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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次日天刚放亮,孟景猛得一下坐起来,旁边的傅怀已经不在了,孟景赶紧唤丫鬟进来伺候起床梳洗。

正在她盘元宝髻的时候,傅怀晨练结束走了进来。因打了一早上的拳脚,浑身湿透,衣裳有些粘在身上,领口也微微敞开,孟景一见,想起昨晚,脸唰得一下红了。幸好傅怀没看他,直接叫水入内室清洗去了。

待两人用完早膳,起身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到了正院的房里,傅怀和孟景给傅老夫人和傅夫人跪下行礼、敬茶,傅老夫人笑着上前拉孟景起身,说道:“若谦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尽管来和我说,我替你好好罚他。我们这个家人口少,这往后啊,府里都要靠你们了。你婆婆管了几十年的中馈,也乏了,早就盼着你来啦!不过这些都不急,我们日后慢慢说。”

几人笑谈了一会儿,临走时傅夫人说:“过几日中书令家办女儿及笄礼,她们递了帖子过来,以前这些我去的少,但现在你来了,也认识一下京城的这些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傅家在京城一向是人缘好的,不会有人为难你。”孟景笑着道好。

随后几日,孟景忙着熟悉傅府,可傅怀更忙,已有好几晚都是在外书房睡的。孟景每日都安排送了夜宵过去,今晚她想自己送去,看看傅怀。

夜深了,才等来傅怀回府的消息,孟景忙来到书房。墨竹上前给少夫人作揖请安,孟景边走边问傅怀近几日的情况,墨竹略带了点惨兮兮的口吻回禀:“唉!自从上次丙黄县治蝗得了皇上的赏识之后,现在全部的蝗灾,都交到我们少爷这儿,少爷忙得每晚睡得连两个时辰都不到。”

孟景一听,心里是又着急又疼惜,还有点懊悔自己竟在心里埋怨他没有回房睡。她快走几步进了傅怀的书房,就见他在低头看地图做标记。

孟景放下夜宵,轻轻走到书桌边:“夫君,成日太劳累也不行,先过来休息休息吃碗宵夜吧。”傅怀抬头看了看她,淡淡地说:“先放那儿吧。”

孟景看着他的眼睛里都是红丝,心疼不已。她把粥端到傅怀的面前,关切地说:“夫君吃一碗吧,不耽误时间的。”傅怀端过来,仰脖一口气喝完,说道:“好了,你回去自己安置了吧。”便又低头继续看地图。

孟景知趣地走出书房,满脑子都是傅怀充满血丝的双眼,她想可以做些什么帮到夫君呢?

于是夜里躺下也没睡着,一直辗转反侧,可也没想出什么法子。

第二天,她给祖母母亲请安时,说了此事。祖母语重心长地说:“你有这份心是极好的。只是若谦这样,咱们确实帮不上忙,你就平日里多留心他的衣食住行吧。他从被钦点为探花,直到现在官至左相,没人给过他助力,都是他单枪匹马一步步走过来的。若谦人是聪慧,但没有人可以仅凭聪慧做事。他这些年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也是吃了不少苦。”孟景点点头,心中盘算着回去之后先把每日夜宵的菜式再丰富一些。

次日,就是赴宴的日子,傅夫人和孟景一下马车,就见中书令府门口已是热闹非凡。

现已是初夏,来参加宴会的女眷们,都穿的清凉飘逸,颜色鲜艳夺目。一走进后院,孟景就体会到自己今日穿着嫩黄色真是没错,她小声和傅夫人说还担心穿得太靓丽,傅夫人笑着说道:“京城的年轻女眷都喜欢穿光鲜亮丽的颜色,你这已经属于雅致的了。”

丫鬟把她们领到湖心亭,这里已经坐了好几位女眷,看到她俩都热情地招呼,傅夫人介绍孟景和大家相互认识,一番寒暄之后便都坐了下来。

这期间,孟景一直感觉有人在有意无意地扫视她,她佯装低头喝茶,抬头时故意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是一位穿着玫红色锦绣纱衣,五色盘锦裙的贵女,从梳的发髻上看,还未出嫁。孟景记得刚才的介绍,这是统兵大都督的女儿许佳兰。

其实孟景对傅怀婚前的流言不甚清楚,傅家人不会说,自己母亲也不好说姑爷之前的这些传闻,于是导致孟景到现在都不知道对面坐着的就是傅怀婚前最大的流言主角。

许佳兰可是憋了一肚子气来的,她从接到帖子那天起,就在盘算着今日之事。就连此时和孟景坐在一起,包括京中最爱传话的几个妇人也坐在亭中,都是让中书令女儿特意安排的。这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几乎京中所有的未嫁贵女,都对傅怀娶了孟景十万个不服气。

适才一见孟景进来,她就在心里冷笑一声,虽然孟景很白,穿着嫩黄色的烟罗纱衣搭配雾灰色的綺云裙,显得她很是清新脱俗,但京城是什么地方,流行的东西岂是一个江南土包子能懂的!

许佳兰一边想着这事,一边和旁边的妹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其实她的注意力全在湖心亭的门口。果然没一会儿,一个丫鬟走到傅夫人身边回禀:“傅夫人,我家老夫人许久没得见您,想请您过去说会儿话。”长辈相邀,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傅夫人交代孟景几句,便起身离开。

许佳兰一看,马上坐直了身子,提高声音说:“妹妹,听说你最近得了一件好东西,莫不是这个镯子?”只见许佳兰旁边坐着的一个贵女,伸手摘下镯子笑着递给她:“对呀,你看,这可是我在京中最有名的妙华堂定制的!”

