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梯间进入病房区还要人脸识别、指纹认证,很复杂,也很新奇,我没见过这种高科技。
李圆说,等会儿下楼把我的脸和指纹也录入进去,这样我也能畅行无阻了。但她建议我别乱跑,最好只在自己的工作区活动,他们不喜欢外人踏足自己的地盘。
“18层以后就是咱俩的地盘,我罩着你。”
李圆拍拍我的肩膀,我不太习惯被别人触碰,但还是忍着没说。这是个善良仗义的女孩,我在心里给她下了定义。
话说得大气,但18层只有一半是我们两个人负责,另一半被金属墙隔开,堵死的过不去。六间病房,只有走廊尽头的两间住着人,一整层都安安静静的,只有我跟李圆小声的交谈。
我问李圆,我该做点什么?
李圆说:“你来负责1802病房,每天的任务就是在早上八点送早餐,十二点送午餐,下午六点送晚餐,餐食会按时送到电梯间,只需要去电梯间取餐送到病房;然后,早上九点打扫病房,必须干净整洁,床单被罩每天一换,十点必须打扫完毕,因为十点之后会有医生来查房,而护工必须在场接受检查。”
“除此之外,24小时待命,每名护工跟所负责的病房有单独的联络器,随叫随到,照顾好病人的日常生活。”
“不过别担心,他们每天都会服用一定量的安眠药,一般不会半夜把你叫起来的。”
我觉得这份工作听上去很轻松,不用卖力气,不用动脑子。
“对了,1802住的是位小少爷,脾气倒不错,就是爱挑剔,无论说什么你听着就好,别往心里去”,李圆小声嘱咐我,但见我默不作声看着她,转头无奈笑了下,自言自语道:“你大概也不会管他说什么的。”
别人说话我肯定是听着啊,我没懂李圆说的意思,但知道她是为我好,于是对她说了声“谢谢”。
李圆长得蛮高,跟我差不多,她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有点别扭,我侧了侧头,她放下手,将拇指按在1802的门锁上,领着我踏进病房。
房间宽敞,入眼就是大大的落地窗,今天阳光好,透过白色薄纱照进房内,不刺眼,很柔和。窗边是一张大床,一片白中躺着个人,闭着眼,头发很黑,脸很白,几乎要跟床单一个颜色,五官轮廓很深,等我走近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颜色浅淡的薄唇。
我想,他跟洋娃娃一样,不知道眼睛大不大。
李圆脚步很轻,我也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惊醒床上的人。
我们站在床边,我瞥一眼李圆,她神情有些紧张,不似刚才外面那样放松,她微微张口,却没发出声音,但我还是听到安静的房间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
“什么事?”
从床上传来的,我扭头去看,正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只盯了一秒,我赶紧低下头,一旁的李圆一本正经地说:“新来的护工,以后负责您的房间。”
接着就是一片安静,那人没说话,李圆也没再开口,我当然也不会说什么,低头盯着脚上的帆布鞋看,白色的,很干净,是甫哥给我的。
最终,还是李圆打破了长达好几分钟的沉默,“那我们先去忙,有事情您叫我们。”
我还站在那低着头发呆,李圆拉着我的胳膊走出房间,等关上门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说话的语气也一扫刚才的紧张,“好了,带你去楼下录指纹!”
她走起路来像小兔子一样,一跳一跳的,还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我不懂为什么她在病房里跟现在全然不同,1802的病人看上去并不吓人,除了那双眼睛,太黑了,盯着看时有种走夜路的恐怖感。
又回到2层,打开电梯,楼层空无一人,李圆拍了拍脑袋,“哎呀,快到饭点了。”
我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十一点多少呢,有点看不清。李圆拉着我走到一个门口,扔下一句“你进去说你是新来的,来录指纹,我先回楼上送饭去”,火急火燎走了。
门口的牌子上挂着三个字,我不认识,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请进”,我推门走进。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一台机器前忙碌,头发有些长,挡住一点他的眼睛,他甩了甩头,抬眼看向我,“有什么事吗?”
我回忆着李圆刚才说的话,重复,“我是新来的,来录指纹。”
那人挑了挑眉,似乎觉得这是个新鲜事,放下手里的活,绕过机器走到我面前打量我,他的眼神太直接,我感觉自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被他看着,不适地垂下头。
“过来吧”,我感觉身上的视线消失,松了松僵硬的肩膀,跟着那人的脚步往前走,他停,我也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住。
“过来啊,离那么远干嘛?”那人声音带着笑,我又走近两步,还是保持着一点距离。
“哎呦”,他声音带了些不耐烦,直接拉着我胳膊把我扯过去,“手放这!”
