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隐约看到洞口微亮的天色时,她再次摸了摸李江海的额头,还好……不热了。
她坐在李江海旁边,抱着自己的双膝,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李江海醒时,天色已大亮,看到元锦倒在自己旁边,心中一惊,伸手探查了一下,还好,只是睡着了。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元锦的衣服,还有洞中的情形,他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有些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把衣服盖回元锦身上,想把她抱到草堆上休息。
他刚一动作,元锦便醒了过来。李江海维持着这个半抱着元锦的动作,看着她。
“你醒啦……”,元锦有些迷糊。
李江海点点头,脸色有些苍白。
“吓死我了……”,元锦小声呢喃。
李江海轻笑着,“我没……”,话还没说完,元锦便抱住了他的脖子。李江海顿了顿,随后拍了拍元锦的后背,“我没事”。
元锦抱着他的脖子,久久没有撒手。
“这是怎么回事?”,元锦指着李江海的胸口,自己扎他那一下,已经半个多月,早该好了。
李江海看着元锦,“爬山壁的时候裂开了”。
元锦听着眉头一皱,心里又开始疼起来。她低着头喃喃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李江海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殿下不也救了我吗”。
“我何时救了你?”,元锦不解。
“在树林里,在杀手追赶的时候”,李江海笑容大了些,“殿下可是很勇敢的”。
元锦想起来了那个假的李江海。
“那不算吧……”。
元锦看着李江海,觉得他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有星星在闪烁。
“那……还有,在公主府,殿下放走了我”。
“那也不算吧”,元锦想了想,“在府中,你不也救过我好几次吗”。
李江海的笑容更大了些,元锦从没见过他笑得这样不遮不掩过,元锦只觉得真是好看。
“殿下是要一笔一笔和我算一算吗”。
元锦看着他,这才觉得,他好像是在逗自己。
之前在府中,他总是一本正经地和自己保持距离,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元锦心里却觉得很欢喜。
李江海向元锦要来了她的手帕,倒了一些壶里的水在帕子上,把浸湿的帕子拿给元锦。他指了指元锦的嘴角。
元锦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照着他的动作,在自己嘴角擦了擦,有一丝血迹,应是昨夜帮李江海清理伤口时,留下的。
“有劳殿下了”,李江海说的郑重。
元锦看着他的眼睛,还是那样亮晶晶的,她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李江海看着她有些出了神,许久,才回过神来。
除夕夜就这样来了,而元锦和李江海仍然在树林里度过。
元锦站在湖边,看着湖面结的一层薄冰,在微弱的月光下,隐隐泛着白光。
李江海将两人寻来的果子,放在地上。这个季节的果子着实不好找,却很甜。
附近没有山洞,在洞外生火,风险太大。即使抓到了野味,也无法烤熟来吃。
“你以前的除夕夜都是怎么过的?”,元锦回过头来,看着李江海。
李江海理好东西,坐了下来,“吃饺子,守岁,放炮竹”。
元锦隔着果子,与他坐下来。
“好像差不多……”,元锦拍了拍手上的土,抬头,透过树枝看着夜空中点点繁星,“今年,什么都没有了”。
李江海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果子,“委屈殿下了”。
元锦轻笑一下,“不委屈,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一路上,遇到难处时,元锦会想,如果现在就死在这里了,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遗憾。但她想来想去,唯一放不下的,好像只有自己封地上的事情,那些还未落实的律法,那些为女子建造的学堂,创办的营生,还没有亲眼看着它们一点点实现,还没有看着她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如果自己真的没了,这些事情,是不是还会有人继续去办。
远处隐约响起了炮竹声。
李江海将一个果子拿在手里,从怀里掏出了个尖锐的东西,在果子上刻着什么。元锦凑近看了看,借着湖面的亮光,是瀑布吗?