两人开始讨论这镯子如何如何好,声音故意盖过别人,吸引大家的注意。果不其然,旁边一位贵妇笑眯眯地说:“要不拿来给我们也欣赏欣赏?”许佳兰和妹妹对一下眼神,把镯子递了过去。

这位夫人和邻座的夫人,仔细端详之后说道:“果然是个极品,用到了碧玺、蓝宝石、和田玉,还有珍珠,贵气十足!”周边的夫人也点头称是。如此一夸赞,好奇的人多了起来,这镯子便一个传一个地传了下去。不过这种场合哪有说不好的,自然是称赞声一片。

传到孟景这儿,她也感兴趣地仔细瞧了瞧,这是个足金做底,各类宝石镶嵌的镯子,它最特别的地方就是有四块白色和田玉做主石。孟景看了一会儿,微笑着说:“还未曾见过如此样式的,着实美得很。”

转身刚把镯子交给下一位夫人,就听对面传来一声讥笑:“没见过也是正常的,毕竟苏州城这种小地方,和京城是比不来的。”许佳兰一脸不屑的表情盯着孟景。孟景一看,心里揣测着这份敌意从何而来,自己进到亭中,除了礼貌性地打了招呼,就和她再未有其他言语,转念一想,难道这就是之前倾心傅怀之人?

孟景心里已经大概有了判断,不过想着还是勿要生事,这话语间就更客气了,谦和地说:“许姑娘说的也有些道理,苏州的首饰偏素雅,用料这么富足的确不多见。”许佳兰哼了一声,一个普通官宦人家出身,能懂什么金石玉器,还想装模作样蒙混过关?于是马上又追问道:“只是风格不同?怕是傅少夫人连这些宝石都认不全吧!”

孟景有些冒火,这是看不起人呢!苏州城怎么了?虽不是京城,但自古富庶之地,珠宝玉石可不比京城差!

不过初来乍到,孟景还不想贸贸然和这位姑娘发生冲突,担心会给傅家带来麻烦。于是秉承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原则,孟景笑着说道:“许姑娘说笑了,我先告辞出去寻一寻婆母。”

她正要起身离开,许佳兰火气上来了,噌地一下站起来说:“配不上就是配不上,人之有贱,贱在不自知!”

坐在旁边的女眷们都倒吸一口冷气,虽然知道许佳兰为什么这样咄咄逼人,但是作为京城贵女,总要是端庄大方、优雅贵气的,许佳兰如此的特立独行也让这些女眷一时愣住了。

孟景做了个深呼吸,心里有了决断,过分的谦让,也是丢了傅家的脸面。于是她盯着许佳兰的双眼,不卑不亢地说:“许姑娘,这个镯子用了玉石、碧玺、蓝宝石、红宝石、玛瑙和珍珠。就单挑其中用料最多的玉石来说,虽用料足,色够白,但是细度略欠,白也属苍白,并不是上好的羊脂白和田玉。”

许佳兰听了先是一愣,接着马上质问:“你说不是就不是?满口胡言!”孟景冷静地接着说:“和田玉以白润为上,这几块虽是白玉,但肉松散、色极白、有水感,不够油润,应该是产自昆仑山脉的东侧,而不是和田。”

围坐的女眷们有的听孟景说得头头是道,便不自觉地点头赞同。这可把许佳兰气得七窍生烟,抬腿就要走过去,她的妹妹赶紧拉住她,使劲给她使眼色。

孟景继续说道:“只是许小姐,刚听闻你好像对苏州城有所偏见,觉得我们苏州人都短了见识。待日后我遇到苏州嫁过来的夫人们,也请教一下她们是不是能认全这些宝石,届时再来和许小姐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噢,对了,之前听闻宫里有两位贵妃也是来自苏州城,若哪日我有幸得见,定也替许小姐确认一下此事。”

孟景说完不想再停留,泰然自若地和其他女眷们告辞:“诸位慢用。”于是转身离开了湖心亭。

孟景不敢乱走,带着丫鬟顺着刚才来的路慢慢散步。

没走多远,就见一个丫鬟陪着傅夫人回来了。傅夫人见到她,好奇地问:“怎的出来了,可是太无趣?”孟景笑着摇头说没有,搂着傅夫人的胳膊,沿着湖边慢慢散步。

孟景和傅夫人说了刚才湖心亭的事,她不想瞒着婆婆,一来婆婆对她极好,像母亲一样;二来也不知道她刚才的处理,会不会带来一些麻烦,所以她要听听婆婆的意见。

哪想傅夫人听后,连骂了好几句不知廉耻,把许佳兰之前做过的荒唐事都说与了孟景听,还给孟景打气:“别怕,下次不用和她客气,我们傅家岂是她能随便说嘴的!”

之后的宴席,好像这件小风波传的很快,孟景见到其他未嫁贵女,最多对她眼神不善,但再没人上来搭话找茬。孟景和傅夫人吃完午宴,顺利归家。

次日,傅老夫人和傅怀听闻此事,傅老夫人同傅怀说:“此事孟景没有错,是许家姑娘做得过分了。不过特地去和许家说这事儿,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孟景已是我们傅家的主母,以你今日的位置,她是不能躲在人后被完全保护的,以后只会遇到更多棘手的事,她要学会独挡一面。”

傅怀默默点了点头,这桩婚事一开始皇上指婚,他没有太多奢望,不过从刚谈起的事情看,孟景算是个精明的,这倒是让人略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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