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秦舒钰步伐轻盈,步子迈得极大,跟只久在攀笼里的鸟儿一朝得了自由似的,穿行在长廊中,雀跃无比,急得跟在后头追赶的宫人慌慌张张喊着让她当心些。
秦舒钰压根懒得理会,这儿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她的家,这些宫人就会大惊小怪。
然而一个转弯,她冷不丁撞上一堵温热的胸膛,秦舒钰踉跄着后退,险些摔倒,她的贴身宫女秋玉见状尖叫一声。
然而紧要关头之时,一只手紧紧握住了秦舒钰的胳膊,将她险之又险地拉了回来,秦舒钰惊魂未定,下意识抬眼,撞入一双温润的眼眸,耳边响起男子醇厚的声音:“没事吧?”
秦舒钰眨了眨眼,身后秋玉带着一众宫人匆匆赶到,长相俊美的男子松开手,被隔绝在秋玉她们身后,朝秦舒钰扬起一个温润的笑容,不等她反应,悄然离去。
秋玉一行人忙着对秦舒钰嘘寒问暖,没注意到此人离去,秦舒钰呆了一会儿,猛然回过神来,拨开秋玉等人,脚步匆匆追了上去,人却早已没了影子。
天不怕地不怕的秦舒钰怅然若失。
秦惊鹤坐在檐下,专心看着那串精巧的风铃,通体泛青,似雨后青山般苍翠,身后响起淑妃温和含笑的声音:“你喜欢?”
秦惊鹤没有移开视线,淡声:“云水间里有一大堆这种东西,什么颜色和材质都有,你若想要,我全拿来送你便是。”
淑妃开怀一笑,来到她身边:“行啊,堂堂云水间的老板白送给我东西,岂能不要?何时送来啊?”
秦惊鹤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回应:“今日是不成了,改日吧。”
淑妃笑眯眯道:“可以啊,你记得送我几个最好看的昂。”
秦惊鹤露出点零碎笑意:“好说好说。”
清风吹拂,铃声清脆悦耳,像有人在悄悄诉说思念。
白驹过隙,凛冽的朔风刮来,寒冬已至。
秦惊鹤派出的人正在逐渐渗透整个皇宫,有了阿卫的协助,事半功倍。
与大狄的战争自七月始,目前为止,已持续了五个月,这五个月里,两方各有输有赢,总的来说,还是大狄赢得多,短短五个月却攻下了整整两个州。
之后,从沦陷区传出的消息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杀人放火,屠城曝尸,以民为奴,恍若人间炼狱,来自苦寒之地的民族天性有股不顾一切的冲劲,野蛮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因生于苦寒之地,吃苦耐劳自然不在话下,一切正如贤妃所说,大狄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割开了烈火烹油的本朝。
战事紧急,人心惶惶,朝廷开始出现主战与主和之派,比之先前的二三之争,过犹不及,朝野之上的主战派领袖,并不是一向激进的程与序,出人意料的是,却是李敏的幼弟李知临,说起李知临,此人可谓是众望所归的天下读书人楷模,其光风霁月,行事磊落,无人可居此人之上,李知临年纪轻轻,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去年高中探花,景瑞帝见了他甚是满意,一度想将公主许配给他,而面对天子赏下的荣华,李知临以家父与其友人早有约定为由,不假思索地拒绝,事后好事之徒探听此事,果然为真,但李父与之约定的朋友早已家道中落,实在不是良配,但李知临依然一力抗下阻力,娶了那名落魄千金,甚至只有她一人。
有人私下偷偷议论,李敏与李知临简直不像亲兄弟,李家是怎么培养出这般端方如玉的君子的?
主和派则更显荒悖,李敏与程与序竟站在了一起,让人难以置信,而且两人看着竟十分融洽,明明先前二三之争时就属这两位撕得最厉害,李敏提拔的官员,无论有无能力,程与序必定要找荐子,反之亦然,结果世事无常,天下忽陷倒悬之危,昔日仇敌也能化干戈为玉帛,站在同一阵营里。
朝廷如此,各地前线将领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愿打仗的,想立战功的,投机的等等,应有尽有,两层往下一压,民间苦不堪言,例如说前线大狄攻势凶猛,粮草万不能断掉,官府抓壮丁入伍运送粮草,不乏无德官吏中饱私囊,前线打了胜仗,不能不奖赏吧?更别说有些士卒还非得讨要战前发银子,说是激励杀敌,但大狄就在对面,这钱难道还能不给?但银子从哪来?
