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光影透过竹影折射在窗沿，斑驳的月影温柔似水。
我倚在楚尘的肩头，昏昏欲睡。
方才我们二人一路赶往翾山，不料天降暴雨，石流将上山唯一的一条道路给堵住了。若是他一人还能勉强上山，但是带着车马和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我们只能在沿途一座破庙暂且歇脚。
夜深露重，我来时只穿着一件薄衣，楚尘也没有多余的衣物，我们二人下车时已经被淋了个半湿。此时夜风袭来，他倒还好，我却冷得不断瑟缩。楚尘无奈，只能和我互相倚靠着，盼着能渡点热气给我。
此时我腰间的银纹火玉寒彻入骨，灼灼的朱色在夜里映曳发光。
楚尘自然是无法入睡的，虽然背对着我，他却依然能敏感地察觉到我腰间的异常。
兴许是猜着我已睡着，他悄悄地将头侧过，盯着我腰间的火玉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将眼睛半眯着，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在他的手想要伸过来的那一刹，我握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道长盯上我的祖传宝物了？”
我贴近他的脸，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眼，只好死死盯着他的唇。
这样好看的唇形，如果吃起来是不是也挺香的呢？
被我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楚尘肉眼可见地脸红了，迅速地将手收了回去，立刻拉开和我的距离。
但他依然语塞，显然是想不到拿什么话来回应我。
“都怪你！大晚上的要回什么翾山，搞得我们淋成了落汤鸡，现在还要在这破庙将就一晚上，你还想打人家首饰的主意，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故作羞恼地朝他发火，楚尘果然慌了，急忙解释。
“我、我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被我唬到。
“喏，你喜欢，那你拿去好好瞧瞧！”
我把火玉从腰间解下，递给他，他反而不敢接了，猛地站起了身，连退了好几步。
“我不看了！”
楚尘慌乱地逃开了我身边，我强忍着笑意，又追了过去。
“小道长，你难道不知道，一对男女荒野夜宿，传出去会变成什么模样啊？”
“我们这是迫不得已。”
“噢，迫不得已~”
我故作恍然大悟，
“那明天我要好好同你的师父感谢你，大晚上的为了替我御寒还和我肩碰肩呢，道长真是个大好人！”
“不行！”
“这有何不妥，我这也是替你在师父面前说好话呢。”
楚尘被我逼得哑口无言，但很显然他也知道我俩这样有悖规矩。
“说吧，你之前这样救过几个女子？”
我推搡他问道。
“没有，你是第一个。”
“是吗？我不信。”
我挑了挑眉，故意激逗他。
小道士果然是不谙世事，一下便被我急的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我之前都是同师兄一同下山，有什么都是师兄做决定。”
他不再跟我争躲，找了块稍微干净的地，盘膝做下，恼羞地摆弄着地上潮湿的柴火，试图点燃火焰。
“师兄？那你意思是之前的姑娘，都是你的师兄在照顾咯？”
“不要胡言，我师兄一派清风，素来不近女子，潜心修道心无旁骛——”
“那照你这么说的，你们遇上我这般漂亮的女人，要怎么办？”
楚尘咂舌，不再理会我。
“噢，我明白了，没遇见过我这么好看的是吧？”
“没见过你这么没羞没燥的。”
他翻弄了半天，有些恼怒这阴潮的木柴不中用。
“道长，你非得要钻木取火吗？”
我提醒道。
他半羞半恼地掐了个口诀，一道尘符下去亮起了火星。
火焰给这座冷暗的破庙带来几许暖意，柔黄色的火苗跳动着，我们俩的影子在破壁上好似依偎着。
昏沉欲睡之际，一股冷风却忽得从璧缝中席卷而来，将念诀的火光都差点熄灭，是股让我都恐惧的杀气。
楚尘却似乎并未察觉，只有我一人被冷颤惊醒。
破庙依然如旧，并没有什么人影出现，一切似乎都毫无波澜，可我却心中发毛。
以我的修行不应有这种悚然的预感，但这次来到人界我已有两次这种心悸的征兆，总有什么似乎在背后盯着我，冥冥中暗示着我不要往前。
我看了眼楚尘，眉目紧闭，显然是没有深睡，按理而言他不该毫无察觉的。
我实在是想得头疼，忍不住轻叹一声，却将楚尘惊醒，与他四目相对。
兴许是没有准备，我眼睛被他的视线扫过，毫无措防地整个人直愣愣倒了下去。
楚尘惊得连忙伸手将我揽住。
“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好假装吓昏了头，闭着眼什么也不管。
楚尘将手一松，还好已经不算是太高的高度，疼得我龇牙。
“没风度！”
我睁眼看过去，他居高而下看着我，眼里却冷得没有温度。青徽剑没有指着我，在他的身后闪着灼眼的光。
