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每次看见蝉鸣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惊鹊就忍不住想上前帮忙。
但自知之明让她安安分分坐在原地,不上去捣乱。
自从她在安宁村住下,每日里的饭菜就是蝉鸣准备的,她第一次准备帮忙,就险些烧了厨房。
之后蝉鸣就让她帮忙收碗擦洗,等一天冷过一天,连擦洗的活儿也不让她做了。
惊鹊常想,蝉鸣肯定觉得自己捡回来一个麻烦。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一个人,就在无愧斋吃饭吧。”
蝉鸣将饭菜端上桌坐下,就开口说道。
惊鹊愣了下:“你要去多久?”
这些日子里,蝉鸣将柴房清理出来,还通了好几天的风,院子的杂草也都被清理干净,又把菜园子里的菜打理了一下。
弄的惊鹊都快忘记了,蝉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他们也不是在小山村里归隐。
“半个月左右,最长不超过两个月。”蝉鸣面色平常。
惊鹊没再追问:“那你在外当心些,我在家里等你。”
蝉鸣动作顿了下,他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可惜平常神色太冷,反倒显得凉薄寡情。
但此时此刻,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居然流露出些许茫然。
在家里等你。
这五个字,对蝉鸣而言过于陌生了。
他从训练场出来,就定居“安宁村”,邻居们一个接一个的成家,他也没什么感触。
可如今,也有人说等他回家了。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无措,又仿佛第一次双脚落了地,生出踏实的感觉。
“好。”蝉鸣轻声应道。
......
蝉鸣不在家的日子,惊鹊倒是一如既往。
她到无愧斋教孩子们识字,与他们玩耍,三餐都在无愧斋解决,与村民们日渐熟悉起来。
等半个月后,蝉鸣还没回来,惊鹊难免担心。
这日在无愧斋的小菜园里,她领着孩子们种菜,衔霜在田地另一侧除着草。
衔霜是夫子魏先生的妻子,也是安宁村的原住民。
魏先生全名魏临川,出生于一个小县城,自幼聪敏,十八岁便是地方解元。
可惜上京赶考,得罪了权贵,不仅收人污蔑被削了功名,打断了写字的右手,还险些被害丢了性命。
衔霜曾去小县城办事,见过魏临川最风光的时候,又好巧不巧目睹了他被人追杀。
魏临川被衔霜顺手救下,便死缠烂打跟着衔霜来了安宁村,成了个山野间的教书先生。
起初听说这件事,惊鹊都有些难以置信。
魏先生二十二三岁,性子温和爱笑,对着孩子们也极为耐心,除了右手无力,看不出一点怨愤之色。
等见了衔霜,惊鹊大概有些明白了。
衔霜也爱笑,她不似魏临川那般细致敏感,总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举止洒脱豪迈。
“这里整理好了!”衔霜站起身,朝惊鹊大声喊道。
只要有空闲,衔霜就会来无愧斋帮忙,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大抵是因为她本身就像个大孩子。
“惊鹊姐姐......”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拉了拉惊鹊的袖子。
惊鹊赶忙蹲下身子,扶住孩子:“云鹤,怎么了?”
云鹤若有所思:“惊鹊姐姐是蝉哥哥的娘子吗?”
一侧靠近的衔霜噗嗤笑出声。
惊鹊瞬间涨红了脸:“不......不要乱说......”
“可是魏夫子是衔霜姐姐捡回来的,他就成了衔霜姐姐的相公......”云鹤十分不解,“是因为你们还没有成亲拜堂吗?”
“小孩子家家的都在胡说些什么......”衔霜见事情扯到自己身上,赶忙出来阻止。
云鹤却很有想法:“出去捡回来的相公娘子都这么好看吗?鹤儿长大了也要去捡相公回来!”
“哈哈哈——”青萝正给孩子们擦脸,听了云鹤的豪言壮语,不由大笑,“鹤儿真是好志气,不过你爹同意你去捡相公吗?”
大家笑闹成一团,直到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来了。”
惊鹊止住笑意,睁大眼睛转过身,蝉鸣那张略显疲惫的面容就映入眼帘。
她的眼眸从震惊转为欣喜,高兴得在场的人都能看出。
衔霜忍不住“啧”了一声,嘟囔了句:“果然是不一样了,完成任务知道着家了呢......”
