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光影不断流动，各色光斑游走在章时时面庞上，她神色阴晴不定，漆黑的眼睛让人联想到冬日漫长而寒冷的夜晚。德卡拉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
“这不是我第一次使用异能。”章时时坦然道，“从我接触到那张被章其铎珍藏的照片开始，我就发现我能追溯其承载的部分记忆。托他的福我能接触很多常日接触不到的东西，熬夜全都看完而后整理还真是麻烦啊。这世道可不适合上演霸道馆长爱上我这种戏码，没有几张底牌我怎么敢出现在你面前？所以你就是那个在极乐宫记载中犯下大罪本该被处刑的‘首席’，为了求生释放心魔引发极乐宫爆炸趁机逃之夭夭，多年后摇身一变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异能组织，还混到了大都会例会的席位——我的推测是这样的。”
德卡拉轻轻叹息：“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章其锋的失踪不是我造成的。”
“那是在外面的事。”
“哦。”德卡拉活动活动手腕，抬眼扫向章时时，下一刻刀锋已然卡在章时时脖颈前，只稍用力就能割破皮肉：“所以你觉得，‘罅隙’是你的绝对领域？你记得我的异能是什么吗？”
“建立联系，放大效果。”
“记性不错，就是人莽撞了点。”德卡拉贴近章时时的耳朵，轻声说，“‘罅隙’里说不了谎，在外面我是骗你的。”下一刻‘罅隙’的色彩被强行定格，而后迅速失活像被抽干了水分般扑簌簌掉落在地化作齑粉。德卡拉挟制着章时时前进，匕首始终卡在她脖颈处：“进入江月的识海后你最好老实点，乖乖帮我完成你该完成的任务——我不想强调第二遍。”
章时时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匕首的锋芒上，一时竟不知谁更锋利。
往前就是江月的识海。此刻她本人还在安楚微的看护下沉眠，因此意识处于混沌的状态，以零散的光球形式具象化在她们眼前。章时时一眼就看到远端萦绕的烟雾，她小幅度地朝那边指了指：“那是江月被封锁的记忆。”
德卡拉撤去了她脖颈间的威胁：“我们要把那层碍事的东西扫开。”
“刚才的举动我很抱歉。”章时时不去看德卡拉的神情，“事关至亲，我无法保证理智。我会尽力的。”
“事实上我只需要你把我带到这里。”德卡拉指尖不知什么时候窜出来条冒着火的鲤鱼灵体，此刻绕着她在半空中一圈圈游得正欢。德卡拉指向烟雾的方向，灵体得令迅速膨胀至三米高，带着活泼鲜亮的火撞向灰色的烟雾屏障令其瞬间燃烧成一面火幕。四散的火星让江月的识海迅速升温，紧接着尖锐的嘶喊自火幕后爆发，窒息感猝然袭来将章时时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甚至让她错觉自己下一刻就要命丧于此。德卡拉扫她一眼，手中的匕首转了个圈反握，用力朝章时时的方向刺来！章时时恐惧地闭紧了眼睛，预想中的刺痛没有出现，反而是窒息感消失得当然无存。她慢慢睁眼，看到黑色的心魔断肢。
识海里存在心魔。章时时再次看向火幕，果然心魔的本体就在那里。庞大的黑色阴影大小是鲤鱼灵体的两倍还多，扭曲蠕动着朝她们逼近。周遭火星逐渐微弱，识海中卷起纯黑的风暴，德卡拉挡在心魔面前，风衣的下摆被掀起猎猎地响。下一刻心魔发难，外形具象化成一根根尖刺猛然朝德卡拉突进！德卡拉闪身躲避身姿轻盈仿佛雨燕从半空中划过，同时手伸向怀中甩出一根银色的金属链在空气中迅速延展，绕过心魔的尖刺缠住它的首端。方才带着火焰的鲤鱼灵体出现在德卡拉的身后，随着她伸出的手扑向心魔。火与风纠缠扭打引得识海里的光球跟着滚动。章时时意识到什么，朝德卡拉大喊：“动作快一些！识海的主人可能要苏醒了，她醒过来我们会被强制请离的！”
“三秒。”德卡拉收紧手上的力道，金属链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与火焰鲤鱼配合一起将心魔彻底击碎。弧形的冲击波朝章时时推来，下一刻她就回到了海洋馆的资料室。她惊魂未定地平复气息，在一旁德卡拉的注视下默默心虚。
“你比我想的更有本事。”德卡拉说，“但对付我还是不够。这些以后再谈也不迟，现在和我一起去看看江月的状态吧，我们的小水母此刻应该已经回忆起是谁欺负她了。”
前往十一层的路上章时时几度欲言又止，德卡拉猜到了她的疑问：“识海里的心魔杀死后，一切能否结束。”
章时时点点头。
“我此前和你说过，人的一生是黑与白厮杀的过程。”德卡拉解释道，“心魔在彻底脱离宿主前，只能由宿主本人真正打败。我们今天所做的不过是遏止心魔的表象在识海中蔓延，换言之目前江月依旧有被心魔吞噬的可能。而且榕玉十六中上空的心魔来源不是江月，这也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吞噬之后，就是具象化的能被异能者看到的形式。”章时时若有所思。
“聪明。如果是普通人的心魔庞大到冲破躯体吞噬宿主的程度还算好办，但异能者的心魔会携带宿主的部分异能，对付起来更棘手。”德卡拉眼底少见地带了不忍的神色，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心魔监狱的存在是隐患，也是对自己的残忍。我们一直对外宣称没有彻底消灭心魔的办法，为的是那零星缥缈的‘回归’的希望。”
