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宁肯定地看着她,示意她赶快谢恩;燕将行也兴致勃勃地凝着这一鸣惊人的才女,似是期待着她的回答;周解玉眼中尽是羡慕,却仍如同柳慕宁一样示意她谢恩。
萧景澜却只是看着她,眸光淡淡,平静如水。
她只得跪下:“疏桐谢陛下恩典。”
后又进行了几轮,柳疏桐与萧景澜决赛之时,萧景澜突然认输,遂榜首为柳疏桐,其余人顺次为萧景澜、柳慕宁、周解玉、燕将行、孟婉婉。
那婢女又走了上来:“第二项,射箭。”
语罢,孟婉婉与柳慕宁皆唉声叹气。
柳疏桐疑惑地戳了戳自家兄长:“兄长,你在太学不是曾学过射箭吗?如今唉声叹气是何意?”
他凑近柳疏桐,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俩能听见:“可别高估你兄长,我呀,常年骑射不及格。”
柳疏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也不会。”
此时,宫人们也摆好了靶子,就待六人各就各位。
“加油。”柳疏桐回头,萧景澜正浅笑盈盈地看着她,“这回,你就赢不了我了。”
随后,便站在了她身旁的位置。
“每人十支箭,射完为止,根据射到的总分排序。”
柳疏桐不急,她先四处看了看。
周解玉看上去像是有练过射箭,她从容不迫地放上一支箭,再拉弓——中了八环。复回眸看向她,眼中尽是骄傲之色。
估计在世家小姐中无人能敌。
燕将行也是练过骑射的,每一箭几乎都在靶心。
柳慕宁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堪堪中了个六环,随后便朝周解玉叹息抱怨,周解玉笑着安慰他,并表示以后教他。
孟婉婉使劲才拉开弓,整张脸都在用力,只听“咻”一声,脱靶了。
萧景澜倒是悠闲,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支箭,瞄准后连续放了三支——居然三支都正中靶心。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侧头朝柳疏桐挑了挑眉:“看看柳小姐的本事如何?”
她收回目光,捏起一支箭放好,然后用力拉弓。
呃……拉不开……
此时,那一股木兰香倏地包裹住她,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身后的小姐处传来小声惊呼,柳疏桐抬眼,萧景澜正把着她的手比着方向。
他凝神看着前方的靶子,察觉到她的目光,唇角微勾:“你是要射箭还是看我?”
她这才收回目光,问道:“萧小侯爷来管我作甚?”
一瞬,听得耳边轻笑之声:“我十箭已射,皆中靶心,而你年纪尚小,力气不大,拉弓困难,来,让我替你使力。”
柳疏桐望着靶心,可背部却被轻轻拍了一下:“身法直一些,莫要缩颈弯腰。”
瞄准好之后,随着他的“三,二,一,放!”之后,第一箭居然中了八环。
她眸中兴奋仿佛要溢了出来,萧景澜看着她,似是比她还要更高兴。
随后九箭,皆在八环以内,甚至有一支正中靶心。
此时六人皆射完,最终也是出了结果:萧景澜100,位居榜首,其次是燕将行98,周解玉90,柳疏桐88,柳慕宁70,孟婉婉10。
“哎哟,可别比了,这不是欺负婉婉吗?”皇后娘娘安抚着扑进怀中的孟婉婉,笑着叫停。
“哈哈哈哈,看我世家儿女个个出挑,朕欢喜得很呀!”圣上喝了一盏茶,“如今看来,这两项前三甲是景澜、疏桐与将行了?可要什么赏赐?”
萧景澜上前作揖:“景澜没什么可讨赏的,也只有一个理想‘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圣上了然,但还是摆摆手:“景澜如今还年轻,以后再说吧。疏桐有何心愿?”
柳疏桐明显感受到身旁萧景澜的气场冷了下来,似乎心有不甘,但她并未想好要什么赏赐,便摇摇头:“陛下先欠着疏桐这一个赏赐吧,待想好了再向您要。”
“哈哈哈哈哈,好,好,疏桐还真是个机灵的姑娘。将行,你呢?”圣上又将目光投向燕将行。
燕将行的目光时不时飘向柳疏桐,耳廓已有些淡粉色,但念及年龄,终是开口道:“儿臣的赏……便也先欠着吧。”
圣上又是大笑默许,而萧景澜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
柳疏桐想着如今也算半个朋友,便拉了拉他的袖口。
他察觉到她的动作,眉宇间染上几分柔和,偏头看向她:“嗯?”