手被按在一块透明的玻璃上,有点凉,我蜷缩了下手指,又听到那人的声音,“伸开,贴紧!”,又赶紧张开手,紧紧贴住冰凉的玻璃。
“好了,来这坐下。”
我听见身后传来指令,转身往他指的方向走上一个台子,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等待下一个指令。
“抬头。”
我犹豫着抬头,对上一块黑色的屏幕,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别动,听指令做动作。”
屏幕上出现我的脸,接着屏幕中又出现声音,我听话地眨眼,摇头,点头,张嘴。
“可以了。”
然后,我该做什么?我有点无措地坐在那,看着屏幕移开,对上那人的眼睛。房间有点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那人盯着他突然笑了,语气无奈,“下来吧,我给你配联络器。”
我走下台子,跟着他又去到另一处机器,我有点好奇地用余光打量房间内的机器,都是我没见过的,也不知都是干什么用的,是做手术用的吗?
我想起第一次被送进医院时,医生说我的锁骨断了,肋骨也断了,然后我就被推进手术室,躺在一张床上,上头有个大灯照着我,接着我又被人用布盖住,我听见电钻的声音,不疼,但我感觉到有东西被放进了我的身体里。后来,甫哥带我去把那东西取了出来,是个很长的钢钉,我后知后觉感到一阵疼。
“你负责哪间房?”那人问我。
我说,1802。
那人停下动作,我疑惑地抬头,他神情古怪看着我,重复了一遍“1802?”,是疑问的语气。
我点点头,他没再说话,低头捣鼓了一阵,递给我一个像手机一样的东西,我接过,有点爱不释手,有时候看到别人用手机打电话会很羡慕,现在我也有了差不多的东西。
他又从另一个机器上取了两把钥匙,递给我,“好了,你走吧。”
那人又走回最开始那台机器前忙碌,我小声道谢离开,他没回应,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外面有些嘈杂,我看向走廊那头聚着几个人,穿着浅蓝色套装,跟李圆一样,应该是我的同事吧。我以前也有同事,但我们不常交谈,都忙着埋头干活,工作完常常累得说不出话来,不像他们,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我准备回楼上去找李圆,毕竟现在我算是已经入职,也该上手自己的工作。
“哎,新来的那个!”
一个有些尖利的男人声音从那群人中传出,我没听清,站在电梯间门口试新录入的人脸识别,一直没成功,有人走近,还是那个声音。
“叫你呢!耳朵聋了?”
我扭头,一个瘦小的男人面色难看瞪着我,是很讨厌的眼神,我退了一步,小声解释:“我没听到。”
他讽刺地哈哈大笑,指着我对跟上来的另一个男人说:“说话跟个小娘们一样。”
另一个男人比他高,但也瘦,耷拉着眼皮像是没睡醒,声音沙哑,“邓庆,今天于主任值班。”
邓庆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朝我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走了。那个男人无精打采地瞥我一眼,留下一句“人脸和指纹一起”,也跟着回去了。
奥,原来是一起用才行,我试了试,果然成功。出门前我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靠在窗边往外看,其他人各说各话,我总觉得他不应该站在那群人之中。
等坐上电梯我才反应过来,我还没跟他道谢呢。
“嗡嗡,嗡嗡.......”
握在手中的联络器发出振动,屏幕上跳出黄色的警示标志,是1802的病人在呼叫我吗?我盯着电梯里的数字,有些心急。等我刚走出18层的电梯,就看见李圆朝我招手,神情着急。
“快过来,李倡。”她站在1802的门口压低声音冲我喊道。
我小跑过去,呼吸略喘,“怎么了?”
“小少爷找你,他说以后只能由你来负责1802,我刚进去被赶出来了,他应该呼叫你了对吧?”李圆语速极快解释。
我掏出联络器给她看,黑色的屏幕上依旧是那个黄色的警示图标,李圆只来得及告诉他这是二级警报,就把他推进了房间内。
在我进入房间后,那枚联络器终于停下振动,图标消失,屏幕变黑。
房间内依旧安静,“小少爷”在窗边的桌子前坐着,背对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窗,一阵卷着落叶气息的风吹进屋内,我想我应该说点什么,思索片刻。
我说,我来了。
他回头,幽黑的眼眸凝视着我,逆光的缘故,看不太清,大概是有光晕的原因,我不是很害怕那双眼睛了,跟他对视几秒后才低下头。
我听见他喊我的名字,是我听过最好听的一次。
“李倡”,我抬头望向他,他又开口,“许刻”。
他说,叫他许刻。
我后知后觉,那是他的名字,许刻两个字怎么写,跟我的名字一样,也是两个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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