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师看着冼宴仙离开的方向,突然噤声,她觉得就这么随口讲出别人的伤痛并不好,而男老师听入迷了,还让她继续。
“继续什么,快去组织纪律,活动时间到了。”
女老师抹了把脸,推着男老师往小朋友那边走。
301年5月12日上午九点,两个分配到刑侦支队的新警察走进刑侦大楼,亦步亦趋地跟在冼宴仙身后。
她根本没带过新入职警察的实习期,和两个高高瘦瘦的大男孩大眼瞪小眼,最后让林卫把人带走了。
报案大厅里就没闲着过,冼宴仙走到最右侧的□□,今天早上公安户籍系统的内部网出了点问题,把来办事的人都堵在一起,后面怨声载道,只有3号窗口排在第一位的女人面色平静,丝毫没有怨言,不过从冼宴仙站在侧面的角度,能看到她一直偷偷颠着的腿。
她的面部情绪和肢体语言完全不符,手里还攥着火化证明。
“把那两个新来的带上,来□□二楼这。”她给林卫打电话。
五分钟后,林卫将鹿南星,孔久可带了上来。
冼宴仙一听后面那个名字用普通话读出来绕嘴的就是阳谷本地人,这里的文化开放又封建,家长取名字时,只顾着方言听着好听就好。
“你们现在什么都不用说,就看着3号窗口正在办公的女人。”
叫鹿南星的那位一看就是平时不那么考究的刑侦局看多了,瞬间摆出埋伏的姿势,只露出一双眼睛。
冼宴仙被逗笑了,但没阻止。
女人是来销户的,给她父亲,各种证明带的齐全,回答了办公人员的几个问题,户口本上盖了章,身份证被剪掉,一个人彻底消失在了社会中。
女人接好递过来的各种证件便退到一边,把位置让给下一个人,她站着,后背挺直,将文件按照大小一次摆放在文件袋中,整理好,再戴上帽子墨镜,走出大厅,上车,离开。
鹿南星也随之站直。
“腰疼吗?”
冼宴仙突如其来的关心,吓了他一跳,鹿南星连连摆手,语气正经,
“不累。”
“没事,新来的都这样,但是没有几个人是一下子就变成警察的,即使在学校的成绩再优秀,但是实践不是理论,警察站在警局里观察人,也不用把自己挡住。”
孔久可没做动作,脸却一红,后退一步,而鹿南星走上前,眼睛都是星星眼。
“那你先说吧,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冼宴仙在玻璃上对着女人刚刚的位置画了个圈。
“我看到,”鹿南星开口是标准的普通话,“一个给亲生父亲办理销户的女儿,她一定是个十分严谨的人,对待生活和工作都十分认真谨慎,我毕业实习时轮职到户籍科,来办理业务的人,很少有人第一次就能将资料全部带全。”
“还有吗。”
“还有,她应该是很着急,很急切地要去做下一件事,而这件事,和这个销户有很大关系,她看着年龄不大,按照正常范围内的年龄差,父亲应该还没到退休年龄,那么去世单位一定会有补偿,和丧葬费。”
“孔久可呢。”
“我觉得,她看起来很悲伤,但是又有些高兴。”
他就一句话,但是说完嘴还半张着,似乎还有想说的,但是没考虑好,或是没有把握。
冼宴仙在两人身上来回看,孔久可在低头思考,鹿南星一直看着她,而她在视线没落在鹿南星身上时,突然发问,
“那如果她父亲没有工作单位呢?”
“他没有…也可…呃……”
鹿南星磕巴了几下,明显开始对自己表示不满意,他紧皱着眉头,嘴唇抿在一起。
孔久可依旧低着头。
“我觉得,她爸就是她杀的。”
冼宴仙说了这么一句,两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好了,上午下班时间到了,我们去食堂看看伙食,顺便问问三号窗口的姐姐。”
她领着两个挺拔的年轻帅小伙往食堂方向走,路过机关处,里面的大姐们是上下班最准时的一批人,迎面看到他们,一下子热情地扑过来。
“这就是刑警队新来的小伙子啊,真漂亮啊,有没有对象呢,哪的人啊,家里……”
机关处的大姐各个都是月老,看到新人先可这自己家小辈安排,挑剩下的再给单位里的大龄单身男女配对,冼宴仙都习惯了,但新来的可不适应,两个男人被大姐们围在中间,此时脑子里还都只有三号窗口的神秘女人。
冼宴仙十分贴心,她特意找了三号窗口的姐姐一桌吃饭,等到那两位脱身出来,招呼过来。
“听姐姐讲讲那个女人的故事。”
户籍民警胡姐一挽袖子,
“这个人我是不认识,但是这个事,我都能猜出来,死者是来办事人的亲爹,五年前,我刚来这上班办的第一个业务,就是她爸抱着个刚出生的男孩,问能不能上他的户口,那孩子的出生证明上只有妈妈的信息,一问,这俩人不是婚姻关系,男的比女的大块二十岁,男的有家有孩子,办不成,抱回去了,孩子户口都没给上。”
一种常见的,阳谷大部分小中产家庭为了男性继承人的操作,往往伴随着失控的原配和夹在中间割舍不断感情却恨的大女儿。
鹿南星像是听故事一样,真的听进去了,他问冼宴仙,
“师父,这和死因有关系吗?”
