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应景的爆发一阵哄闹声。
陈慈的眼睛被照得生疼,一双眼眯着,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挡,却被人抢先一步。
迅速且毫不犹豫,条件反射一样,让陈慈怀疑这男人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光会打过来。
视线里的手生得宽大厚实。
不止是眼睛,几乎是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手指粗犷且长,手腕处的筋因他的动作夸张的鼓起来,手掌合得不是很拢,有余光从指缝间漏出来。
陈慈盯着上面的纹路看,像是在欣赏一个线条复杂的物件儿,即使现在隔得太近,她什么也看不清,但不影响她的兴致。
似乎自从停车场一别后,两人就总是撞见。
有时候人与人的缘分,真是怪到出奇,她不信这个都不行。
男人还是那身打扮,黑色夹克和工装裤,长腿往上衔接一段窄腰,胸膛和肩膀的比例都很宽很厚,像一堵有温度的墙,宽得能完全盖住她。
酒吧里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亲一个!~”
“亲一个!~”
两人贴得极近,陈慈一下有些惊讶,对方居然比接近一米七的自己还要高上一个头。
昏暗的环境,吵闹的人群,弥漫的酒精味和荷尔蒙的悸动,紧绷的弦一触即发,气氛暧昧到极点。
明明快被捉弄,陈慈还是四平八稳的模样,不咸不淡的斜眼看向男人。
他微长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修剪,挨近睫毛上快扎进眼睛,模样透露着几分阴郁。
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
他抬手示意,起哄的声音逐渐变小。
看起来镇定,但声音却有少许的慌乱和拘谨。
“不好意思大家,我们不是情侣,相互不认识的,别为难一个女孩子,换下一轮吧。”
他话一说完,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失望的唏嘘声,刚才的起哄声有多么雀跃,现在这声音就有多么扫兴,许多人见没有热闹看也就掉过头转移了注意力。
女孩子?
陈慈笑,这男人说话还怪有意思的。
她看着一板正经解释的人,顿时起了捉弄的心思,根本不卖他解围的面子。
“我都不计较,你计较什么。”
说完,陈慈一扭头就贴了上去。
场下爆发一阵欢呼。
许敬南一下楞在当场。
脸颊传来软糯的触感,像是一片带有温度的羽毛轻扫过一样,撩拨得人心里发慌,鼻尖还有女人似有似无的发香,无一不在刺激他。
热闹过了,四座的看客也收了心,灯光晃悠着去找下一个幸运儿。
除了许敬南一团糟的心情,一切与刚才没有什么不同。
陈慈无所谓的伸手,将他还僵在半空的手掌放下来,顺势取走了打火机。
啪的一声响,微弱的火光映照出她的小半张脸,高挺的鼻梁精致得像是假面,还是一张没化妆的脸,叼烟的唇没什么血色,看起来有点憔悴。
人瘦高,连衣裙又是宽大的类型,不显任何身材,松松垮垮罩在身上,齐腰的黑长发随意散在脑后,散漫又慵懒。
整个人看起来随意又从容,一副什么都不在乎,做什么都没力气的模样。
点燃了烟,享受般吐出一口烟气,道了声谢爽快的将打火机放回吧台,转头就回了自己位置。
一套动作潇洒干脆,两人之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仿佛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过,她就只是单纯来借了个火。
许敬南偏头看了她好一会儿。
女人只是安静的喝着酒,清冷自持,半点儿要继续搭腔的意思都没有。
他一瞬间又有些不太懂了。
后知后觉自己一把年纪貌似还被调戏,偏偏还不能说什么。
葛立微回来的时候热闹劲儿刚过。
屁股一扭就往高脚椅坐上去。
“哎~你今天那画怎么回事儿?我看着挺好的呀。”
陈慈轻嘬了两口酒才散漫的开口。
“所以说是你看着而已,咱两都到不了柳维那高度。”
葛立薇一抬手叫嚷起来。
“你就你,别拉上我,咱两还是有些区别,我用的是刀,你们用的笔,不一样。”
她继续问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重新画?那又得多久啊?”
