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叶书皱眉看向电脑上新收到的邮件。
方案又被退回来了,第四次。
回复里还是那句话:我们需要可行性更高的策划案。
下面是洋洋洒洒几百字的分析。
贝叶书被气笑了:“可行性?玩我呢?!”
最近几个月还真有意思,工作生活两不顺!
生活中发生各种抓马情节就不提了,工作中那些莫名其妙的磕绊,若有似无地,总让他感到被针对了。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牛鬼蛇神在搞事!”
上门也得找个面子上过得去的理由,贝叶书鼠标轻点——打印,拿着刚被退回来的第四稿方案纸质版,转身出门,等电梯。
叮。电梯门打开,贝叶书还没抬脚,里面一人就径直走了出来,拽着他的小臂往楼梯间而去。
“薛逸竹?”
贝叶书讶然,这一秒的迟疑,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有效抵抗,几步路的工夫,两人已经到了楼梯间内。
“你有什么事?”
边将胳膊从对方掌中脱出,贝叶书边后退了两步。
薛逸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这是准备上楼找周总理论?”
“你怎么知道?”贝叶书脸上满是诧异,随即想通了什么般地“哦——”了一声,“我被退四次的事,都已经传到你们部门了?”
薛逸竹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也没多少人传,我知道是有其他原因……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周恒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他这后半句出口得太急切,与其说是在对前半句进行补充,倒不如说是更像为了隐藏真正原因,而临时拖过来的另一个理由。
奈何这话中的信息量太大,直接牵走了听者的注意力。
“周总是你哥?”贝叶书眼神复杂。
“对,我们住在一起。”
薛逸竹像是在暗示,他之所以知道这一切,是因为周总在家里提过。
周恒周总,27岁,周氏唯一领导者,也是让贝叶书焦头烂额的罪魁祸首。
但所有的不愉快都是近几个月产生的。往前推,贝叶书能进周氏,还是靠着周总慧眼独具、力排众议,几年来他一直都很支持贝叶书的工作。
这份“伯乐”之情,也是贝叶书今天敢上楼去当面对质的底气之一。
至于薛逸竹……
从长相到气质,与周总没一丁点相似的地方,平日里也不见两人有什么特殊的交集,贝叶书从来没将二人联系到一起去过,谁知道这是个隐瞒身份的豪门小少爷呢。
“你们兄弟俩,关系怎么样?”
薛逸竹这时候来找他,还突兀地点明了与周总间的微妙关系,这很难不让贝叶书怀疑,最近的不顺,是被迁怒了。
莫非是周总原本把他当“自己人”,结果发现这个自己人与讨厌的弟弟还挺聊得来,从而产生了背叛感?
但薛逸竹下一句话却完全推翻了贝叶书的猜测。
“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到目前为止的关系还不错,但……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兄弟的关系就会不太乐观了。”
贝叶书:???
“什么意思?”
这话委实有点莫名其妙,什么叫“你继续这样下去”?继续怎么下去?他是去讨论工作、争取正当权益的,这就会造成人家兄弟不睦??
薛逸竹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原本贝叶书欣赏的“温文尔雅、不疾不徐”,在这时只让他觉得“举棋不定、吞吞吐吐”。
握着文件夹的手紧了紧,贝叶书心中升起烦躁。
他浓眉微蹙、眼下还有着淡淡的青黑,能显得憔悴而不狼狈,全靠颜值撑着。
薛逸竹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我的意思是,你别上去闹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闹?”贝叶书心中越气,脸上越是在笑。
薛逸竹是一点都没看出贝叶书的真实情绪,倒是被这笑容给恍了一下,心里的想法也脱口而出:“是啊,闹剧一出,我也会连带着一起被人议论很久,多丢……”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薛逸竹又急忙找补:“小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是不太想引人注意的性格。你不是也一直欣赏我的低调内敛、斯文不争么?”
贝叶书却是眯了眯眼,终于抓住了今天一直萦绕不去的违和感。
的确,他与薛逸竹,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喜欢对方身上的气质,对方则是盯着他的脸愣愣看了好几十秒。
毫无疑问,二人互有好感。
对待感情,贝叶书是慎重慢热,薛逸竹是矜持被动,假以时日他们或许会因着长时间的了解试探,最终修成比任何人都要稳固的关系。
可现在,他们还处在暧昧期,在不知情者眼里,二人甚至都不算“恋人未满”,而是根本不存在什么超乎寻常的关系。一切都是只有两个当事人本身,才能体会到的“心照不宣”。
如此前提下……
“我‘闹’,为什么会害得你这个不相干的人被议论?”
薛逸竹哑口无言。
“我只是去讨论工作,你怎么好像笃定我要出个大丑?你未卜先知?”
