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在房内布阵不让我等入内,我只好守在门外。
此时我已没有逃走的想法,只是在惊叹自己竟毫无察觉有人躲在暗处。不仅仅是我,连楚尘也没发现。而且恐怕芸娘这副虚弱的模样也是因为被抽取了妖力导致。不知道暗处的人是何身份,又欲做何事,我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午时三刻,阳盛阴衰至极之时,门窗封闭的屋里却传来阵阵风声,而屋外雷鸣大作,顷刻间狂风大作,烛火窗灯被悉数吹灭,将一扇偏窗撞破,屋内的符纸却纹丝不动。
何元焕等人跪坐在门前,各个在发抖着祈祷着。
一道剑光闪出,楚尘随青徽剑而出,直指已扣押在一旁的芸娘。
她早已颓然地放弃了挣扎,瘫坐在地上。
睁眼对上楚尘,她的一双竖瞳碧眸狰狞着直直看向楚尘,一声惊叫,她的眼睛泛出血流,即刻便快要昏厥。
此时一旁的家丁奴从等都忍不住向她踹打去,将我和楚尘挤出人群。
我伸手想要去拦,却被推开。
“不用对她动私,我自然会将其收服。”
楚尘开口阻止道。
我站在楚尘背后,对着她摇头,她却一边狰笑,一边徒劳地用手在空中挥舞挣扎着。活脱似个疯子了。
也是,她的眼睛都瞎了,又怎么能看懂我的暗示呢。
“你是为何要对自己的夫君下此毒手,甚至不惜咒怨整个何府?”
“夫君?他算什么夫君?!”
芸娘一声冷哼,她停下挣扎,身为蛇妖,她的听觉异常灵敏,一下便辨识到了楚尘的方向。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妖化,腰部以下渐渐化为蛇形,但隐隐又有腿形在闪烁,很是渗人,将人群吓退。
她扭着纤细的腰肢,蜿蜒着往楚尘的方向爬行。两行血泪顺着脸颊而下,在地面绽出朵朵血花。
“蛇妖现形了!蛇妖现形了!”
人群惊呼道。纷纷躲得远远地,将手上的武器等扔向她。即使是之前维护她的丫鬟们,也各个咬牙切齿,不断咒骂。
“五姨娘竟真的是妖精!”
何元焕捂着胸口大退了几步,显然也是吓得不轻。
“道长,快将这个狐妖媚子收了吧!”
一堆人叫嚷着,就属其中一个妆容雍华的女子最为激动。
楚尘将青徽剑抵着她的喉间,迫使芸娘不得再扭动前行。
“是谁指使的你。”
楚尘依然思绪清晰地问道,他也察觉到事情不该如此简单。
“你的修行不过百年,能搅得何府如此大动静,不应该是你一人所为。你是受何人蛊惑?”
“你该问问他又做了什么?我拼死为他十月怀胎吃尽苦楚,冒着天谴的风险诞下孩子,他却不管不顾地将孩子丢在后院,还说是我不详!”
芸娘呸出一口唾沫,浑然不似方才与我交谈时的柔弱,
“他将我锁在偏房,日夜听着孩子的啼哭不得见!我虽是你们口中的妖畜,可我不会如此歹毒地嫌弃自己的孩子,更不会薄情地将妻子抛弃!”
她的眼睛已被烧灼得空洞,嘴角长出两颗尖尖的利齿,神色凄厉又悲楚。
“那是一条生命!生命!你们知道吗?在我的怀里他就已经孕育完成了,他是那么地鲜活,那么地聪明,明明生下来就会喊爹,却被他亲手摔在地上啊!难道他不知道这是他的骨肉吗!他已经如此薄情寡义,害死了我们的骨肉,难道我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吗?”
我听得一愣一愣,不知该惋惜她这可怜的错付他人而搭上的孩子和自己的性命,还是为这何府数月的惊扰而不平。
“你错了。你既然明知自己是妖,就不该与人发生纠葛,更不该让那个天地不容的生命降临。”
楚尘比我想象得还要冷静,
“人妖殊途,你们二人的结合本就有违天道,是世间所不容的。你们诞下的孽子既已离去,你也就安心地去吧。”
芸娘的泪和血交杂着,兴许是无法回应楚尘,她将脸偏向一侧,整个人又软塌下去。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她已经没有了生气。
“好一个有违天道啊...”
