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德卡拉安排的房间里章时时不禁感叹人生太过魔幻。她此前不是没见过章其铎在无峰会的住处，装潢华丽繁复，透着浓重的金钱堆砌气息。而此时所在的海洋馆办公室则与之截然不同。正对着门的是办公室连带会客室，而往里走则是起居室，虽然装饰得简单，但各类家具一应齐全。墙壁上的雕刻纹路感应得到温度，随着她走近亮起暖色调的灯光。再往里走是卧室连接着浴室，推开门能闻到其中隐约的香气。章时时绕了一圈后折返在办公桌前，伸手翻看方才德卡拉塞给她的关于海洋馆的资料，总觉得恍惚——明明一天多之前她还在教室里抓耳挠腮的。
资料很厚，手写的打印的都有，眼前的笔记本是德卡拉解锁后给她的，说是里面未上锁的文件都能看。她试着点开一个叫‘相亲相爱海洋馆’的文件夹，被扑面而来的碎碎念打了个措手不及。
“海珀托马（清道夫）喜欢黑白相间的头发，通常做着夸张的造型类似于中世纪的贵妇，心情好了还会往上像点缀蛋糕一样装饰各种羽毛和花朵；库博劳拉（箱水母）爱拿人开玩笑这一点和海珀托马相似，但仅限于核心成员——甚至阿佩兰图（海蛇）都会被她无视，直到送了她一颗红色镭射光球——是的，她热爱一切五彩斑斓的小东西，这绝对有利于她心智的恢复；普瑞妮丝（红鲤鱼）年龄小但处事相当圆滑，这可能和她家中世代从商有关。她有一头金红色的蓬松长发，被发绳束在身后时像红鲤鱼的尾巴一样鲜艳美丽；安楚微（凤尾鱼）是个死板透顶的人，任何的‘意外’和‘计划外’都会激怒这个一年四季一身正装的眼镜控，但是我看到她的黑西装内侧布满了金绿色的刺绣以及她的居所藏着各种花色的布料——只是不敢尝试而已；阿佩兰图（海蛇）战斗力强，会讨人喜欢，为了加入我们费了不少心思，唯一的缺陷就是情绪不稳定，容易误伤平民。”
比起档案，这更像是人物介绍。章时时觉得这样看下去很难从中找到关于自己要执行任务的内容，于是开始以库博劳拉为关键词进行筛选。而后一份人物资料吸引了她的目光——‘库博劳拉/江月’。
“3098年7月加入海洋馆，曾用名江月，归属身份榕玉十六中初三年级生。异能与色彩相关，观测结果显示与阿佩兰图契合度较高。”
而后是三页的体检报告，显示一切正常。再往后就是关于江月的关系网——工作繁忙的养父养母，试图从养父母手中争夺监护权的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江流，再就是学校中的同学和老师。3098年3月大都会名下代表普通民众的机构‘乐团’接到来自榕玉十六中的人身损害举报，举报人正是江流。乐团受理后上报大都会，大都会却用证据不足为理由将举报打了回去，于是江月继续在榕玉十六中念书，而她的养父母对她的状况不以为意，从头到尾全是江流在替江月奔波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3098年6月江月在榕玉十六中爆发异能短暂剥夺了他人视野，被海洋馆注意到的同时被无峰会列为危险对象向大都会申请逮捕令。而在逮捕令下达前一天，海洋馆向大都会提交了特招江月为核心成员的申请——用的法子和吸纳章时时的方式大同小异，抢在无峰会之前把江月从榕玉十六中带回了海洋馆。
因为江月是未成年人，理论上来说她在海洋馆工作应需要监护人签署协议允许。但鉴于此前她经受校园暴力时她的养父母未曾出面，海洋馆以违反榕玉大都会未成年人保护条例为由向大都会申请剥夺江月养父母的监护权。而后她的监护权依照本人意愿移交给已经成年并且独立生活的江流，江流以监护人身份签署江月在海洋馆成为正式职工的协议。至此，江月才彻底从现实的困境中解脱。而被授予‘箱水母’库博劳拉的代号后她减少了和养父母、老师同学的联络，久而久之江月这个名字唯一的用处就是联系江流。
眼前的字体端正而冰冷，章时时透过它却看到一团燃烧的火焰——跳动的，甚至愤怒的。从海洋馆察觉江月存在开始就铆足了劲想把她带到新的生活里，怎样处理不称职的养父母怎样说服大都会统统不是需要衡量得失的话题，从头到尾意图所在只在江月本人。就好像有人在这之后呐喊，竭尽全力寻求所想的公道。