薛逸竹眼神偏移。
贝叶书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给出答案,直接转身去拉楼梯间的门。
“小贝!我会帮你的,”薛逸竹一把攥住贝叶书的手腕,“我们一损俱损,很多事你可以依靠我的门路慢慢来。”
贝叶书眼中的动容,在薛逸竹后半句出口时飞速消退。
“一损俱损?我是跟你绑定了吗请问。”
当关系还没到那个份上时,对方突然不给循序渐进的过程,三级跳般逼近,贝叶书就只会反感、后退。
他抽出手腕,正对上薛逸竹的眼睛。那居高临下的不赞同,和对他这张脸的怜爱,似乎都出于同一个大前提:吃定他贝叶书,非薛逸竹不可。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一瞬间,薛逸竹这个名字在贝叶书心中快速冷却下来。
这种表情令薛逸竹不安地再次开口:“小贝,我是为了你好,我不希望你走上急功近利、不择手段的路!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哈?薛逸竹是第一天认识他吗?!
急功近利、不择手段?这是哪来的评价?!还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嘴脸。
现在贝叶书的心已经不是冷却了,而是下头。
他平静地望了薛逸竹一眼,淡淡开口:“你不需要这么委屈自己,因为我们之间,不可能有将来。”
砰!
楼梯间的门被重新合上,薛逸竹怔怔立在原地。
“怎么会?”下一秒,他的神情再次坚定,“一定是在使小性子,毕竟命中注定了……”
想到这,他也顾不得追出去等电梯,而是直接顺着楼梯跨步而上。
叮!顶层电梯门打开,贝叶书已经整理好情绪,跨步而出。
“贝策划,你来找周总?稍等。”
总裁秘书丁雯像是早猜到了贝叶书的来意,抬手按下了桌面上的通讯器。
对面秒接,传出语调轻快的男声:“丁姐吗,周总说让贝策划直接进来哦。”
这乍一听像在撒娇、仔细琢磨又很正常的说话方式实在是公司独一份,来自于刚实习三个月的小总助,唐芋。
丁秘书应了声好,抬眸冲贝叶书点了下头,贝叶书推门而入,在看到室内时心下闪过一丝异样。
周恒坐在老板椅中,双手自然地交叠放在桌面,看过来的表情隐含不耐。
他的桌面干干净净,文书、笔记本电脑叠放在桌角,看着就不像是“工作中被人突然造访”,而是早有准备、严阵以待。
退了自己四版方案,担心他来“兴师问罪”、提前准备好了,似乎也不稀奇?
“周总,我……”
贝叶书正要将文件夹放到桌上,周恒就出言打断。
“贝策划,我不是在针对你,而是你这几版方案,每个都有着不小的问题!具体原因我都一字字写明了,你还有什么疑问?”
贝叶书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心平气和:“周总,我对‘可行性’这个词的确有很大的疑惑。您给出的否决理由全都是小概率事件。人吃饭都有可能噎死,但从来没有人因此不吃饭!”
周恒眼中的不耐加深:“一件事哪怕发生的概率再小,只要发生了,就是百分百!贝叶书,我一直都很看好你,但前提是你凡事都得脚踏实地。”
“我入职到现在,哪件事不是脚踏实地?”贝叶书心中的火越来越盛,“听周总的意思,您很确定我的每个方案,都会百分百踩中那个最小概率?理由呢?”
周恒揉了揉眉心:“我自有你不清楚的消息渠道。”
贝叶书却没有轻轻放下的意思:“那么您是否可以在事先,将注意事项提前告知我?”
他“啪”地一声,将文件夹拍在周恒桌上,“一次踩中小概率事件,我认了,但我这是第四份。”
“贝叶书!”周恒拍案而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急功近利!”
又是急功近利,这兄弟俩到底是从哪给他找来的标签!
“哈?”
周恒说完这话后,自己反倒气弱下来了,也不知是安慰还是找补,自己接了一句:“你现在虽没到这一步,但已经有这个苗头了。”
贝叶书挑眉:“什么苗头?急功近利的苗头?因为我选择正常吃饭,没有大张旗鼓地重视被噎死的问题吗?那周总,这次的策划案不如另请高明!”
说完直接转身拉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一抬头却是微微愣了下,他来时还空荡的等候厅内,此刻居然坐了好多人,差不多都属于部门中的骨干,有的部门还来了不止一人。
怎么都扎堆过来了?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应该不是太急的事,否则丁秘书早挂线进来通报了。
巧了,来的还都是与他不对付的。
这几个月来贝叶书的“不顺”,与这几人也脱不开关系。
他们的手段如出一辙。在交锋时,总是不等贝叶书出招,就先把应对给拿出来,并摆出一副“早料到了”的嘴脸。
但要说这些人联合起来对付贝叶书,也不太对。反倒更像是他们有了同一个“智囊”,提前分析预设了贝叶书的所有反应,再分别给他们指导。
这也是他总怀疑自己被某个不知名人士针对的原因之一。
这么些人等在外面,竟也没进行任何闲聊讨论,有的人默默低着头,还有个别几个则时不时往贝叶书脚下瞄。
顺着这几个的目光,倒是让贝叶书发现脚下的地毯皱起了一块,按照他之前的行走速度,若是绊上了,肯定会撞上另一侧的观赏盆景,可不得摔出个好歹?