芸娘喃喃念道,她的死气已经蔓延出来了。
“没有人指使我,是我透支了自己的妖力,我只想与这群人同归于尽。”
她忽然往前一顶,楚尘没有收手,剑刺穿她的喉咙,血从窟窿中喷溅涌出,她垂死间竟然又笑了起来。
这一瞬的她真的好美。我见过很多美人儿,芸娘不是最亮眼的那个,可她的这一笑,在月光映衬下,凄凉得是那么地尖锐,是会刺痛人的美丽。
我没法阻止,也没有理由阻止这一切。
我不理解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可纠结怨恨的,要咒上这一群无辜的人。但我也清楚她这赴死是为了掩藏背后的人,让楚尘无可奈何。兴许是她对这一切都没有了牵挂了吧,又或者是楚尘的一番话让她大彻大悟,所以最后能笑出来?是和人类呆久了,所以会有这样复杂的感情吗?
我摇了摇头,不想去细想。这应该算得上是一个爱情悲剧,但与我无关。我试过给她一线生机,她没有选择,也许这就是她自己想要的结局吧。
楚尘收了剑,他的白衣被溅上了不少血,连他的脸颊上都有几滴。我看到他的手轻轻在颤,这是他不应该有的失误。也许,是他也害怕这样凄惨的场景?
芸娘死去了,她的身体停止了妖化。她没有彻底变成一条蛇,也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形,整个小腿和半个大腿已经合成了蛇尾,但是两个毒牙却不见了。
周围的人们又开始壮着胆走前来,开始对着她的尸体砸尖石利器,不断咒骂,而楚尘已经被何元焕拉到旁边去说事了。
我看着这样的场景,心中还是不免悲凉。
此时,我预感到身后有人一闪而过,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
月色如瀑,静静地照着这座宅邸。哪怕人声杂沸,可月光还是这么温柔。
我嗅到熟悉的味道,但却记不得在哪里曾有过。
再转身,我看到楚尘向我走来。
月色下,他衣上的血迹清晰可见,与他往时冷冽的神情不同,我看到他的眼里也是带着些许的疲惫,我竟然觉得这一幕的他显得脆弱无比。
“走吧。”
他拍了拍我的肩。
“你不换身衣裳吗?”
“何府现在有诸多事宜要忙,就不再多麻烦他们了。我们还要赶夜路回去,不宜多逗留。”
楚尘头也不回地往府外走。
现在确实是一堆人围着芸娘的尸体处理后事,何元焕也赶去伺候他的老爹了,没什么人顾着我们俩。如果此时我想偷溜,也许是最好的机会。
我没有跟着楚尘走。
我看到他走了几步,没有听见我的动静,他回过头,几缕发丝随风摆动,那双本该斩妖除魔的眼睛有些困惑地看向我。
我好像没法偷偷溜走啦?
我连忙小跑着追了过去。
“何府太大啦,我累了,你要不要再背背我。”
我嬉笑着转移话题,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没想到楚尘竟真的头也不回地直直蹲下。
此时我倒不好意思了,给他拉起了身。
“你是笨蛋嘛?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啊?”
我推着他往前走。
他的耳尖泛了红,嘴巴却还挺硬的。
“三更半夜地陪着做法捉妖,你累了也是正常。”
“你要是这么贴心,就别带我去你们山上受苦啦!”
我无奈地说道,
“哪有人半夜赶路的呀!这何府真是忙昏了头,都不知道留一留你。”
“这事还是不对劲,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指点了什么。”
楚尘摇了摇头,
“我已经和何少爷商量妥了,我先回去跟师父禀报一声,再喊人过来调查一番。”
“那你考虑的确实周到,现在也勘查不出什么了。”
我点头认同,没注意到楚尘的眼神又落在了我身上,
“我总感觉这个芸娘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让人再查查也好。”
“你倒也是一点就通。”
楚尘哼了声,冷冷道,
“你要是妖,就趁早交代,我给你一个痛快。”
“哪只妖怪能抗过你这双眼睛!”
我急的连忙辩解,慌不择路地锤了他几下,
“你自己什么能耐你不清楚?我聪明就要遭你怀疑是吧。”
我心虚地扭开了头,不敢看向他。
“最好不是。”
楚尘又开始了冷漠,不再与我说话。
我也闷闷地不再想搭理他,加快了脚步,径直走向马车轿内。
呵,不过是个翾山罢了,能有多大的能耐?我身上的银纹火玉可是七界至宝,绝世的神物,只要我不将这玩意摔了,任谁来了也没法说我是妖。我只要过了他师父那关,不就在他心里定性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何府这事的内幕呢?我总觉得这事不是简单地有人在背后协助了她。尤其是芸娘死后,我察觉到的那股熟悉的味道,绝不是错觉。
只是,我这番逃出来是为了避婚,我在族内有个自幼相伴长大的伙伴锦空说好会替我安抚好父君,随后就过来找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翾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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