陈慈摇头,有些颓然无力的无奈。
“不是时间,是动不了笔。”
葛立薇叹一口气,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
“哎~看你这样,不就是画人像么、画人么,哪有这么头痛,我给你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那身材好线条好的一抓一大把,实在不行去健身房看看咯,找到满意的指着练,你要他哪儿硬,他就哪儿硬,你要他哪儿柔,他就哪儿柔,这点破事,至于颓成这样。”
她一通话头头是道,说得简单又粗暴。
陈慈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算了,就像她说的,她们两一个动刀,一个动笔,终究有些不同,说不通。
葛立薇看她这幅样子瞬间就懂她什么意思。
“其实动笔动刀都一个样,就像和人做/爱,就算是和喜欢的人呢,做完也会既满又空,所以不要只想最完美,什么都看,什么都画,让不满意的作品倾泻而出,那最后好作品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嘛,我动刀不满意的时候,得废上百个胚子,大家遇到瓶颈的时候状态都差不多,熬过来就好了。”
陈慈对这套说辞不置可否,抬眼瞧她的时候瞥见不远处有个男人提着酒瓶晃晃悠悠的过来,晃眼就到了两人面前要给她敬酒,一开口喷她满脸酒气。
陈慈默默的将面前的杯子挪远了几寸,态度极冷,摆明了不愿意和他搭话,与刚才玩游戏时的看似随便判若两人。
想不到她是这种态度,与预想中的顺利完全不同,男人顿时有些尴尬。
一旁的葛立微连忙打圆场。
“她心情不好,别理她,我跟你喝~”
说完端起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还把杯底在人面前亮了一遍。
葛立薇不像是个刚出社会的愣头青,不同于陈慈的素净,她人也打扮得艳,男人目光在她胸前扫了又扫,酒也喝了,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拉过一把空椅子,挨着她们坐下,半开玩笑的笑道。
“光喝酒,没什么意思。”
葛立微嘴快惯了,接着话头就问。
“那玩游戏?”
“玩什么?”
“你说。”
两人你来我往,说的起劲,男人勾嘴一笑。
“既然来了酒吧,都是成年人了,那玩点刺激的?能接受不?”
葛立微听完笑得花枝乱颤,知道这男人不怀好意,也只是好整以暇的盯着他,好言好语的重复道。
“你说。”
一副任求任索的模样。
她笑得勾人,陈慈看过去,那一双杏眼已经弯成了丝。
男人一双眼睛从过来时就没离开过她的肩膀,这下更是瞧得放肆,笑得也有几分猥琐。
“很简单~,摇骰子喽,喊数,输了的人,脱衣服或者喝酒,选一样,当然了,可以去别的地方,不一定在酒吧脱。”
葛立薇身形一顿,显然没料到男人会玩得这么出格。
陈慈本来没打算介入两人,听到这话却不动神色挑了下眉。
没等葛立薇拒绝,她就身段一挪,手里夹着烟主动靠过来。
“加我一个。”
男人很是意外,本来他的目标就是陈慈,只不过对方太清冷,被迫改换了对象,听她主动加入,一下喜出望外。
“你确定吗?”
他脸上堆着笑,本就圆润的两颊更夸张的往一处挤,在各种五彩斑斓的的灯色下泛着油光,看得陈慈腻得慌。
突然就想起小时家里逢年过节在卤锅里滚过一遍的猪头肉,捞起来后总是无从下手,总得放在案板上冷透了、上面的油脂能反光了,才下手去切。
陈慈不喜欢猪头肉,人也是。
“来吧。”
她说得随意,半个身子却慵懒的支在吧台上没动,看不出来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偏头用余光瞧刚才那男人。
他侧着脸,手背青筋浮现,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打火机,视线落在宽泛的场内,不知道是在瞧谁,或是都没有重点,像是在等人。
昏暗的光线下陈慈只能看到半边紧实的下颚线,绷直了,刀削似的,没有一点儿赘肉,喉结像是一个明显的开关,在走势流畅的脖颈线上冷不丁一下凸出来,让人手痒想去摸一把。
手肘支在吧台上,随着他抬手抽烟的动作,臂膀健硕,上面的布料明显的绷紧,放下手、又松开,有种别样的性感。
这件黑色夹克,有些沉闷,却意外的很适合他。
肥脸男人将要来的骰子一人分了一盒,陈慈伸手去接,视线自然落在他满是肉窝的手背上,下意识想起刚才那双挡光的手,粗糙野性,筋骨分明,不禁感叹人与人的差别,竟是如此之大。
“谁先来?”
男人将手里的骰盅粗略摇了几圈后,随意往吧台一放,看向两人。
陈慈叠腿侧坐倚在吧台边缘,一双平底布鞋滑到脚背勾着半截,翘着脚尖一下下轻微晃荡着,随时都有掉下来的风险,如瀑般的黑色直发被她顺到了身前,侧放在一边,整个人一股子慵懒和妩媚劲儿。
她笑意沉沉的盯着男人:“男士优先。”
“那我就不客气了”
肥脸男人将骰盅掀开一条缝,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手里比划着叫出数。
“六个五。”
葛立微没瞧自己骰子,只是跟着他盲喊。
“加一个”
男人叫的起点高,轮到陈慈这里已经很危险了,她抬起盖子漫不经心看了一眼。
“8个六。”
男人几乎没有犹豫,指着她的盖子激动的叫了声开。
陈慈笑得玩味,利落把手里的骰盅掀开——
豹子。
她伸手去掀葛立微的,加起来已经够数,她没兴趣也没打算看男人手里的骰数,转过身向调酒师要了个大号的杯子,亲自倒满一杯酒给男人恭恭敬敬递过去。
“脱衣服和喝酒,选一个吧。”
男人出师不利,接过酒一口闷了下去,杯子瞬间见底。
陈慈看了眼秒空的杯子,笑着问他。
“还来吗?”
“来!怎么不来!”
