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路森从沙发上站起，去拿手机给贾哲拨打电话。
几声后，接通，贾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路总。”
“去年公司聚会，在南山路那一次，我是怎么回来的？”他的口吻微促。
贾哲笑着：“路总，你忘了，那次我没去。”
“你没去？”
“对。我当时我在淮市出差。”
路森想了想，尔后道：“好。”他挂断电话，又给元叔拨打了一通过去。
元叔：“路总。”
“还记得去年公司在南山路聚会那天的事么？”
元叔问：“具体是指，哪件？”
路森：“我那天是怎么回家的？”
元叔噢的一声，回：“那天您喝了不少酒，黎小姐和池小姐送您回的家。”
“黎芙？”
“对，中途黎小姐下车回家了，最终是池小姐送您上去的。”
“是池羽茉？”路森确认。
元叔加以肯定：“对，是她，路总。”
沙发前的人，心中涤荡，如同海平面凭空升浪。
默一瞬，他恢复语气：“好，我知道了。”
垂臂，手机跌落沙发里，男人坐下来。
手撑额，长指深深插进头发。
没来由地，心中浮起鼓噪。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那场梦，梦里，旖旎春色暗藏不住，发了疯一般发泄他种种不堪念想。
池羽茉泪汪汪的小鹿眼，近乎祈求的语句，和可怜巴巴的喘息，如今翻覆上来，萦绕于耳，像缠人蔓藤一般叫人无法忽略。
元叔提供的信息让本来心持疑惑的人彻底意识到，他可能真如梦境一般，在那晚强迫了池羽茉。
因为他清楚记得第二日早晨是从沙发中醒来的，与梦中事发场景完全一致。
而且现在忆起来，也能清晰记起，那天出门之前，他在鞋柜下方看见一双女士拖鞋。
保姆阿姨打理这套房子已有一年之久，期间从不会将客拖遗留在鞋柜外面，他能在阿姨上班之前看见那双鞋，只说明一个问题：前晚有人使用过。
路森背脊绷直，凝望手中粉羽。
那日在片场与她见面的时候，他早已被妒火烧昏了头脑，以至于那么明显的委屈，甚至于要踢他一脚，他都没有感受得到，不仅如此，还对她严加斥责，简直不可理喻。
难怪。
难怪池羽茉看他的那双眼包含忿意，难怪死都不承认在她身上制造痕迹的人是季霆。
当然不是季霆。
畜生竟是他自己。
像多年的旧伤疤忽被揭开一样，复杂和痛苦同时爬上路森眼睛。
当晚，究竟做了什么，又做到何种地步？
为何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只字不提？
懊恼，焦灼，此时已分不清，只知道所有情绪融在了一起，在这刻，如千军万马涌进来，吞噬他心。
眼睫慢慢垂了下去，轻羽在手心握紧，他置于鼻前，仿佛闻到她那股清甜香气。
一声沉沉叹息。
是了，终究，他还是没能藏好自己，亦没控制住自己。
到头来，多年的隐忍克制，就这般化为了灰烬。
*
初春，《春日恋曲》正式开播。
黑色莱斯莱斯幻影后排，男人横架手机，反复拖动着进度条，观看这档恋综节目里的某个场景。
今日驾驶员是贾哲，他稳坐在前排，嘴角莞尔。
重复播放、截图放大、抠细节这些事，是饭圈粉丝那套，他认为，自家老板不至沦落至此。可偏偏路总就是这么做了，而且做得光明磊落，毫不避讳。
他堂堂博艺总裁，要一个女孩子又有何难，犯得着如此，玩这种十几岁小伙的暗恋戏码？
听着已经快要背诵出来的那个片段，贾哲深深叹气。
路森从屏幕前抬起头来，看过去，问他：“怎么？”
贾哲勾勾嘴，微笑：“从办公室到现在，您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
“碍你事了？”路森问。
“没，没，不敢。就是…我有点好奇。”
路森：“好奇什么？”
贾哲顿了顿，思量了片刻措辞方才说话：“她只不过是给凌少宇削了个苹果，究竟有什么好介意的。”
值得你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在这审视么。
后面这句是放肚里说的，他没敢直言。
“啧”一声，后排总裁明显的不悦：“你不懂。”
说完，他垂面，视线继续盯手机屏。
池羽茉何人？池家独生女，千金之躯，自出生便有保姆伺候，两家溺宠，家中，上到厨房构造，下至家务程序，那是一概不清楚。怎的这样矜贵的人儿，养大之后要给别的男人削水果。
他现在算是明白那些嫁女儿的父亲是何心情了。看到她这副样子，他也不高兴，十分不高兴。
贾哲以为自己用词出错，或者点破了男人心思引起不满，他瞄一眼后视镜，赶紧闭了嘴巴。
路森扣下手机，未再言语，侧过脸去看窗外。
三月末，道路两旁粉白的樱花已借绿芽攀上了枝头，迎着和风，竞相开放。
入目几分舒适。
