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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回京

因圣上年宴,材将军要带她回凰京,她依依不舍告别了林青易,随父亲登上回京的马车,沈明景已在半月前回凰京,约定回京后再相见。在马车上,林将军告诉林意霜沈明景的真实身份,虽然林意霜依旧抱有一丝怀疑,但林将军告诉她年宴上便可见分晓。于是她在祈年殿中落座后,就四处环视。果不其然在高处,望见朝夕相伴的那张脸。

她不恼他编造假身份,心中萦绕的只有重逢的喜悦。在她端起茶盏,重又品到医馆里那杯雨前茶的滋味时,她感到无比安心。

“只是换个身份,阿景永远都是阿景。”她想。

决日林意霜梳妆打扮后,叶儿陪着她在林府四处闲逛。离开了两年她也很想念这里,凰京的冬日比北境凛冽。后园中几株梅盛放,香味在府门外都可以闻到。林意霜正在梅树下折枝,打算插瓶后送去给母亲。她选了四枝花繁的折下后,让叶儿取来一对缠丝瓷瓶。插好后,一瓶赠给母亲,一瓶给陈婉送去。两府相去不远。她命麻利的小厮拿去,嘱托他定要送到陈婉的侍女碧儿手里。

不久大门负责迎送的小厮打发了个小丫头将一封请帖捧了过来,林意霜接过来一看 立刻认出这是阿景的笔迹。他昨日晚上说了择日下帖,今日帖子就来了,林意霜有些意外。她收好帖让小丫头回去复命。她和叶儿先去母亲处,将此事告知母亲之后才回房更衣。既是进出皇子府,她便不可过分自由,大瑜风气较前朝开放,男女可随意同行,世家大族子女交往不必顾头顾尾。这些不假,可天家终是天家。故叶儿为她挑选了较正式的衣裙,略施粉黛,妆点好后,林意霜上了轿,向皇子府行去,三皇子府靠近皇宫,府门御笔对联,圣赐金匾,雄浑大气。林意霜下轿后,门口小厮立刻通报。不一会便有两个衣着鲜艳的侍婢走出引她们入府。府中点缀新奇一步一景,一洗金碧之气。林意霜走上长廊尽头,有一亭,位于湖心,四周为莲塘。可惜已是冬天,只剩片片残荷。沈明景正扇着风炉烧水,见她来了,微笑示意人坐下。沈明景如今不穿玄色而换成了青色,绣工细密,卷云暗纹多了几分闲散,沈明景倒了杯茶送至她面前说:“是今年新进上的雨前茶,阿霜来尝尝。”

林意霜依言坐下,品着那盏茶。沈明景只是带着些笑意看着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便先一步开口问道:“阿景当时为什么会来北境?”

沈明景像是早就料到她要问这句话,云淡风轻地开了口解释。“两年前父皇执意要在后宫修一座华贵的高楼,来讨新被纳入宫的一位娘娘一笑。朝廷上下众议汹汹却始终没有人敢直言上奏,除了一个年轻臣子,是今年殿试第一,他因为这件事被治了罪,被赶出京城了。我上奏后,父皇大怒除去找两颗王珠,让我去北境历练两年。”

林意霜听得入神问道:“那个官员现在如何了?阿景我听父亲说过你从前是五珠亲王,现在两年已过,圣上有何表示?”

“我会去求父皇,请父皇把那位臣子调回。在凰京我已私下与他会面,是位难得一见的贤才君子。至于我......父皇虽气消,但未有重封王珠之旨,不过也无碍,我只做我心中赞成之事,不管有无王珠。”

林意霜见沈明景低眉品茶时的样子,比北境时多了几分沉静,想是在凰京便是天潢贵胄,万不可妄动,正想着,沈明景又说道:“阿霜,你此次回京,会待多久?”