房门发出响动，看来德卡拉已经结束了和安楚微的谈话。她信步走到章时时面前，身上隐约的香气和方才那间浴室的味道如出一辙。章时时想说什么，德卡拉的注意力却全集中在她手中的资料上。“看得差不多了吧。”德卡拉示意章时时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她的对面，“虽然大都会坚持用纸质资料给人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有实感的东西确实比数据更有人情味。你一定有很多疑问，但我这个人奉行的原则很简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配得上自己的能力。就算江月不是异能者，我知道这个情况也一定会伸出援手，只不过中间的过程会有更多波折，她或许会吃更多苦头。好在她足够争气。”
“在十六中欺负她的人中有大都会要包庇的人。”章时时说，“乐团代表的是彻头彻尾的普通人阶层，被大都会压着一时间也找不到契机出手。异能爆发后无峰会看准了海洋馆会有所察觉，于是想提交逮捕令把江月打成危险分子顺带讨好大都会。但海洋馆还是赢了，把江月顺利吸纳成为正式职工——你用了什么办法，让什么事情都能如你的意？”
“你分析的没有问题，但让事情如意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德卡拉回答，“乐团的首领也很重视江月的情况，如果她不是异能者，她就会成为乐团的一员。我们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就是不能让仗势欺人这种事情发生在眼皮底下——本该如此，大都会在任何人眼中都不该是高人一等的存在，我们不是在救她一个人，我们在救无数个她。”
“你们能成功。”章时时忍不住又去看德卡拉的眼睛。
德卡拉与她对视，细碎的笑意浮现软化了她的神情：“感谢你的支持。现在你愿意将你的异能借给我使用了吗？”
“现在？”章时时看一眼时钟，此时刚过零点，“很晚了，一定是现在？”
“诶呀，抱歉。”德卡拉无意识地搓着手，目光不自在地投往另一个方向，“我忘记了。那你先在这里休息，卧室衣柜里的衣服是为你新准备的，睡衣和明天的出勤服都有。作息表就在床头，按照那个执行就不会有问题。”
章时时觉得德卡拉这样无措的神情很有意思，不禁想逗她玩玩，“替我考虑良多，您还真是想培养我继承海洋馆啊，如您在大都会所说的一样。”
德卡拉活动活动脖颈，向后靠在沙发上伸展一下四肢，而后直起身来面对章时时：“来，看着我的眼睛。”
从第一次见面章时时就觉得德卡拉的眼睛很漂亮，那样深却透亮的紫色令她联想到此前在地质博物馆展览的打磨后的紫水晶，每一缕光线都被折射成瑰丽的色彩而后聚集其中，看多了只想向里沉溺。而那双眼睛现在就那么认真地看着自己，章时时甚至要错觉其中蕴藏着什么特殊的含义。而后她听到德卡拉的笑声，不同于以往的戏谑或轻快，声线里悄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下来，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让人不敢抬起头去直视德卡拉：“喜欢？还是害怕？”
章时时垂下眼眸不回答。
“好啦，没必要如临大敌一样紧张。”德卡拉伸手将章时时落下的碎发挽到耳后，章时时整个人是麻木的，唯有与德卡拉触碰过的地方在发烫。她的窘迫被德卡拉尽收眼底，这位馆长满意地点点头，幼稚地在心里宣布这轮是自己获胜。
“在我们之间，随便你怎么开玩笑。但出了这个门，多少还是给我一些尊重——如果你还记得自己现在在考察期的话。”
章时时心中大叫不好，感觉自己方才身后翘起的尾巴搜的一下收了回去无影无踪。她忙不迭地点头，目送德卡拉离开都忘了和她说再见。门后的脚步彻底远离，章时时长出一口气，抬手摸到自己发烫的耳廓。
