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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章

沐浴后的女郎仅着单薄衾衣,敞开的花雕木窗漏进些许晚风吹动如瀑青丝,婀娜窈窕身段在微醺烛光下分外旖旎。

萧灼踏入殿内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卷,她的每一缕青丝、每一个动作,都在无端撩拨着他的心弦。

回想书房所见,眸底沉息了瞬,所有暗色蛰伏,缓缓踱步而入。

“阿意。”他声音轻缓,柔和散落在浓稠夜色中,唇角勾起,一步步朝着她而去。

声音方落,谢枝意只要想到今日在书房里种下的种种怀疑,薄唇紧抿成线,身子更是僵硬极了。

即便没有在书房里找到更多的证据,可那方木盒一定有问题,这也导致了她此时根本不想见萧灼,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不叫他怀疑。

“今日我去书房找了些东西,夫君想要听听么?”

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先抛出一定的诱饵,今日恐怕东宫里头的护卫早就同他禀明,他一定心存疑虑。

只是萧灼似乎并不在意此事,甚至上前一步想要从她手中取过巾帕替她擦拭,她无法在有所怀疑的情况下还对他信任坦荡,因而他的手落在巾帕刹那,果断往后退去一步,避开他的碰触。

仿佛……他就是汹涌的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萧灼眼底的光更为暗沉,面上笑意依旧,语气自然,“宫中任何地方阿意都可来去自如,不过是书房罢了,阿意在书房里发现了什么,缘何对夫君如此抵触?”

他将那东西藏得极好,断定谢枝意不会发现,不过是一个空木盒罢了,又能说明什么?

他的笃定从容并未叫她打消心底疑虑,诚然,她确实没有找到任何的证据,可正是因为这点才更叫人疑心。认识萧灼时至今日,他不会在书房里搁置无用之物,更何况空木盒里的香味她很熟悉 ,确定是蘅芜香无疑。

种种疑点串连成线,纵然没有证据,她也不会让他靠近半分。

“夫君,我只问你一句,蘅芜香可是你亲手所制?”

不等他回答,谢枝意紧紧凝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我只想听见实话,你知道的,我最厌恶的就是撒谎。”

这般和他对峙,萧灼已经没了撒谎的必要,事实上,他本以为可以一直隐瞒下去,而今她发现了端倪,怀疑到蘅芜香上,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阿意这么聪慧,既然猜到了,何必还要刨根问底?”迷离夜色和烛光交织,烛光一分为二落在他高挺鼻梁,半明半暗,“有些事情,都不知晓才不会叫人多思多想。”

听到这话,谢枝意的心已经彻底凉了大半,狠狠攥住拳,面上染上一层薄怒,“所以——你所说就是要我捂住耳、掩住口鼻,当个聋子瞎子么?”

轻叹了声,他的语调温柔入骨,带着几分纵容和宠溺,“阿意,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更好而已。”

“你所谓的好真是叫人可怕,那种阴私的手段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我从未想过你会将那种‘下作’东西用在我的身上……”

事到如今,谢枝意已然不知他到底还剩下几分真几分假,温文儒雅的皮囊下掩藏了多少黑暗,他怎能这般无耻,哄骗着她团团转?

心底破开的裂缝不断放大,宛若冷风卷过冰原旷野不断疯狂灌入,冻得她浑身都在颤栗。

牙关紧咬,眼中对他的情意早已不在,只剩下偌大的恐惧。

几乎,用尽了气力,她才艰涩道出那一句,“给我解了。”

因着心绪剧烈浮动,手腕上桃花印记愈发滚烫,她不想再看见那样的痕迹,更不想看他。

腰肢抵在身后桌案,月华流泻而下落在她清冷如霜的面庞,有那么片刻,就好像她会乘着月色离去,彻底消失在眼前。

花窗涌动的夜风吹熄了殿内烛火,刹那,殿内陷入一片黑暗。

半晌,黑暗中传来一声散漫轻笑,“原来……阿意已经知道了这么多。”

顿了顿,他拖长尾音,声音宛若林间丛莽吞吐的蛇信,“但是阿意,我无法将此解开。”

谢枝意的面色变得更为苍白,“你什么意思?你做的‘钟情香’为何解不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等到她察觉到的时候,方才对峙之人已经近在眼前,雪色皓腕被他紧扣在手中,清晖月光,将桃花印记映照的清晰分明。

而他的脸庞温润如玉,笑不达眼底,“这般美的桃花,是属于我的,不该解开。”

那双晦暗幽深的目光直勾勾撞入她的眼底,无数墨云暗潮翻涌,不过一眼,就叫人毛骨悚然。

他阴私,他下作,他卑劣不堪,他不择手段。

从前种种过往不断从脑海中划过,脑袋似被人重重敲了一棍,声音颤抖发涩,“从我回到盛京那日,你是不是就在筹谋算计了?什么受伤,什么武安王,甚至跪在凌霄殿求情都只不过是为了我能心甘情愿嫁给你,对不对?”