男人接完话立刻伸手去拿自己的骰盅,骰子在里面噼里啪啦的响,这次摇得格外卖力。
陈慈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漫长的十几秒过去后,见他停了手陈慈才开始摇自己的。
接下来的几轮,不是肥脸男人开陈慈,就是陈慈开他,两人似是铆足了劲儿,不会放过对方,到了后面葛立微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意识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劲。
陈慈像是一开始就存了心思,选的杯子又大又能装,男人带来的酒很快就见底,而葛立微几乎就没见过她喝酒,极多数情况下,陈慈开的都是豹子和连数,让男人输得很惨。
慢慢的男人有些输红眼了,叫嚷着开口。
“换个玩法!”
他喝了太多酒,已经开始上脸,面色潮红的询问两人。
“换个玩法,能喊‘斋’吗?就是1点不能随便算,1点就算1点。”
与他的慌乱相比,陈慈就镇定许多,听了这个建议只是云淡风轻的掀了掀眼皮懒懒瞧他,也没拒绝,态度说不出的大气。
“没事儿,都行。”
酒没了似乎才是游戏正式开始的时刻,接下来的几轮,虽然改了规则,陈慈仍旧摇得很稳定,看她云淡风轻的模样,葛立微有种错觉,这场游戏,或许一开始她就是绝对的主导者,不过逗小狗似的,等着看男人笑话罢了。
葛立薇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脱再脱,脸上的不甘心和怒气涨了又涨,终于在还剩最后一件底衣的时候,在她意料之中爆发了。
陈慈收了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悠闲的往吧台后面一靠,整个背都贴了上去,那只半勾着的鞋到底始终都没掉下来。
她朝男人吐了口烟气,嘲弄的开口。
“最后一件了,怎么?舍不得?”
男人目光沉沉的盯着陈慈,似乎已经反应过来,在为自己沦为别人的玩物而不爽。
他手里的骰盅在吧台上一重一轻的慢慢敲击着,像是在盘算什么,默了半晌才恶狠狠的开口。
“你他妈玩我呢,出老千吧你!”
陈慈夹着烟,倚在吧台惬意的笑。
“一半说对了,一半说错了。。”
男人阴着一张脸,静静等着她的后半句。
“玩你是真的,但是我没有出老千。”
陈慈从头到尾,嘴边都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讥讽味十足,像是一把尖刀,落进男人的眼里,扎出了血迹。
他伸手去拿自己脱下的衣服,嘴边低声咒骂。
“他妈的臭婊子。”
骂声轻,但依旧落尽了陈慈的耳朵。
她一下收了笑,盯着男人沉声道。
“有种再骂一句,大点声儿!”
男人忍了许久的怒气瞬间肆无忌惮的爆发出来,双手握拳就要往她身上招呼。
“老子骂你他妈的臭婊子!够大声不!艹!”
气急败坏的男人做事一向没原则规矩,陈慈早就防着他这手,当下抬起手腕去挡,不过想象中的力量并没有落到她身上来。
许敬南眼疾手快,五指张开包住了对方的拳头,借力往他身后一扭,男人的手臂瞬间拧成九十度,被他死死锁在腰后。
男人吃痛的叫喊一声,空着的那只手随意捞了旁边的凳子就往他甩,被许敬南一闪,躲开了,但吧台内遭了殃,酒柜顿时乒铃乓啷砸了不少酒,男人也得此机会脱了身。
两方拉开一截距离,许敬南沉着一张脸望着对方,眼底尽是嫌弃和鄙夷,两道浓眉往中间挤,眉峰斜挑,有些风凉的嘲讽他。
“男人输几把游戏没什么,你实在心里闹腾,你抽自己耳光,用力点儿,既解了气泄了愤,又醒酒,还没有什么损失,实在不行,你把脑袋往这墙上撞两下,绝对清醒。”
他眼神不咸不淡的在两人之间扫了扫。
“打女人算个什么东西。”
许敬南身高比大多数男人都占优势,往那一站,肥脸男人顿时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压迫感,自觉理亏却又碍着面子不想认怂。
琢磨他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男人的胆子一下壮起来,趁着酒劲儿,也不打算听这揶揄的说劝。
“老子打的就是她!”
说完往地上猝了一口。
“一臭婊子你还想帮她?呸!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不掂量掂量自己几分几两。”
酒吧环境昏暗,又到处都是嘶吼的音乐声,两人扭打一阵后才引起场内的关注,不久远处的卡座上又来了几个男人加入混战,本来占优势的许敬南渐渐落了下风,鼻眼处慢慢青肿,嘴角也有了血色。
两人单打时陈慈只站在一旁。
见人越来越多,立马掐了手里的烟,单手拉了张凳子,上前两大步,抬手就往男人头上砸,又狠又干脆。
木头做的凳子瞬间四分五裂,混战中的男人冷不丁被来这么一下,茫然无措的回头看她一眼,反应过来时已经满脸是血,昏了头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
“死人啦!——”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嗓子,平地一声雷,立马炸开来,混战的一众人等见状不得不纷纷停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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