青萝也被逗笑,笑过之后就开口说:“惊鹊今日就先回家吧,蝉鸣回来了,你们好好聚一聚。”
惊鹊这才想起方才的童言童语,也知道村子里一直把她当蝉鸣的家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并肩往家里走,惊鹊想问一问他这一路上的见闻,又担心自己言行举止会不会越线。
她正在犹豫如何开口,身侧的蝉鸣先有了动作。他取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惊鹊眼前。
“给我的?”惊鹊诧异,有些不可置信。
蝉鸣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惊鹊接过小木盒,原本没有急着打开,但对上蝉鸣期待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
暗沉色泽的木制小盒子里,安安静静放置着一枚银簪。
惊鹊那根银簪在与蝉鸣初遇时就坏掉了,为了自卫,尖锐的簪子不止扎了那些士卒的血肉,还好几次戳到地面的石砖上。
她没想到蝉鸣会注意到,居然还买了枚新的给她。
这根簪子样式不算繁复,但做工精巧。两朵绽放的银白花朵,一只含苞待放的花苞,在日光下素白无暇,美好澄澈。
惊鹊看着银簪,眼里都欢喜笑意:“很漂亮!谢谢你!”
见她脸上欢喜不像是作假,蝉鸣才暗自松了口气。
看着惊鹊的笑容,他又不由想起买下这簪子的场景。
卖簪子的是个小摊子,蝉鸣一眼看中了这支梨花簪,倒没有别的复杂想法,只觉得这个簪子若是戴在惊鹊头上,一定很漂亮。
等他付了钱,摊子老板一个劲儿的说吉祥话,最后还来了一句“以离破忌,此生不离”,吓得他手一抖。
也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在江南地区,男子送女子梨花银簪,寓意示爱。
蝉鸣看着惊鹊收齐了银簪,不由地停止胡思乱想。
他只是觉得这簪子好看,才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
蝉鸣回来后,惊鹊每日回去吃饭,日子像是回到了之前。
蝉鸣会在院子里整理菜地,偶尔也会去无愧斋里帮忙种菜。
原本蝉鸣总是冷着脸,孩子们不太敢和他说话,几日下来,两方倒是熟悉起来。
“哇!蝉哥哥你好厉害啊!”云鹤站在蝉鸣身侧,看着席地而坐的蝉鸣用小刀一刀一刀雕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不由瞪大眼睛。
蝉鸣将小蝴蝶送给了云鹤,引得其他小孩子一阵羡慕。
惊鹊正坐在窗边翻看孩子们的练字课业,抬头就见坐在孩子堆里的蝉鸣,觉着十分有趣。
“我都没想到,闷葫芦会有这么一天。”衔霜也凑过来看窗外,“他居然在哄孩子?”
“蝉鸣脾气很好,就是不太爱说话而已。”魏临川笑道。
衔霜不乐意了:“好什么好!谁都不理睬,人话也听不懂!”
惊鹊起初只是察觉到衔霜与蝉鸣有些不合,还是青萝让她别太在意。
衔霜与蝉鸣年纪差不多,从小一起训练,按理说关系应当不错,可事实恰恰相反。
连衔霜自己都说,自己与蝉鸣大概是八字相冲。
无愧斋正笑声连连,门口走进一个身着粗布衣的男人。
云鹤看见来人,兴奋地跑上去:“爹爹!你看小福蝶!”
云樵一把抱起自己的女儿,对着蝉鸣点点头:“上面下新令了,无咎让我们都去议事堂。”
惊鹊就看着他们一群人急冲冲离开,等到日落归家,就带来“迁村”的消息。
“命令是分开行动,往江南一带转移。”蝉鸣向她解释。
惊鹊自从进入安宁村,这是第一次感觉到动荡不安,才想起来,外头正战乱呢。
“我去准备包袱。”
“只带些重要的东西,新村子什么都有。”蝉鸣小声提醒。
惊鹊点头,就提着裙子跑回自己的房间。
她在卧房里翻找,心想这间屋子还是蝉鸣辛辛苦苦清理出来的,如今也是说走就走。
她叹了口气,又自嘲的笑了起来。
这里是蝉鸣的家,她一个借住的外人倒是依依不舍了。
是啊,她在这儿住了几个月,从冬日到初春,可到头来还是个借住的客人。
也不知道在蝉鸣心中,她到底算是什么人?
一个随手搭救的可怜人?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女?
有没有一点点可能,他将自己看做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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