“陛下拒绝了你,你可难过?”
他怔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但还是洒脱一笑:“这有何可难过的?如今我朝也算是太平盛世,也许我的理想只是空想,拒绝便拒绝了吧,我入仕或袭爵,不也是保家卫国?”
可她读出了,他的笑中有几分惆怅。
如今宦官专权君权旁落,朝廷内部腐朽黑暗……他都知道,这如何算得太平盛世?
不过是千里马不遇伯乐罢了。
“你的理想……”柳疏桐话说一半,却被他用指尖抵住了唇,他的眸中皆是无奈。
“嘘,不要说了。”他放下了手,垂眸望着她空荡荡的腰间,轻声说道,“随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她有些疑惑,转身看了看正与周解玉谈笑风生的自家兄长,轻叹一口气,便跟了出去。
东园里熙熙攘攘,园外却冷冷清清。
萧景澜站在池塘边,背对着她。
“萧小侯爷?”
听得她的声音,他立即回过头,浅笑:“你是真的对我没什么戒备,竟真愿意出来听。”
“我兄长在和他喜欢的姑娘相处,无暇顾及我,除了他便是你和我最熟识。”她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低头看着池里的鱼儿。
萧景澜微微“啊?”了一声,便问道:“你没有相熟的世家小姐吗?”
她摇摇头:“我九岁那年生过病,前面发生的事,都忘了。”
他愣神片刻,但很快回过神,神色中有些伤情,又有些庆幸。
“那萧小侯爷准备说什么话?”
他解下自己的玉佩,递给柳疏桐。
柳疏桐看着这先前被她送还回去的玉佩,有些不解。
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不解,轻咳一声:“去年我便已经送你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唉……”柳疏桐只得接过玉佩,“我又该拿什么报答萧小侯爷?”
“不用,来,我替你系上。”
那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萧小侯爷,微微俯身,替她系上了玉佩,动作轻柔,没有碰到她小腹半分。
她的心中似乎有些触动。
他眼中的些许落寞与情意在她看来,是分外的疑惑与扎眼。
她静静凝视着他,脑中极力回想着过去。
她与萧小侯爷定是有过什么经历,否则这才见面第三次,他便执着要送她玉佩?
但她……都忘了。
感到额头有人用手轻轻触碰,她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回去吧。”萧景澜含笑看着她,刚才的情绪仿佛不存在一般。
语罢,他转头便走进了东园。
她握起那枚玉佩,半个巴掌大小的淡青色玉,上有双龙蜿蜒盘旋争日,剔透晶莹,很是精巧。
除却上一次,她总觉得在哪见过。
进了东园他俩便分开了,他去找那些公子们,而她就在原地瞎转悠,时不时还要应付几句他人的奉承。
“疏桐,这是解玉。”柳慕宁和周解玉走到了柳疏桐面前。
“周小姐。”虽然已经见过礼,但既然兄长带她来结识自己,那只得应付一下了。
“真的不用了。”周解玉亲昵地执起柳疏桐的手,浅浅笑着,颊上还有两个小梨涡,“方才已经见过了,只是听慕宁说过疏桐才学出众,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
“周小姐谬赞了……”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
“还叫什么周小姐?如此生疏,直接唤我解玉姐姐吧。”
“解、解玉姐姐……”
“啊,乖。”周解玉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疏桐,你怎么戴了男子的玉佩?”柳慕宁微微蹙眉,这句话也引起了周解玉的注意,二人一齐端详起这玉佩。
柳疏桐顿时有种被捉奸的感觉,她一面尬笑,一面踢裙角,试图遮盖住这玉佩。
“等等,这不是景澜……”周解玉突然止住话头,惊讶地看向面前人畜无害、眨着一双大眼睛的柳疏桐。
再联想方才萧景澜的所作所为……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神秘一笑,与同样神情的柳慕宁对视一眼,便对柳疏桐道:“我就说他怎么……那便希望疏桐早日与有情人终成眷属?”随后便笑着离去了。
柳疏桐自是知道周解玉想到了什么,只得扶额叹息,便解下玉佩放进衣袍中。
转着转着,就遇见了在池对岸与其余公子一同投壶的萧景澜。他似乎已经获得了胜利,坐在一旁的石椅上品茗,面上没有什么情绪。
她远远站立,静静凝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好吧,不是错觉,因为他正微微皱眉望着她,似乎在无声地说:“你怎的将玉佩取下来了?”