朝廷前几年花费奢靡,到了今日勉强付了几回便捉襟见肘,四下一望,景瑞帝大手一挥,苛捐杂赋落地,这回搜刮完百姓送去真金白银,下次又得要钱,再行此法。
朝廷上,只有一个李知临反对此事。
武将中,定远侯抗战决心居首,事实也是如此,他顶在最前线的重要一地,咬住大狄大军,不曾退后,极大保全了京城与景瑞帝的安全性。
据说定远侯的世子杀敌奋勇,有勇有谋,表现出彩,军中上下皆服。
大军攻伐,叛国之人亦不少,文臣武将皆有,定远侯世子扬名的那战便是从万军中取得叛将首级。
吃不下定远侯,战事又无明显进展,大狄一时愤愤,各处武人商量后,决定请来大狄最擅攻城掠地的人,博西勒多衡。
没有人能轻视这个名字以及这个人,此人之悍勇闻名天下。
事实也如此,自博西勒多衡到来,战事大大有了进步,大狄铁骑所踏,一切灰飞烟灭,主和派趁此压过了主战派,请求景瑞帝下旨向大狄派使者递和约。
景瑞帝犹豫许久,本来沮丧的李知临见此一时振奋,以为君王是怀有抗敌保全百姓之志,正要出列,景瑞帝诚恳询问:“诸位爱卿,朕是不是应该南下?”
李知临呆若木鸡。
程与序出列拱手:“回陛下,臣以为应……”
“陛下乃万民之主,岂有弃百姓于不顾的道理!程侍郎,你读的圣贤书都到哪里去了?!若尔敢劝陛下南下一个字,我李知临便拼了这条命也要与你不死不休!”李知临勃然大怒,李敏默然不语。
程与序脸色铁青,看了一眼李敏,终究还是退了回去。
景瑞帝眸中深处飞快掠过一抹不快,他没再强求。
内外几乎交困,便是如此,也拦不住达官贵人的富贵生活,近日贵妃办宴,因皇后自请外出祈福,京城上下无人敢拂了贵妃的面子。
秦惊鹤没有去,她收到了静和的来信,信上说,逃难的百姓太多,青州险些混乱,好在她身为皇室公主,百姓多有畏服与依赖,她安置好难民,见哀鸿遍野,遂生北上之心,此行欲与定远侯达成联络。
秦惊鹤虽处在繁华的安乐窝,但依旧感同身受,几乎决定要与静和一同北上。
她是永乐郡主,受民脂民膏恩养的永乐郡主,是百姓的郡主,此等时刻,怎能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若真有那一天,她绝不苟活。
但是,所以有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推阻了秦惊鹤的步伐,这场病来势汹汹,她在床上躺了七日。
淑妃日日陪伴,一到晚上,便是李姑姑将情报念给秦惊鹤听,虽然皇宫各处几乎都安插了她的人,但却没有发现关于母亲长公主的任何蛛丝马迹。
反倒让她知晓了另一件事。
秦惊鹤脸色苍白,绝艳的五官表情淡淡:“秦舒钰看上了大理寺卿的三公子?”
李姑姑为她掖了掖被褥:“三公主常常出宫见他,似是相谈甚欢。”
喝过药后的倦意袭上秦惊鹤心头,她困倦地闭上眼,轻声:“不必理会,姑且随她去……”
李姑姑等了片刻,抬眼时却见她已睡熟,李姑姑心疼地叹了一口气,端着药碗走出寝宫。
守在外头的杜若见李姑姑的身影消失才敢低声:“郡主真是辛苦,既要盯着民间资援粮草的事,管着城外的流民,还要日日看望四公主,晚上又得回信,我看这场病就是由于郡主是积劳成疾了。”
怀夕叹了一口气:“郡主最近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前几日淑妃邀郡主喝酒,郡主却没喝半滴。”
杜若瞪大眼:“莫不是因为静和公主不在?”
怀夕思索了一会,摇摇头,这下,两人齐齐低声叹气。
翌日,用过午膳的秦惊鹤难得在书房练字,一旁的杜若被书房的暖意熏得昏昏欲睡,下一刻,李姑姑忽然推门而入,低声道:“昨日贵妃宴上出了大事,钦天监副监正和他的夫人这对夫妇与他俩的好友们不知为何落了水,好在救得及时,但被冷风一吹,昨晚便都起了高烧,几乎去了半条命。”
秦惊鹤一时讶然,脱口而出:“她竟这般大胆?不怕陛下责罚?”
“陛下不会管这些,他忙着修他的新园子。”李姑姑想了想,答道,景瑞帝心血来潮修园子的事早就传遍了。
秦惊鹤点点头,若有所思:“也是,姑姑,贵妃在太医院可有根脚?”
李姑姑恍然,下一刻,脸色突变。
秦惊鹤见此眼神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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