只要不断回想,更多的记忆涌入,也叫她更为惊颤面前之人的可怖如斯。

“阿意,准确来说,应该是三年前。”

既然已经被她知晓,萧灼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甚至,在瞥见她得知真相的霎那,更多的是一种肆意畅快的感觉。

他的爱意是那般汹涌澎湃,恨不得将她淹没其中,他竭力维持着这种温润谦和的虚伪模样,都抵不过他还是奢望过想让她看清真实的那个自己。

那个——行走在无边沼泽悬崖边上的那个人,想要将她天上这轮皓月拽入深渊的那个人,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他啊!

阿意合该爱的,应该是最真实的他才对。

已然拥有,深入骨髓后就是更为癫狂的占有和疯魔,他早就病的不轻,对她浓烈的占有欲不断喧嚣,已经不再满足,像是贪得无厌的饕餮,还想得到更多。

“我从未想要放你离开盛京,只是当时武安王势力繁复,又在东宫安插人手想要下毒,不得不避开锋芒,蛰伏三年。阿意。这三年你在江南道的事我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你走过的每一条路,吃过的每道菜,我都让人绘成图纸、仿制一样的吃食,就好像那三年,我也依旧陪伴在你身边……”

他絮絮说着分离的那三年从未和旁人道出的无数心事,桩桩件件融汇在一起划过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裹挟。

他的深情款款,言辞温柔眷恋,却只会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她这才恍然,她以为曾经逃离的三年,不过是他手中纸鸢的一根长长丝线,稍稍放松,就能叫她飞得更远,可实际上那根掌控的丝线始终紧握在他的手里,他给的,不过是掌心的自由。

她怎么就……招惹到了这样的一个疯子呢?

想要苦笑出声,却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了同他辩驳的力气,曾经过往的情意都是一步步精妙的算计,他要算计她对他沉沦动心,主动舍弃江南道的自由,甘愿留在他身边。

多么可笑啊,她曾以为他会改变,到头来,是她对自己太过自信,也对他太过信任,才会导致今日所有谎言戳破,他的面上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懊悔。

他或许还在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可在谢枝意看来,桩桩件件都是龌龊下作,恶心至极。

月色如水漫过,经她霜雪的脸颊流淌着,怒到最后浑身早就感受不到更刺骨的冷意,薄唇哆嗦着,骂了他一句。

“萧灼,你真不是人。”

她本就被这重打击吓到,脸色苍白如雪,月光更为清冷凉薄,都比不上她的那颗心直坠冰窟,毫无半分温度。

她不再叫他“阿兄”,也不再亲昵唤他“夫君”,腕骨处的桃花印记隐隐灼烫,气的她口不择言。

“我知道阿意心底还在怨我,恼我,可是我这般做都是有理由的,倘若不这般,阿意又怎么可能留下?”即便在谢枝意如此盛怒的情况,他依旧维持着谦和温雅的姿态,眼底温存落着不忍,抬起手就想拭去她眼尾沁出的泪痕。

偏头,她避开了,不想被他触碰。

“这些都不是理由,你想让我相信的那些都在骗我不是么?时至今日,我已不知你口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你真是太可怕了……”

他的心计手段无一不叫人胆寒,她原以为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拥有这些并无为过,甚至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人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有一日,他终将这些统统用在自己身上时,她才感同身受到可怖如斯的惶然和惊悸。

甚至,她想到了萧凛曾经骂过他的那两个字。

——畜生。

可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畜生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她怎会落入他步步为营的圈套之中,甚至画地为牢留在他身侧?

以及那种诡异查阅不到任何信息的“钟情香”,除了这些,他是不是还做了更多的事情?

她眼底噙着的泪意始终坚持着萦绕在眼眶,萧灼瞧着愈发心如刀割,以及心底隐约升起异样的快意。

这般张狂的爱不应当遮掩,就应当尽数让她知晓,从以前到现在,他都在渴盼着这一日。

“阿意,那些手段纵然不堪,但都是为了得到你。至于你所说的香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伤害,毕竟我爱你都来不及,又怎会让人伤了你?”

以往的深情此刻早已扭曲变味,谢枝意冷眼看着他柔情温润的模样,倏然抬起了手。

风声呼啸,落掌声极大,他没有避开,任由她那一巴掌直直落在脸上,留下通红的掌印。

她的眼底写满厌恶,排斥,以及逃离和躲避。

“你这个疯子,这种时候还要这样装下去么?你就不觉得恶心?”

“什么算恶心?是露骨的掌控欲还是……”

因着那一巴掌,一直以来面上伪装的和善温柔消失殆尽,眼底划过一抹嗜血的阴鸷和狠戾,这才是真实的那个他。

放纵目光肆意逡巡着她的脸庞,他未再掩饰克制,蓬勃的欲汹涌而出,恶意盈满心头,拽着她势必要从天上月坠入沼泽之地。

“躺在我身、下浪/叫的时候……”他的视线黏腻,像条毒蛇,毒液已经深深刺入她的脖颈,“那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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