“这次会长留。边关暂无战争,父亲让我在凰京住下,说我需要学些从前未能精通的礼数。明年我该及笄了,不懂礼数岂不丢了我家的脸。不过我还是更想在北境......青易和我告别时说他要回杭京,以后想见,就难了。”林意霜摇了摇头,叹道。

“不必烦恼,杭京与凰京水路只有五日路程,我每年都会去杭京巡视,再上朝奏告,今年你可与我同去。阿霜,你笄礼定在哪日?”“七月初五,是我生辰,母亲说这段日子我要多去向婉儿学礼数,习诗书。”

“阿霜,我定备一份厚礼作及笄之贺,不知能不能尝尝林府独有的桂酒?”林意霜故作思索,半晌才说:“只要阿景肯来,桂酒要多少有多少。”时间不早,林意霜与沈明景分别回了府。母亲在自己房中等待她回来,母亲的贴身丫头碧桃来唤她去上房见母亲。

林意霜的母亲出自名门。父亲曾掌翰林大学士之位,主掌科举。先皇倚重,便有意赐婚,将其嫡女赐婚给林老将军长子。嫡女名唤月如,待字闺中时便以才华名动京城。如今虽已在深宅操劳多年,育下一子一女,仍能看出当年的风姿。林夫人操劳林府内事,亲手养育儿女,林将军本无妾室,只因林夫人过于费神劳力,便迎了位安分守己的侧室进府,侧室容颜并不出众,却极通内府之事,性子又和顺本分。与林夫人感情深厚。只可惜她生下孩子后不久,就生病死去了。林夫人和林将军以大礼葬了她。林夫人亲手将她唯一的儿子养大。林将军没有再添侧室,只是选了批勤勉聪明的仆人进府,让林夫人省些心力。

林夫人端坐在房中,手中捧着账本细心看着。林意霜轻声走近见了礼,脱去披风坐在母亲近前,房中是她最爱的梨香。清甜柔润,林意霜闻到这个味道,才觉得真正回到了家。

“娘,我今天去见了三殿下,他说我笄礼时会亲自到场。”“三殿下要来自然是好事,阿霜,你与殿下相识多久了?”

“两年,我与爹爹去北境没几天就与三殿下相识了。他救了我命,后来又用了假身份和我在一起训练游历,因为今年宫宴。他回京我才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三殿下隐藏身份一定有其道理,不必多虑。阿霜,以后你再和三殿下来往定要注意分寸礼数。莫要被人抓了把柄。”

“我知道,阿娘不用担心我。我今年都十六了”林意霜撒着娇。林夫人把她搂在怀里,又气又笑:“你呀,你都多大了,还爱撒娇。”

林意霜笑嘻嘻地回道;“在娘面前我还是孩子呢?”

林夫人无奈,只得揉揉她的发顶。让她先去休息。

林府人丁不多,奴仆杂役加在一起也不过百人。还不如一个小官府上有气派。不过林夫人喜静,人少事少,倒也足够。林意霜自廊上走到尽头就是后园,园中老管家正带着几个小厮修缮后园。林意霜见到便绕道而行,沿一条石子小路缓慢走去,便到了桐风苑,她的住房。苑内植着几株西府海棠。窗前几杆翠竹,又有玫瑰等花卉,不能胜记。她进了苑门便有小丫头喊道:“叶姐姐,姑娘回来了!”叶儿打起帘子请林意霜进了门。房中皆是她布置。阔朗有致,全无俗艳。她坐在窗下设的椅子上借着日光读一卷兵法,直到夕阳西下,几乎日日如此。但沈明景那边可没有这么闲散。

早朝时便有异动,老皇帝病倒,由太子监国,朝中开始站队,五皇子为首的几位皇子都各怀异心。每日上朝,沈明景听着皇弟们指桑骂槐,你来我往,几乎烦得白了头发。太子是嫡长子,坐在监国的位置上愁得也要白头发了,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明景,沈明景无奈只能出面制止:

“五弟六弟何必如此?如今父皇身处病中。你我身为皇子,怎能自乱阵脚?”