“贾哲。”忽然，看窗景的男人开口。
驾驶位上，两只耳朵竖起：“是。”
“一个人，如果对已发生的既定事实闭口不提，说明什么问题？”路森问。
贾哲茫然：“哪种事实？”
路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是不是当对方避讳一件事时，这件事就没有必要再提起。”
贾哲颇为不解：“那这事情对于对方来说，重要吗？”
路森想了一想，轻说：“应该…不是很重要。”
贾哲：“那就没必要提了，我的意思是，假设对工作和生活构不成什么影响的话。”
路森目光从窗外的樱树上收回，下巴轻点了点。
贾哲不确定自己是否听见微微叹息声，他摩挲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内心咂摸。
这人最近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叹气，还经常盯手机屏幕发呆，若不是知道他单身，还以为是不幸失恋了。
他深感自己的回答有可能已经对老板造成了什么影响，于是，又开始往回找补：“当然，也并非都那么绝对，我认为也有另一种可能。”
路森问：“什么可能？”
贾哲：“这个嘛，路总，女孩子都是害羞的，很多事需要男人主动开口，这个道理您不会不知道吧？”
*
传媒大学校园。
辛蕊在寝室里敞开声笑。
“哈哈哈哈哈…”
“蠢爆了……”
“老娘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单细胞的。”
池羽茉坐在椅子上刷手机。
热搜应该是节目方买的，位置还挺好，她点进排行前十的那个词条：
#按头营业cp #
排在第一条的是官博文稿，下方便是一些营销号，池羽茉点开评论过万的那条，翻动。
前排凌少宇粉丝吐槽自家偶像：
凌我的神：【哈哈哈哈，我担是要笑死我，谈个恋爱都不会，太纯情了叭。】
哥哥看我看我：【真绝了，搭档没被气死属于脾气好的，我替我担道歉行吗，真的，笑死。】
达拉崩吧：【搭档脾气好好哦，人也超美的，是谁家的女鹅呀求科普。】
相持不下：【鱼不分一条，桔子不剥一个，苹果皮脏的没削，最后还把人家弄过敏了，不错，哥哥很棒，你下辈子能找到女朋友我跟你姓。】
都到我碗里：【女嘉宾脾气顶级好，努力营业，粉了。】
不爱螺蛳粉：【两个人都很纯情，竟然觉得这样也很配的，请继续。】
看着看着，辛蕊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茉茉，看热搜了吗？”
池羽茉：“正看着呢，怎么了。”
“你和凌少宇的热度竟然最高耶。”
池羽茉嘴角微翘：“嗯，好像是。”
“关键你俩什么糖点也没有，你说人气怎么就干过了那几对？”
“不知道，可能是，观众逆反心理。”池羽茉说。
大众有时就是这样，对于固有剧情兴致平平，反倒爱关注矛盾突出的新奇戏码，而池羽茉凌少宇显然是撞上了风口，从几对腻歪的小情侣当中杀出重围，荣升为众人眼中最无默契的那种cp。
到节目播出第二周的时候，他们的词条已挺近前五。
这成绩始料未及，毕竟录制那段时间她压力丛生，生恐播出之后成绩垫底，未想竟因此狂揽了一波流量。
心中喜悦难掩，池羽茉与辛蕊逛超话的时候感叹：“综艺的威力真是大。”
“我们茉茉离流量花又近了一步，我估估啊，将来粉丝肯定五千万起步。”辛蕊道。
“五千万？我想都不敢想，你是怎么梦的。”
“梦一个吧，万一实现了呢。”
这时，赵沐之进了寝室，入门便冲聊天的两人说：“大好春光，不下楼看帅哥窝在寝室干嘛呢。”
辛蕊睇人，不以为然：“这个学校还有本仙没见过的帅哥？”
“这位绝对没可能见过，一眼就不是咱们学校的，是那种720度无死角的纯正大帅逼。”说着赵沐之拉窗帘，示意二人看楼下，“就站在那呢，看样子是某位成功人士，来女生寝室接人了。”
寝室在二楼，窗外便是植有法桐的林荫道，池羽茉和辛蕊一齐起身走过去，眼往窗外一扫。
只一眼，池羽茉便惊讶，她怔忡睁眼，看立在树下高大身影。
辛蕊也一瞬间瞧出了来者何人，她意味深长笑笑，手搭上池羽茉肩：“找上门来了。”
说完，转身拉住往前探身的赵沐之，“别看了，这个是专门为池羽茉量身而造，自出生起，别人就竞争不过她的，一对一专属大帅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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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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