“所以心魔实际上是可以被彻底消灭的。”章时时回忆起在继明中学外那场动乱，那时海珀托马使用的液态金属当着她的面让一个心魔彻底溃散：“大都会特别关照海珀托马，更深层的原因在于她能绞杀具象化的心魔。”
“杀伤类异能者都具备这个能力。”德卡拉显然不乐意提起大都会，语气里的憎恶不加掩饰，“为了所谓的人道主义迫害真正的人，他们是知道怎样让我不痛快的。”
去往凤尾鱼办公室的路一回生二回熟，走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隐约的谈话声。得到许可后章时时跟在德卡拉身后进入，先见到的是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她梳着短发，浓妆遮不住眉梢眼角的疲惫，见到德卡拉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您来了。昨晚我收到了无峰会的信函，迫不得已才来海洋馆求助的。”
“哟，他们也要参合一脚。”德卡拉习惯性地伸手按住女人的肩头安抚她，“信函的内容是什么？”
“比起这个，阿月的状态更让人担心。”女人转过头去，顺着她的目光章时时才看到蜷缩在安楚微办公桌一侧的白色身影。章时时无声地释放异能接近，不过几步就察觉到浓重的绝望和无助。她试探地伸出手抚上对方的脊背，低声说了什么。掌心明显察觉到对方的身躯微微颤抖，某一瞬间情绪具象化成灰蓝色的流沙隐隐环绕在她们周围，下一刻被章时时尽数化解。蜷缩的人陡然睁眼，慢慢抬起头，看到章时时的面孔。
看清她面容时章时时也愣住了。那是一双流动着琉璃光彩的白色眼眸，干净的颜色却绚丽到宛如烟火绽放，一眼就令人难以忘却。安楚微从显示屏后探出头来，惊讶道：“江月冷静下来了？”
“凤尾鱼，这时候章时时比你靠谱。”德卡拉显然不满意安楚微放任江月情绪崩溃的做法，“纵然你的异能不是情感类，你也该采取些措施。”
安楚微撇撇嘴，将右臂的袖子向上扯去露出三道血痕：“馆长，我采取措施被抓成这样算工伤吗。刚刚你们没来的时候江流都接近不了她，我看她想扒开窗子往下跳硬是拽着捞回来，我冤枉啊。”
“下次语气起伏可以大一些，显得你冤情更重。”德卡拉俯下身和章时时一起将江月搀扶到一侧的沙发上挨着江流。情绪得到安抚的江月仿佛大梦初醒，对章时时小声道谢。
“阿月，你都记起来了？”江流攥着江月的手，皱着眉紧紧盯着她，“欺负你的人叫什么名字？告诉姐姐和馆长，我们替你主持公道。”
江月在江流的目光里缓缓垂下头，章时时敏锐地察觉她的情绪在变化。她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指向章时时：“我想和她讲。”
章时时与德卡拉对视，得到她的默许后从江流手中接过江月的手，摸到她潮湿的手心：“你想在哪里和我说？”
江月露出不明显的笑意：“就在这里。我......我只是觉得这样更有安全感。很奇怪，有你在我能不悲伤。”
章时时面不改色：“好。我就这样陪着你。”
而后是长久的沉默。德卡拉起初还疑惑，而后注意到随着时间流逝章时时越来越白的嘴唇，意识到她们之间交流的媒介并非语言。江月显然也察觉到章时时的变化，主动松开了章时时的手：“抱歉。接下来的事情我口述也可以。”
“纤细敏锐的感知力有时候并不是好事。”章时时深呼吸平复状态，自嘲道，“但能帮到你，就不算无用。”
江月显然过意不去，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话在舌尖转了两圈还是回到了其他人关心的话题：“方才章时时通过异能知晓我过去在榕玉十六中的经历，我相信你们对此也已经有了一定了解，就不多赘述。之前因为我失忆无法准确指控的加害者如今在我脑海里分外清晰，我想再见见他们，就在榕玉十六中。”
德卡拉细细打量江月，不紧不慢问道：“只是见面？此前我可是主张同态复仇的。”
“学校可不是个好地方。”安楚微在一旁嘀咕。
江月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我有我的方式。馆长，我会告诉你他们的名字，麻烦您把他们带到榕玉十六中的天台，越快越好，剩下的交给我。”
这听起来可不是好事情！章时时感觉自己脊背像是过电般紧张起来，如果她有尾巴恐怕此刻已经炸得像下锅的油条一样蓬松了！她感觉得到江月话语里的杀意，所谓的方式怕不是血溅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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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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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演出效果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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