这还没教他什么,师父就先叫上了,对比旁边沉默不语的孔久可,他确实更讨一部分人的喜欢。
“你听胡姐接着说。”
“她拿来的死亡证明是医院开的,死因是被腹腔多个脏器破裂,诱因是被卷入车下碾压。”
“她刚才开车来的。”孔久可找回自己的声音。
“但是这也构不成证据啊。”鹿南星还是不信。
“问问胡姐过目不忘的眼睛有没有记下她的地址,下午去小区看看监控。”
胡姐朝他们挑挑眉。
两个新人都着急知道真相,拿到地址后,从食堂出来他们就直奔目的地,找物业调监控。
中午只有主任在,他一听调停车场监控,立马反应过来。
“是不是204那老刘家的事不是那么简单啊。”
冼宴仙朝后面比划了个手势让两人先不要插嘴,自己和物业主任说话的语气很随意,
“什么事啊。”问话的同时双击了一次鼠标,在安静的环境是十分突兀。
“就是老刘被他姑娘开车碰到了那个。”
“仔细说说。”
物业主任没啥心眼,面对警察,更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就是他家大闺女倒车入库让她爸,就老刘帮忙指挥,完了这孩子自己刚生完孩子,手脚都不太利索,一下子油门踩错了,那车直接窜出去给她爸压下面了,我们小区的保安当时正看着呢,打了120也打了110,派出所来了人,一看那是人家父女俩,给闺女吓得都不会动了,赶紧先送去医院,但就是没抢救回来,你说这,寸劲吧,意外吧,然后,也是一家人的事,派出所就没管。”
这主任也不是阳谷人,听着口音是北方来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在他来回运用语气助词时,冼宴仙已经在昨天的监控里瞄到一个偷电瓶车的,她朝屏幕上敲了两下,没有提前交代,只有鹿南星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个U盘递给冼宴仙。
“这段我拷走啊。”她自然接过,然后更自然地问主任,
“你说这事是哪天的?”
主任猛地反应过来,
“啊,你们不是来查这事的啊,那我这不是多嘴了吗,对老刘家的丫头没啥影响吧。”
“又没立案。”
“啊,就前天的事,快六点多下午。”
冼宴仙调出那段时间的监控,毫无破绽的,车子在微微调整角度后,车屁股对着死者,死者举手示意,而车子直接朝他顶过来,将人撞倒,还又往后将近一米,随后驾驶室上的女人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扑到他身边,无声的监控也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她先是抱着死者留在外面尚有一丝气息的头,染了满手血,然后崩溃地试图用手推开车子,手指一滑自己也跟着惯性头撞在车灯上,她突然醒悟,爬回前面找手机打120,手指上都是血,指纹解锁几次都没完成,而此时保安已经冲进来,扶着她,她摇晃着保安的腿让他叫救护车,自己瘫在地上,手臂挥舞时,还能看到衣摆被拉起,露出她产后没有完全恢复依旧鼓起的肚子。
“诶,这闺女也是个苦命的,本来家里条件不错,后来老刘投资几次都失败,她研究生没读完,直接出来找了个工作结了婚,这刚生孩子,爹没了,哎呀……”
主任背着手,没忍心看完那段监控,在他背身过去后,冼宴仙迅速点了暂停,画面定格在刘女士某个看向监控器的瞬间的眼神。
这次两个新人都上了道,一起凑过来看。
主任还没转过来,冼宴仙和他搭话,
“麻绳专挑细处断,真没说错啊,那她那弟弟呢,还那么小。”
“啥弟弟,她家就一个孩子啊。”物业主任瞪着两个大眼睛一脸无辜。
“诶呀,我这脑袋,听入迷了,和之前一个案子弄混了,”冼宴仙和主任聊天时一直用着和他差不多的口音,让他放下许多防备,说了自己记错后一拍脑袋,
“现在太忙,都记串了,行,我了解了,你们这安保做的不错,监控也清晰,还有就是最近偷彩礼的特别多,你们都要注意啊,我们先走了,您也午休吧。”
她没给主任插话的时间,边说边往外走,说完后直接上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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