他抬脚往旁绕,没想到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人。
“贝策划,你小心地上有……啊!”
贝叶书的突然改向,正好与那人撞上,随即是乒铃乓啷一阵响。
他自己反应倒还算快,第一时间就站稳了,倒是有人大概是想扶他,反倒把他拽得一踉跄,直接崴了脚。
拽他的人是薛逸竹,此时这人额头冒汗,气息不稳,就像是刚爬了10层楼似的。
另一头,相撞的另一人,与那个观赏盆景双双倒地,看着很有些狼狈。
“小芋!”
“啊!”
“小唐,你没事吧?!”
从周总,到丁秘书,再到那些等在外面的人们,都慌忙去扶那个倒地的身影,就连刚才拽了贝叶书一把的薛逸竹,也第一时间凑了上去。
贝叶书也想上前帮忙,但脚踝的酸胀让他落后一步,就再挤不进去了。
“没事,我没事的啦。”实习期的总助唐芋看向周恒,“周总,这盆景……”
周恒笑中带着点无奈:“从你工资里扣。”
唐芋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
一个即将毕业的男大,脸嫩眼圆,充满了青春气息,这吐舌头的动作做出来倒也不算太有违和感。
“贝策划还好吧?对不起,都是我太冒失了。”
在这实习的三个月里,唐芋大错没犯、小错不断,给贝叶书的印象也是冒冒失失。
但唐芋这人错误只犯一次,事后也会真诚弥补,且一直有周总兜底,大家对他也没什么恶感,反倒因为一来一往交流得多了,拉近了距离。
贝叶书动了动脚踝,崴的那一下已经无感,于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你跟他道什么歉,”周恒突然插话,“你都替他挡灾了。”
贝叶书:WTF?
是是是,唐芋好心来提醒他地毯的褶皱。可事实是,没有唐芋冲出来,他自己就直接绕过去了,什么事也不会有好吧!
但当贝叶书放眼望去,周恒这话一出,其余人脸上,都不自觉出现了赞同的神色。好像默认了没有唐芋,他必摔似的。
这一刻,贝叶书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这几个月来一直徘徊在心头的某个念头也越发清晰。
“周总,我要辞职。”
“小贝,别说气话。”薛逸竹不赞同地看过来。
有几个跟他不合的同事,开始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嘀嘀咕咕:
“辞职?怎么可能?”
“就是啊,他怎么舍得。”
反倒是唐芋,起初还在困惑,后又做恍然大悟状。
其余人说着说着,逐渐安静下来。
像是集体在某一刻突然想通,接受了贝叶书真心要离开的事实。其中好几人,还不自觉露出微不可查的迷茫和慌张。
周恒皱着眉,眼中还留着不可置信:“贝叶书,你说真的?”
丁秘书忙劝:“贝策划,你可别冲动。只要稳扎稳打,你在周氏还有大好前途呢!”
薛逸竹一脸笃定:“小贝,你的未来、你的发展、你的光芒,都在周氏,离开了这里你找不到更好的平台,你得留下。”
贝叶书冷笑:“周总,辞呈稍后发给您。”
说完,直接转身走向电梯。
这年头,辞职跳槽多正常的事啊。
是他贝叶书这些年在周氏太任劳任怨了?怎么这些人一个个的听他说辞职,都是一脸荒谬,好像他活该在周氏干一辈子似的。
快速从网上下了个辞呈模版、发送、整理东西、去财务报道,一气呵成,在所有人还没消化他离开的消息前,贝叶书已经抱着纸箱,跨出周氏大门。
拿出手机给发小邵家阳发了个微信:
【阳子,在哪儿浪呢?来我公司接我一下。】
最近的“不顺”也延续到了生活中,几天前贝叶书的车被剐了。
等了一会儿,对面没回,贝叶书忍不住发了个语音请求过去,可直到挂断,对面也没人接听。
贝叶书也不着急,准备过几分钟再打过去。
等待间,他无可无不可地往上划拉着聊天记录,才突然发现最近都是他发很多条,邵家阳才回一条,每条都不超过5个字。
“这小子,最近都忙什么呢。”
他还在自言自语,一辆车停到了他面前。
咔哒。
正对着贝叶书的后车门被从里面开了一条缝。
虽然看不到车牌号,但这熟悉的车型,以及侧门把手上那奇丑无比的贴纸,无不昭示着这就是发小的车。
贝叶书也没多想,直接拉开车门,把手上拿着的纸箱放了进去,自己再扭身坐入。
因此他也完全没注意到手机上,邵家阳回复了他的微信,内容只有冷淡的两个字:
【没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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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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