普瑞妮丝早就等在门外了。临近年关，这位代号‘红鲤鱼’的异能者金红色的头发显得更喜庆，明亮温暖让人联想到在风中晃动圆滚滚的灯笼。见德卡拉小心地关门出来，她不由得也压低了声音：“海珀托马的手术已经结束，一切顺利。”
德卡拉闻言表情明显一松，长舒一口气：“恭喜我们的清道夫，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化妆自由。”
普瑞妮丝的笑意浅淡而带着苦涩，她垂下眼睛不去看德卡拉，嘴里的话却不那么客气：“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对章时时这个新人抱有这样的态度。如果说重视，您不仅没有给她正式的代号，甚至设置了考察期让她并非完全属于海洋馆；如果说不重视，您没有陪同海珀托马完成手术而是选择去大都会为了抢人不惜和杜会长起正面冲突。馆长，您总说遵循本心的选择，但我只觉得难过。”
温热的手掌覆盖上普瑞妮丝的头顶而后用力揉了揉，不同于预想中的阴阳怪气，德卡拉的态度称得上温和甚至迁就：“普瑞妮丝，人不能一直在潜意识里仰仗谁。我庆幸你能这么问，这证明你确实在替海洋馆考虑。事实上成为海洋馆的馆长非我所愿，有些事情做起来也算不上痛快。能让章其铎把章时时推到我面前的力量不是海洋馆，而是更深层的利益纠葛，一旦被连根拔出甚至会导致大都会原地解散，因此我要做的对策不能止步于眼前。”
普瑞妮丝想要更明确的答案：“我需要所谓对策的解释，馆长。”
德卡拉反问：“我可以信任你吗？”
了然的神色在普瑞妮丝眼底迅速划过，她抬手抓住德卡拉的手腕制止对方没完没了地揉她的头发：“太可以了，德卡拉。”
“很简单，章其铎没什么在意的人，除了他侄女章时时；而大都会那边杜凭栏在不在意他女儿不清楚，但他会为了所谓的名誉不让女儿莫名其妙陷入一些乱七八糟的处境。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把无处可去的小姑娘带回海洋馆好好培养——海珀托马是这样，你是这样，库博劳拉是这样。你们牵连着榕玉大都会不少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掌控了你们就是掌控大都会，说得够明白吗？”
太明白了，明白到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个人在一本正经地胡扯。德卡拉无视普瑞妮丝听完后疯狂地翻着白眼，非常得意地叉起了腰：“天才！满分！简直厉害得没边！”
“是是是，您足智多谋雄韬伟略下一步就是玩弄大都会于股掌之间。”普瑞妮丝无奈道，“我就白瞎来这一趟，您可比我们目光长远多了。我还是回去盯着清道夫的状态看她什么时候醒吧，醒了我就带她跳槽到无峰会看您怎么办。”
方才还嬉皮笑脸的馆长神色突然一收：“你仔细考虑。”
普瑞妮丝以为她终于要认真说点什么了，结果下一秒德卡拉龇牙咧嘴一副嫌弃的表情：“无峰会掌权都是腐朽透顶还不自知的老男人，你和海珀托马哪怕去面试一圈估计都能被二手烟熏得找不到北。还是留在我这儿吧，海洋馆全部区域禁烟。”
普瑞妮丝捂住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惨淡的点击和犟种作者...
无所谓了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写完完事
ohshift它甚至篇幅比星迹还大 慢慢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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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开幕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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