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厅的大门后，是一条大约三米长的过道，一名挂着济城集团工牌的工作人员堵在门口。
拿出从济城副总李德海处得到的邀请函，贝叶书顺利进入，在过道尽头一个右转，眼前豁然开朗。
500平米的大厅内，首先入眼的，是巨大的电子屏，上面写着这次会议的主题《‘移动空屋’项目合作研讨大会》。
一个身影站在屏幕右前方的小讲台前，低头操作者电子屏幕，应该是会议的主持人。
会议还没开始。
由于下方座位都是背对着入口安置，贝叶书的进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大部分人都在自顾自小声交流着。
座次是以不同公司分区安排的，贝叶书也在其中看到了一些老熟人。
靠两边视野不太好的区域，应是本就没安排人入座，这就使得坐在最左边的周氏众人，一下子进入贝叶书视野。
周恒、薛逸竹就坐在第一排，看样子薛逸竹这周氏小少爷的身份已经不准备藏了。
丁雯作为总裁秘书，竟然没坐在周恒另一侧，而是坐到了在周恒正后方。以丁雯为中心，左右、往后，则是好几位眼熟的周氏骨干。
周氏往右紧挨着的是“百应科技”。
第一排，与薛逸竹隔了三个空位，一头红发的青年，是百应的少东家、贝叶书的老熟人——邵家阳。
他正架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看着就不像是认真来开会的。
在邵家阳身后，从第二排起，这片区域坐满了百应科技的精英。
再往右连着两块区域，人来的最少，分别属于蓝星鸟类协会，以及蓝星上层。
看这些人坐在报告厅正中央，就知道他们才是这次大会真正的“汇报”对象。
再过去则是其余几家公司，以及一些媒体。
贝叶书看到第二排右侧有人站起身，朝他的方向挥手，正是济城集团的副总，李德海。
他刚向那个方向迈步，脑中就传来了旁若无人的对话声：
【报告会好无聊啊。统统，有没有新瓜吃？】
【宿主！检测到今天就有大瓜！是关于贝叶书的！】
【贝叶书？他是找到新工作了吗？】
【哪能啊，他这段时间找工作一直碰壁，今天是来砸场子了！】
唰！报告厅前三排中，大半人都停下了原本的聊天，扭头张望起来，在看到还没入座的贝叶书时，又故作无意地将头转了回去，只用余光关注着这个方向。
贝叶书眼中划过一抹凝重：除了周氏这个重灾区，系统666的次级权限已经发展到了其他公司。
但面上他还是连表情都没变一下，缓步走到济城集团那一块，向李德海打招呼。
“李总。”
李德海今年50来岁，三白眼、倒八眉，一个乍一看很难让人产生好感的长相。
可先天不够后天凑，他愣是用文雅的谈吐、礼貌的举止、得体的穿着，给人营造出极有内涵的感觉。只要与他交谈过几句，就没人还会在意长相这种细枝末节。
说实话，贝叶书至今都不清楚李德海向他示好的原因。他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符合系统次级权限标准的，只能从侧面提供信息，间接做出引导。
“贝先生，很高兴您准时到来，请坐。”
李德海发音字正腔圆，语速拿捏得恰到好处，微笑时眼睛微眯，柔和了眼白过多带来的恶感，一开口就让人不禁想到一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样的人，就算是接下了别人给出的引导，也必然是权衡利弊、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贝叶书微笑落座。
脑中唐芋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
【砸场子？！你是说贝叶书来了？】
【对啊宿主，毕竟贝叶书已经走投无路了嘛！为了回周氏，他一会儿就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威胁的手段，对程济……】
【啊啊啊，统统你先别说，让我自己看，我要吃口热乎的！早知道我就不因为开会无聊，而偷偷躲厕所了。】
周恒皱眉，略带不满地转回头，不再看贝叶书的方向；薛逸竹似是满含期待；邵家阳表情复杂到让人读不懂；其他次级权限拥有者，则大多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这些人来回转变的脸色太过精彩，贝叶书没忍住笑出了声。
为了不露馅，他只好一边落座，一边将目光稍稍偏移。
“那是我们程总。”
李德海开口，贝叶书这才意识到，自己目光转移后的定点，正好是屏幕前的小讲台。之前他以为是主持人的那位，竟然就是济城集团的负责人——程济。
“前几年，程总身体有恙，没怎么出席过活动，一会儿我介绍你们认识。贝先生您与我们程总也算是同龄人了，应该会比较有共同话题。”
“多谢。”
贝叶书打量起这位传说中的程总。
男人正垂眸盯着讲台上的触控屏。他身量很高，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能遮盖住所有身形上的缺陷，脸上也不见憔悴，完全看不出大病初愈的样子。
许是贝叶书注视地太久了，程济似有所觉地抬眸。
他的眉骨略低、黑眸深邃，望过来时有种凌厉之感，一看就是个不好糊弄的。
