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太子府与第一次的境遇截然不同。陈端淑很喜欢她，赤羽日日在椒芳殿陪着。陈端淑幸福知足的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赤羽心里都感慨万分。太子府内规矩森严，赤羽只盼着陈端淑顺利临产，早日完成任务。终于挨到预产的日子，陈端淑一早就开始腹痛不止，一直到深夜都不曾生产。惨叫声在椒芳殿回荡。宫里报喜的宫女太监来了一波又一波，褚怀策焦躁不安地踱着步。太医和产婆也是急的大汗淋漓。陈端淑被折磨的没了力气，赤羽按照太医的吩咐刚灌下了提神汤。
“殿下，胎位不正，无法生产。臣斗胆问一句，若有不测该如何抉择？”
褚怀策厉声道：“世子要保，太子妃也要保，保不住任何一个本宫都要你的命！”
太医冷汗直流，也没了办法只说到：“微臣必当尽力！”
陈端淑面色惨白，整个人水洗一般，已经没有力气叫喊。陈母握着女儿的手，泪落不止：“娘娘您先歇歇，这种事急不得，缓缓劲咱们再试。”
陈端淑疲惫地看着母亲：“娘，我听您的。”
又转头看着赤羽：“你是大夫，一定要帮我。”
赤羽连忙安慰：“娘娘，您会没事的。”
一刻钟后陈端淑好容易攒了些力气，再度用力，伴着一声惨叫，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椒芳殿。
褚怀策心中大喜，宫女前来报喜。
“恭喜殿下喜得世子”，福如海笑开了花祝贺着。
又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跪下道：“殿下，娘娘不好了。”
褚怀策急忙奔到产房，两个产婆满手是血，一盆接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去。褚怀策暗叫不好一个箭步跨到床前，抓着陈端淑苍白无力的手，轻声唤道：“淑儿。”
陈端淑憔悴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殿下，臣妾没让您失望，给您生了世子。”
褚怀策控制着眼泪：“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棒。淑儿，你坚强些，把这关挺过去。你还要做皇后，还要母仪天下，我们一起把孩子养大。”
陈端淑感觉到身体的血正在急速地流失，她知道血尽的时候就是她命尽的时候：“殿下，臣妾真想一直陪着您，但臣妾可能要辜负您了。这辈子能得您如此眷顾臣妾知足了，殿下以后要好生照顾自己，照顾世子，臣妾会在天上为您和世子祈福的。”
“本宫不许你说这么丧气的话。”
“殿下，生死有命，臣妾先走一步，殿下不要太过伤心”，陈端淑伸出手要拭去褚怀策的泪珠，却停在半空中，然后无力垂下。褚怀策眼看着陈端淑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失去温度，慢慢松弛然后僵硬。震天的哭声中褚怀策的心沉了下去，不见一丝光亮。
深夜，福如海端来夜宵。太子妃逝后，褚怀策从早到晚不停地处理政事，加上皇上染病，日日要进宫请安，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台机器。
“殿下，吃些东西歇歇吧”，福如海看着日渐消瘦的主子心疼不已。
褚怀策看了一眼羹汤说道：“去做跟太子妃熬得一样的羹汤来。”
“殿下……”
“快去！”
福如海只得去吩咐下人重做。羹汤重新做好端上来，褚怀策只喝了一口，愤怒地将汤碗摔碎：“都是废物，一碗汤都熬不好！”
福如海忙跪下：“殿下息怒！”
书房可怕的安静，房间外侍候的宫女太监全都跪下，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褚怀策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痛失爱人的锥心之痛涌向了他。
“殿下，太子妃看到您这个样子她会心疼的”，还是福如海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人死了就无牵无挂了，什么心疼，什么牵挂都是骗人的”，褚怀策说着眼泪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
福如海听他这般言语也是心酸不已，跟着落泪。
哭了一阵福如海起身走到褚怀策身边：“殿下，就算不管死去的人，咱也得顾着自己个不是。咱还得把世子照顾好，那可是太子妃用命换来的。”
褚怀策止住了哭泣，福如海的这番话触动了多年的往事。
“你最早是母后身边的人。”
“回殿下，纯慧皇后还未进宫时奴才便伺候在她身边，娘娘殁了之后，奴才按照娘娘的意愿跟在您身边。”
“母后殁的时候本宫才十四岁，关于母后的那些事本宫一直不愿问，所有人也都讳莫如深。很长一段时间本宫是怨着母后的，总觉得不是因为母后那些风流韵事，本宫也不会被父皇冷落，被贵妃打压。可又时时会想起母后的疼爱，母后没了，真正疼我的人也就没了。这么多年终于遇上了端淑，没想到她竟这么快离我而去。”
“殿下您可不能这么想，皇后娘娘是被奸人污蔑。出嫁之前从未逾矩，出嫁之后更是再也没有见过申大人啊。”
褚怀策沉默了一阵说道：“母后的那些事你是清楚的，跟我说说吧。”
“是”，福如海眼中满含着欣喜，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天。
“纯慧皇后的胞兄孟子龙孟大人跟时任工部左侍郎的申时宏申大人是同窗好友，两人关系十分亲厚，自然地皇后娘娘也就认识了申大人。那时男未婚女未嫁，两人彼此投缘暗生情愫。孟家跟申家本就交好，能联姻两家自然也高兴。可这事间的事往往就有个始料未及。那年秋天的庙会，娘娘随家里出游，在白马寺后院踢毽子偏偏就遇到了当今皇上。皇上那时还是王爷，一眼便看中了娘娘，回去便请求先皇赐婚。没多久圣旨就下来了，娘娘就这样嫁了皇上，成了王妃，皇上登基之后又成了皇后。后来不知怎地，皇上知道了娘娘和申大人的事，两人有了嫌隙。贵妃便趁机夺了娘娘宠爱，又总用这件事挑拨帝后关系。皇后娘娘生性倔强，不肯曲意讨好，两人越闹越僵。慢慢地这点事就被人添油加醋在宫里流传开。娘娘生产时因受惊早产，与皇上产生嫌隙后宫里就有谣言说太子您并非陛下亲子，陛下越发疏远您和娘娘。后来贵妃生下了长平王，皇上对其更加宠爱，那时宫内宫外流言四起，都说迟早会易储。皇后娘娘性子恬淡，本无意权势富贵。但她知道她若是不争，太子您有没有前途且不说，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一定。那时孟达人、申大人都被降了职，流放外府。娘家已经没了依靠，娘娘万般无奈，也是心灰意冷，才选择了绝路。为的就是自证清白，保下太子您啊！”
福如海跪伏在地泣不成声。
褚怀策扶起哭得不能自己的福如海：“这些话你早就想跟本宫说了吧。”
福如海猛擦了几下脸：“殿下不说，可老奴心里明白这些年殿下的苦，也明白殿下心里的那些怨。殿下若是不问，老奴死都不会说。如今殿下既然问起，老奴必得据实以告。皇后娘娘这辈子不重名利富贵，只在乎一个情字。她是深爱您的，否则她断不会选择那么惨烈的方式。”
“母后殁的那天是三月初三”，褚怀策喃喃自语道，心痛得无以复加，最爱自己的两个女人都因自己而死。为了帝位，他已经失去太多。但他没有退路，越是这样他越是要前进，他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以此慰藉母亲和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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