会说哎呀我出远门了小伙伴们会不会想我。

之后忙活近一个月,一大家子终于上路。走京杭大运河,水路直达京城。

说到京城,最近有件热闹事,宫中许贵妃的外甥女,也是当今统兵大都督的女儿许佳兰,在这次探春宴中,遇到难得参加宴会的左相大人傅怀,环顾四周未见其他男子,不会凫水的她,愣是当着傅怀的面“失足”掉进了湖里。不曾想,却被另一个倾心傅怀的贵女救起。许佳兰这实属老套路了,救她的贵女想什么大家也猜得出。于是,“两女争一夫”很快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谈。

先来说说这件事里最重要的一个人:傅怀。他的祖父官至骠骑大将军,一辈子在边疆,老了回京,儿子又去,结果三十多岁马革裹尸,只留下一个儿子傅怀。

傅怀的祖母和母亲,再也不同意傅怀学武。可傅怀从小就倔,不学武便学文,小小年纪出门远游求学。后回来在京城读国子监,下场中了进士,殿试时圣上对其政见观点颇为赏识,本想勾为状元,但再看一眼傅怀,矫健挺直的身板,面如冠玉,这在京城可是个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呀!

于是大笔一挥,傅怀便成了近十年来再无人能出其右的高颜值探花!

可想而知,想要嫁入傅府的姑娘有多少,这其中最显眼直白的,便是那跳湖的许佳兰,已多次向傅府表示了结亲的意思。还有其他倾心傅怀的姑娘,不过大多羞于开口。

但开口和不开口,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可把两位夫人愁的,傅怀都二十过六了,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傅老夫人问他:“这孙家的孙佩如何?我看是个性格爽利的,你考虑考虑?”

傅怀倒是恭恭敬敬地问道:“哪个孙佩?孙儿都记不住的人,想来是无缘份的。”

边上的傅夫人接过话头:“那可有谁家姑娘你觉得合眼缘的,这次不是去了探春宴吗?你也不要成日冷冰冰的样子,谁家好姑娘不被你吓走啊!”

傅怀也不绕圈子了,直接说:“祖母,太子殿下想让我娶许佳兰。”

傅老夫人沉思片刻,忧心忡忡地说:“他是想利用你抓牢武将一派啊!”傅怀道:“祖母,我不愿婚姻大事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一直推脱着,现在若是定了哪家的姑娘,可能会惹得太子不快。”老夫人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这边孟景到了京城本想出去好好欣赏一下玉石宝贝,可根本没机会往外跑。因半个月后,宫中设宴,这次回京的官员均可携亲眷参加。于是她每日要学习进宫的礼仪,还有参加宴会的衣裳也要抓紧准备。

这期间,她的大姐孟霏来了一次,三人一年多未见,孟二夫人有问不完的话,孟景和孟霏也有聊不完的天。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入宫的日子。这日用完早膳,孟家两位夫人和孟景就开始梳妆打扮,耗时良久,最后大家互相审视检查几遍,确认没有什么差池,便往皇宫出发。

孟二夫人和孟景一辆马车,一路都在嘱咐孟景,进宫一定要跟着她,勿要乱跑,见到其他女眷客气打招呼就好,不要在言语上生出不快。反正她们不在京城,不必花太多心思结交京城的女眷,孟景都乖乖应了。她想着可以见到大姐,还可以看到京城最美首饰大集合,已经有点小激动了!

时间差不多,大家陆续入宫,女眷分开走,入宫门进了御花园,孟景觉得满眼都是端庄贵气。

她想先找大姐,孟霏的夫君是刑部少卿,自然也被邀请参加。两位夫人点头道好,三人一同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找寻的这一路,三人一边欣赏御花园的美景,一边同认识的女眷打招呼。孟景留心看到的每一件玉石首饰,果真品质都是最最上乘的,尤其有几件的雕刻极富新意,孟景心里阵阵欢喜。

不多时便找到了大姐,孟霏随母亲的长相,属于端庄大气型,配上今日的满绣衣裳,头上挽着别致的双刀髻,一套足金头面,全身透出掌家大妇的气度。

孟霏见到母亲和孟景,笑着拉着母亲的手说:“今日难得进宫,若能得了圣眷,赐婚给太子都是有可能的。那些待字闺中的贵女可都是盛装打扮,妹妹这身太普通了点!”

孟二夫人轻声说道:“那等事我们是高攀不上的,可不用去比美。”几人边走边聊,不多时宫人来知会可以入宴。

孟齐庄和他兄长,分别是四品和从四品的官衔,在这按照官衔来排位的宫宴上,自然是安排在角落的位置。孟景倒是没什么想法,她乐得自在,真要坐在皇上皇后眼皮底下,她哪能吃下一顿饭啊!

众人在各自的位置上恭迎圣驾,不多时皇上、皇后及各位嫔妃走了进来,大家纷纷跪下行礼,待皇上皇后们落座,命平身。

皇上年事已高,让大家不要拘谨,这话听起来很是平易近人,但浑身上下仍透露出帝王的那股子威严冷酷。

皇后和皇帝年龄相仿,看着下面坐着这么多娇俏的贵女,自然又感概了一番年轻真好。

两人边吃边轻声聊天,说起京中趣闻,聊到许佳兰落水的事,不知皇后是有意还是无意,同皇上笑着说:“傅怀也该成亲了,许贵妃和哀家说了好几次她侄女儿的事,你说这两人合适吗?”

皇上面无表情没有接话,伸手示意宫女无需再布菜。他靠着龙椅的后背,两手搭在两旁的扶手上,右手的食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扶手雕刻的龙头。皇后知道皇上这是又开始在琢磨什么事情了,马上不再言语。

皇上的眼睛虽已有些浑黄,但视力还是一如既往得锐利。他扫视着下面的贵女,从面前的一片,再延伸到最远最角落的几桌,最后在一个身着水绿色衣裳的姑娘身上停住了。

满眼看去,今日贵女们的装扮都是雍容华贵,唯有这个姑娘着衣素雅,头饰简单。他招手换来身边的侍奉太监,低声吩咐几句,不多时这个太监便回来回禀了皇上。

皇上沉思片刻,对下面坐着的傅怀说:“傅怀,你也到这个年纪了,朕就给你指一门婚事吧。”傅怀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仍是不显,低头谢恩道:“谢皇上恩典,此等小事不敢劳烦皇上。“

皇帝怎会被他轻易推脱,接着说:”朕听闻苏州府少尹孟齐庄的二女儿孟景甚是贤良淑德,朕今日将她许配给你,也算圆了你们傅老夫人的一个心愿。明个让司天监挑个好日子,尽快完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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