想到一会儿要把这位当做“工具人”，贝叶书心里有些没底。
似是好奇贝叶书这张出现在自家公司位置的生面孔，程济朝他多看了几秒，又将目光移向李德海……
之后这二人间的眉眼官司贝叶书没注意，因为他脑中再次响起了唐芋的声音：
【开始了吗开始了吗？没开始！赶上了赶上了！】
随着这道心声，一个人影从侧门溜了进来，那里连通的正是报告厅的洗手间。
侧门在最右，而周氏的区域在最左，唐芋弓着腰，低着头，一路小跑，来到第一排最左边，一屁股坐到周恒身旁的空位上。
从所有座位前的空间横穿过整个报告厅，弓腰快跑这个动作一点都不能减少存在感，反而显得偷感很重。
但唐芋脸嫩，离他最近的周恒还笑得一脸宠溺，一旦产生“他还小呢”的结论，一切又都变得可以原谅了。
时间在这时走到整点。
上方电子屏幕发生变化，会议正式开始。
程济的声音清越舒朗：“欢迎各位前来参加这次会议，我是‘移动空屋’项目负责人，程济。这个项目主要……”
【统统，贝叶书怎么坐在济城那边啊？】
【他是走了济城李副总的关系进的会场。别看他坐在济城，心还是在周氏的。】
台上程济的发言还在继续：“……所以针对这一情况，合作方周氏给出了解决方法。有请周氏代表。”
掌声中，陈煊赫上台，程济则走到济城集团区域的第一排，落座前还特意朝身后的贝叶书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李德海压低声音：“看来程总也听说过贝先生，他一向很欣赏您这样年轻有为的人。”
贝叶书面上朝李德海投去个“感激引荐”的眼神，心中却十分冷静。
李德海这话，让贝叶书想起0244对程济的分析。
用0244的话说，程济实际上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他欣赏一切有趣的东西。过去只是因为生病，压抑了本性。
系统666基于一个人一直以来的行为来建立模型。程济历经生死，过去建立的行为模型必有偏差。
【啊，统统，陈煊赫说得啥？他怎么没用贝叶书那一版？】
唐芋的心声拉回了贝叶书的小差，他这才专心看向屏幕。
根据薛逸竹给出的消息，周恒最终通过的方案还是贝叶书写的第四版，由陈煊赫主讲。贝叶书与0244原本的计划，也是基于这个前提往下发展的。
但现在，屏幕上的策划案令他十分陌生，看这排版和语言习惯，这明显是出于陈煊赫自己之手。
系统666的回答声有些气急败坏：【天啊！陈舔狗怎么敢？他这份策划根本就没经过公司的讨论吧？！】
台下，周恒等人脸上也出现了错愕的神色。
虽然打乱了贝叶书原本的计划，但听系统这话的意思，如今的状况明显也在666的剧本之外！
果然，0244说得对，数据分析不是万能的。
任何意外，只要不是宿主本人造成的，那就是“有效更改”，当然是越多越好！
如此，他也许不用走原先的计划，就能躺赢！
唐芋像是才将这个事实消化，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又重新恢复了积极：
【统统，接下来是不是该贝叶书出场啦？你说他要威胁程济什么来着？威胁真的有用吗？我怎么记得几年前有人威胁还在病床上的程济，结果不仅没达到目的，还被他狠狠报复了？】
贝叶书能感觉到，很多双眼睛在他和程济间来回扫视，大部分都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系统似是被陈煊赫给搞蒙了，回答得支支吾吾。
贝叶书嘴角微勾，它当然答不上来，因为剧本全被打乱了啊！
唐芋却突然兴奋地开启了抢答：【我知道了统统！你是不是早料到了？因为我刚才说想要自己吃瓜，你才没提前告诉我？】
【……啊？】
【嘿嘿，我已经猜到了！周总让陈煊赫直接用贝叶书的策划，他肯定不服气。但他应该也没这么大胆子，不经公司商谈，就替换成自己的方案。他是不是要在讲完自己的方案之后，再讲贝叶书的？】
系统：【！！！】
系统：【宿主，你真聪明，这都猜到啦！不过不是陈煊赫上去讲，而是贝叶书本人上去讲哦。】
贝叶书微微蹙眉，他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对！
台上，陈煊赫正好说完最后一句：“以上，就是我对‘移动空屋’项目中，周氏负责部分的策划方案。感谢大家！”
说完他一鞠躬，直接下场，明显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但他身后的屏幕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一阵闪动后，出现了熟悉的画面，正是贝叶书那份策划案！
贝叶书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在除他本人外的所有人眼里，这跳出来的策划案就是贝叶书弄得。
而他本人要是真的如他这前段时间做出的表象那样，一心想回周氏，那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直接上场！
系统，这是要把剧本拉回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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