五皇子沈明宇是嫔所生。母妃不得宠幸,常受后宫中人欺压。他有时也被宫人明里暗里欺负,只有当时的沈明景会帮他。沈明景母妃是独揽圣眷的贵妃,知晓五皇子母妃受屈后也会加以提携保护。可惜贵妃早逝,未能多庇护他们几日。五皇子性子阴狠,面上却一片春风,唯独对沈明景有几分敬意。见三哥不悦便知趣地噤了声,六皇子是个武人,只爱打打杀杀,不懂那些弯绕。见五哥不再说话也就闭了嘴。太子见状舒了口气。待他人走后,他将沈明景留了下来,两人并肩走到正心殿中。太子让他坐下。

“三弟,多亏了你,我虽是长兄,但论威望还是比不过你,当初真该推荐你来当太子。”

太子无奈地叹息着,为沈明景倒了杯茶。

“皇兄这是何意,你为长兄,又是母后所出。身份更是尊贵,以后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倘若被有心人听见,只怕会带来更大的麻烦。”沈明景压低了声音,补充道:

“皇兄千万不要发愁,五弟那边我会权衡。”

劝慰过太子,沈明景穿着暗红色的朝服,独自在皇宫内徘徊,他想:太子性情温厚,无甚锋芒,皇帝赞他纯良仁厚,立他为储。太子不擅权斗,只愿父皇母后同胞兄弟都和平安定。有时不□□于优柔。二皇子沈明澜性情放荡不羁。喜吟风弄月,不爱金银富贵,也不爱权事。只愿当个闲人,洒脱一生,与沈明景交好的四皇子早夭,五皇子明宇,明是谦君子暗是一把刀,沈明景少时对他多有照抚。故他对沈明景较为尊重。六皇子常在南疆守边,手握有部分军权;七皇子还小,与五皇子关系亲近。除去几位皇子还有一位公主,如今已经及笄,封号乐宁。沈明景一直都希望他们之后不要重蹈前朝叛乱的覆辙。

父皇能登上皇位是因骁勇善战,在夺嫡中力挽狂澜,稳下局面。老皇帝无可奈何让了位,父皇上位后将参与夺嫡的皇子斩的斩,流放的流放,或是终生囚于宗人府,不见天日。只剩下一位不问政事的闲散王爷。父皇一代的手足相残,血流成河。只是从他人口中听到,沈明景就已经觉得心惊,他不愿成为杀死他们的人。也不会甘心做被杀死的败者。故而他始终如一,只做心中认为于国于民有利之事,只希望无愧一生。

沈明景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走出宫门。宫中那种冷厉的气势消散后。只剩下集市上的喧闹和叫卖声安抚人心。他没有乘轿,着昂贵的朝服无所顾忌地走进集市。不顾身旁侍从的劝阻。百姓见了他,连忙行礼,密匝匝跪了一地。沈明景急忙让他们起身,扶着一位老人询问如今粮价菜价。

其他人见贵人并不作威作福,都大着胆子凑近七嘴八舌地说道:“贵人如今粮价不稳,时而跌得不值一文,时而又有价无市,我们心里都没底,贵人您可要多想想办法啊”

“是啊,前月我上集买来,一斗米花了三百块钱,前几天再买已然涨到一吊钱了,市情时好时坏的,这可怎么办?”

沈明景皱起眉头,想到去年杭京水患,粮食歉收,今年初春尚有大雪。天气较往年寒冷不少。农事常受打击扰乱。沉吟片刻,他清清嗓,朗声道:

“诸位莫要焦急,我朝已有赈灾大臣出京,等几处产粮地恢复后,粮价自会稳定。如粮价迟迟不稳,我必会倾力帮助,还请各位少安毋躁。”

一番话说得恳切,民众们纷纷点头散去,悄悄议论来人身份。沈明景径直走出市集,唤来隐卫吩咐他去查探凰京囤积粮米和哄抬粮价的势力。回到府中,沈明景写封奏折,折子中说明了此种情况,又请命前往杭京视察,清理祸患。如今已至三月,杭京气候早已回暖,且正是春耕时节,他打算尽快去杭京亲眼看看农耕现况。

他打开久闭的木窗,窗外一枝金黄的报春花开得正盛,他摘下一朵,又写了封帖子,托小厮一并送去给林意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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