楚尘动杀心了。
我暗叹完蛋，这下玩脱了，他估计是以为我被他伤到了，可我只是因为本能受惊，实质上是没有伤害的，他不应该这样轻率才对。
他盯着我，眼里全是猜疑。
我只能硬对上眼，努力睁大眼睛，酸涩得不敢眨眼。
他冷哼一声，随即甩出流云绳，将我的双手束住。
这流云绳算得上人间的不容小觑的宝物了，通体亮银色，仿若寒冰，一触即是千年修为的寒意，随即冰焰燃起，凡是妖物都将被灼伤，愈是挣扎愈是紧固，形成冰火两重天。
好在我如今妖力尽藏，这绳子是没有效果的，仅仅是动弹不得罢了。
我双手被缚，只能合着摇摆以示清白。
楚尘没有轻饶我，依旧与我拉开安全距离。显然被我谎骗了这么多次，他不敢再信。
“楚道长，希望明天你能还我个公道。”
我不再哄他解开，也狠狠地说道。
这臭道士真是越发地过分了，我实在不想给好脸色。
不管他翾山有什么讲究，我可不怕。大不了我蒙上眼睛解开禁忌，以我的道行这群道士又能奈我何？这一路的怪异和暗中窥视感让我不得不闯一闯翾山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在我不知不觉中吃瘪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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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楚尘就驱着车马将我往翾山上带。一路与我毫无交流，就将我扔在车厢内，也不管我坐得屁股生疼，气得我几番想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跟他过上几招。
直至午时，这颠簸了半天的山路方才走罢。
他拿流云绳拉着我下了马车，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登天的石阶，我是一步也不愿再走了。
这青翾观原是在翾山山顶，只是车马之路蜿蜒半山还是没有修到山头，估计是他们修道的苦行，非要爬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以显诚心。
无论楚尘是拖还是拽，我愣是不肯挪动半步。
“楚道长，你要是够狠心，就将我一路拖上去吧。”
我讥笑道。
我已经琢磨清楚楚尘了，是个榆木脑子，只敢对妖怪下手，一旦涉及到妖就毫不留情。可但凡我有一丝无辜的可能，他就不能对我下手，否则昨晚就不止那样了。他既然能带我到这，定是拿捏不定。他要是狠得下心将我一路拖上去，估计人也已经血肉模糊，没有几口气能喘了。何况现在已经临近道观门口，他不敢当着众多师兄弟背着我，我倒要看看他打算如何将我请上山。
果然，率先缓和的还是他。
“宁姑娘，请。”
他将绳子收了，对我请礼而行。
我还是不想动。
“宁姑娘，昨天多有得罪，还请你海涵。”
他咬牙切齿道。
“那我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受。”
我也学他冷哼，但还是见好就收，老老实实地迈开了步子。
没有妖力加持，走了半个钟，还没瞧见道观的影子。我虽然身体尚能坚持，但以我估计的人类女子体质，还是只能假扮虚弱，掩了掩汗称要休息。
楚尘无奈，只能陪着我休息。
“你休息好了没。”
第三次休息后，他皱着眉问我。
我只能无辜地瞪大了眼，浮夸地惊叹：
“道长好修行，这样长的山路都不带累的。”
看着他无奈的样子，昨晚的那股生疏冷漠劲又全然消失了。
我偷偷发乐，他也看得出我在笑他，一把将我抱起怀中，凌步而走。
忽然的接触将我吓了一跳，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生怕他一个手滑。
“你不怕你师兄弟们看到啦！”
我有些脸颊发红，虽然爱开他的玩笑，但我也知道不该如此亲密。
“再不上山赶不上午膳了，你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令我意外的是，我本以为他是赶着找师门汇报情况呢，没想到竟是担心我饿了。
我偷偷抬眼望去，他比我羞得还要狠，从脖颈到耳根都红透了，竖起耳，听到他的心跳也是噗嗤噗嗤地加快。
“那我可不下来了。”
我故意捉弄他，他竟一个踉跄，差点让我俩一起摔倒，他连声道歉。
“行了行了，我自己走吧！”
我大气地说道，提起裙摆就是往上走。
眯着眼瞧见似乎已经望到观门了，我也不再纠缠，免得到时说不清楚。
楚尘反而没我来得自然，到了观前，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门口站岗的小道士跑过来招呼时，他似乎还没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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