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笼。
地如其名,被关进去的早就不被当成人看,只是野兽。
戚如泱曾看惯了战场上的妻离子散,断臂残尸,那是命运寻常到麻木的无常……可如这般人为的残忍游戏,却只在这盛世通京得以一见。
百年来,蜀国皇庭就是以这样的方法训练出了一代又一代绝对忠心的暗卫。
*
若说戚如泱心软,倒也不至于。
皇庭的腌臜她见得多了,不差这一件两件,但是恍惚之间,她却从那个少年身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这叫她不好受起来。
杏眼之中闪过一丝不忍,虽是极快,却被常修敏锐地捕捉到。
“殿下当真不知道应选地?”
戚如泱摇头。
她甚少踏入崇善所,更别说是应选地。唯一有过几次交集,都是因为崇苍。
见她否认,常修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崇苍是从崇善所,应选地出去的人,他以为这人多多少少会和戚如泱提起从前之事,却没想到戚如泱确是一无所知。
两人正说着话,笼子里忽然起了变故。
到了放饭的时间,看守扔了几个包子进去,落在脏污泥地里却仍旧发出阵阵油香。
都是十几个半大的孩子,几个包子虽然诱人,却根本不够分。
又是一阵厮打。
有人被打倒在地,蜷缩哀嚎;有人被踩断了手指,惨声嘶吼;还有人抢到了食物,狼吞虎咽。
那个男孩儿也抢到了一块包子,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便被另外两三个少年围了起来。比他高出不少的少年们,望着他手里的包子,眼睛都在冒着绿光。
“交出来!”为首的少年个子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去,脸颊上的一道伤疤从耳边到了下巴,看起来格外凶恶狰狞。
男孩儿没说话,也没交出包子,反而是将食物紧紧护在了怀里。
戚如泱眉头轻皱,下一刻却见那男孩儿身子一闪,出手快如疾风将面前一人打倒在地,手法干净利落得丝毫不像是个半大的孩子。
一拳出其不意,剩下两人却也不是吃素的,拿出了看家本领与他扭打在一起,却被少年一一制服……他手段十分凶狠,直到将最后一人打得面目全非,再无还手之力,这才直起身子来,默声走回了之前的角落里。
戚如泱这才见他蹲下身子,拿出手里的包子,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个干净,又舔了舔油亮的唇,似是意犹未尽……
“哐当!”一声,铁门被打开,一群身穿重甲的士兵从笼子里将刚刚没气了的尸体拖了出来,鲜血在泥地上留下歪歪扭扭的印子,散发出阵阵腥臭。
则言望了望里面活着的人,点了点数——
还剩六个。
他又朝常修道:“大人,到时候了。”
到时候了?
戚如泱看向笼子里那些或坐或倒,几乎快要没了人形的少年们,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常修点头,戚如泱预感成了真。
只听则言朝笼子里高声道:“给你们一炷香,笼子里只能剩一个活人,若不然便一个不剩!”
沙哑的声音在此时分外浑厚,回荡在空地上方,让人听得后背发毛。
戚如泱紧抿双唇,死死地盯着角落里那个少年。
常修见状,小心提议道:“殿下不妨随我去前面用盏茶,一会儿便出分晓。”
戚如泱目光仍未从少年身上移开,话锋一转忽然问:“则言,你刚才说那个孩子和曾经出去的一个人很像,是谁?”
则言一顿,苍老的声音响起:“崇苍。”
“他……他也是这么从笼子里出去的?”
“自然。关了二十天,最后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手下一个没剩,活像是头饿狼。”
则言话语轻松,说起当年的事情就像是在聊崇苍幼时趣事,却听得戚如泱胃里翻江倒海,像是塞了一块石头,又沉又恶心。
她知道崇苍在崇善所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却不知道,竟是这样……
她强迫自己紧盯着那个少年,只见他捡起被扔进笼子里的刀,朝剩下的人毫不留情地劈砍而去——
鲜血喷涌而出,落在地上,明明离她很远,她却觉得那些血像是浇在了自己的身上,腥臭而灼热,让人阵阵发晕。
恍惚之间,崇苍的身影开始和笼中少年无限重合……她像是看见了二十年前的崇苍,在这应许地里被逼着放弃一切为人的七情六欲,尊严体面,只为了博一条活路。
*
结局在意料之中。
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到,笼子里却只剩了少年一人。
看到少年独身立于牢笼之中,戚如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眼前天旋地转……无数情绪积在心底找不到一个出口倾泻,她单手撑着铁笼,遥遥地看着笼中人,声音喑哑:“就定下他吧,我明日让二皇妹来提人。”
常修上前扶住了她,却摇了摇头:“人可以定下,但现在还不能提走。”
“为何?”
则言摆了摆手,接话道:“还未熬鹰,这猛兽可不能放出笼子外面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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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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