李江海把刻好的果子拿到元锦面前,元锦又仔细看了看。
“烟花”,李江海晃了晃手里的果子,“殿下也有烟花了”。
元锦噗嗤笑了出来,瞧着那粗糙的雕工,“你这也太糊弄人了”。
李江海拍拍手,“聊胜于无”。
元锦点点头,“行吧”,拿过那果子瞧着,“你这哪里学来的”。
李江海又拿了颗果子刻着,“小时候,家里人哄我的”。
元锦咬了口那刻着“烟花”的果子,看了看李江海抓来的野味,因为无法生火,放置在了一旁,“这个也能生吃吧”,元锦指了指那野味。
李江海点头嗯了一声,仍在刻着果子,“殿下要吃吗”。
元锦刚忙摆摆手,“我不行,你要吃你吃吧”。
“那我也不吃了”。
“为什么”。
“想来,殿下会介意”。
元锦看着李江海刻得认真,想到了一件事,“你也吃过草吗”。她曾看过在战场收尸的时候,李家军队破膛的将士,胃里还有没消化的枯草。
李江海点点头,“人饿的时候,什么都能吃”。在那没有粮草的一个月里,他吃过的东西,远超元锦的想象。
元锦鼻子一酸,喃喃道:“早知道,在府里的时候,我应当对你更好些”。
李江海笑了笑,转头看着元锦,“殿下已经对我很好了”。
元锦摇了摇头,“应该更好些”。
李江海看着她的样子,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李江海将刻好的几个果子,都拿到了元锦手里,两个人这个除夕夜,也只能用这些果子果腹了。
“殿下在想什么”,李江海看着突然沉默的元锦。
“在想我父皇和兄弟们,现在在做什么”,元锦想到这些事情,眼眶就有些湿润。每年,他们都是一起守岁的。
李江海点点头,擦着一颗果子。
“……又是哪一个在竭力地追杀我”。
元锦轻轻吐出这句话,李江海擦着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元锦,元锦仍看着星空,借着冰面隐约的亮光,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元锦向后伸展了下身体,双手靠后,撑在了地面的枯叶上。
“你知道吗”,元锦询问着李江海。
李江海没有说话,将手里的果子擦好,递给元锦。
“你知道,但是不想告诉我,是吗”。
李江海还是没有说话。
元锦抿抿嘴,“我原本以为,我们会一直像以前一样,齐心协力,像父皇说的那样,共建大好河山。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早,我甚至没有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我们这一代”。说着,轻叹了口气,“我一直活在自己的想象里”。
“你不肯告诉我,是担心我承受不了?”。
李江海双手交叉着,指尖相互摩挲着,“殿下已经有自己的猜测了吧,我也只是猜测”。
“那说说你的猜测”。
李江海想了想,“一个人的作风不会轻易改变,就像人的性格,表面可以伪装,但在极端情况下,就会显露的很真实”,李江海交叉在一起的手摊开,向后撑着,和元锦一样坐着,“我原本以为是元卓,但这不留余地又贪大的作风,确实不像他”。
“我哪个哥哥是这样的”,元锦追问。
“我也只遇到过一次,那次也是差点被他围剿”,他转过头看着元锦,“不过这次,殿下放心,没有什么问题”。
元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多日的奔波,他的发髻有些松散,有几缕头发,从额边垂了下来。她喃喃道:“每个人的作风不会轻易改变……所以你了解我几位哥哥,但他们并不了解你。因为李家军队,一直是大将军在下命令”。
李江海点点头。
元锦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换了个话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去和他们会合,安稳地生活”。
“他们已经走了吗?”。
李江海点点头。
“李家军队,是英雄,希望你们都能平安”。
李江海有些惊讶元锦的话,转过头来看她,眼中有些动容。
元锦接着道:“你来我府上,想要的是那把剑?”。
李江海又点了点头。
“前些年,入我哥哥府中的,也是你们的人,也是为了那把剑?”。
李江海依旧点头。
“你们如此执着,但是现在没有拿到剑,为何放弃了”。
李江海看着湖面,好像在回忆着什么,道:“最初几年,拿回它,像是支撑我们活下去的信念。后来,像是一种习惯。如今,也是最后一博,我们不得不离开了”。
“为何”。
李江海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元锦。李幕,原本家中,只有一个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而在战争中,她们都走了。战争结束后,李幕越来越沉默寡言,渐渐地开始有些疯癫,几年间,寻了很多大夫,都没有效果,慢慢地越来越严重,听不得当朝皇室和将士的任何一个字。他们决定带他离开,寻一处山林,隐居起来。在走之前,最后再试一次,把剑取回来。
元锦听着沉默了下来,叹息道:“在战争中,没有幸存者”。
李江海赞同地点点头。
“所以,那时候刺杀我的人,是李幕?”,元锦转过头来,看着李江海。
李江海看着她,嘴角轻轻笑了一下,“殿下很是聪明”。
元锦调侃道:“那这是你们内部矛盾了,他想杀我,你却救了我”。
“殿下无辜,不应受此牵连”。
元锦听着远处的炮竹声,道:“这把剑,对你如此重要,拿不走,会甘心吗”。
“人生不过数十载,什么事,都不必过于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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