她将玉佩从衣袍中取出,无奈地朝他挥了挥,像是在表示:“还好好的呢。”
他这才收回视线,唇角荡漾起一抹笑意。
“小姐们,可有人愿意献一曲?今日还有个‘花神’呢。”皇后娘娘淡淡开口。
柳疏桐不打算得到这个名头,但想到萧景澜这个不可控因素,朝他睨了一眼。
萧景澜放下杯盏,一副了然的神情,信步走到皇后娘娘面前,作揖:“景澜又有一推荐人选……”
柳疏桐险些拿不稳手上的玉佩。
“解玉姐姐琴艺举世无双,可让解玉姐姐试试。”
周解玉惊了一跳:“谁?我?”
萧景澜先是瞥了一眼柳疏桐,便给了周解玉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啊?解玉?”连皇后娘娘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萧景澜,好你个小兔崽子!”周解玉气势汹汹冲过去,作势便要揪起他的耳朵。
但他一个闪身,躲开了攻击,举手求饶。
周解玉还是放下手来,但依旧不满:“明明知道我对乐理一窍不通,还在这装模作样什么呢!我寻思你又要举荐疏桐呢!”
柳疏桐对周解玉的印象算是360°大翻转了。
温婉贤淑的、怀国公嫡长女?
“还是婉婉上吧,方才让婉婉为我们垫了底,如今可得让婉婉扳回一局。”周解玉叹了一口气,摆摆手,便向孟婉婉示意。
孟婉婉抱着琵琶走到亭前,萧景澜随周解玉到了一旁。
她弹得可真好啊。
柳疏桐都听得有些迷糊。
双眼有些沉重……
随后,她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变故可将众人惊了一跳,孟婉婉停下演奏,大家都喧嚷着,萧景澜、柳慕宁和周解玉第一时间跑到她身边,柳慕宁背起她就朝凉亭中大喊:“陛下!快请太医!”
……
柳疏桐睁开眼的时候,就听得床边一阵呜呜的哭声。
于是她又闭了眼,捏了捏额角:“若桃,你主子还没殁呢。”
哭声霎时停了。
若桃泪眼汪汪的和床榻上的柳疏桐对上视线,呆了三秒,便立即哭喊着跑出门外:“醒啦!小姐醒啦!小姐醒啦!”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柳太傅、柳夫人、柳慕宁以及一群大夫婢女,全都到了。
大夫轮流给她把着脉,柳夫人坐在床沿,也是泪眼汪汪:“疏桐……我苦命的孩儿……”
“娘……我觉得我没有得什么不治之症。”柳疏桐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柳夫人的手,“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疏桐,你昏了整整三个月,如今已是暑月了。”柳慕宁探头道。
三个月……三个月?!
“大夫,小女如何?”柳太傅问道。
大夫眉头紧皱,叹了一口气:“令爱脉搏虚弱不规则,乃先前大病未完全根治,如今这是……复发了……”
“三个月前她险些丧命,有您医治才捡回了疏桐一命,如今您算是我柳家的救命恩人……不论如何,只求您……救救疏桐吧……”柳夫人哀求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柳疏桐心疼,替柳夫人拭去泪水。
“唉,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暂维令爱十年性命。”
屋子里长久的沉默。
“十年,足够我看尽华夏万色。”柳疏桐朝大夫展颜一笑,“疏桐感谢爷爷救命之恩。”
他亦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又是叹息:“多乖的孩子啊。”
随后在院子里向柳太傅柳夫人交代了什么,便离去了。
柳慕宁将其余人都遣散,看着柳疏桐。
“这三个月,有许多人都来看过你。”他对着躺在床上的柳疏桐道,“解玉几乎每天都来,也在为你慨叹。”
她又不记得这解玉是谁了。
柳慕宁又说了些柳疏桐都不认识的世家小姐,她才慢慢想起来。
但是,她却觉得,好像还缺了一个。
“还有吗?”在他说完后,她问道。
柳慕宁深深看了她一眼:“萧景澜,没来过,一次也没有。”
心头仿佛有什么敲了一下。
这个名字……好熟。
几乎是下意识,她把手伸进了衣袍中,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你是在找寻这个双龙玉佩?”柳慕宁举起一个淡青色的玉佩,在空中摇了摇。
柳疏桐呼出一口气,三个月前关于这萧小侯爷的事情渐渐在脑中显现:“先搁置在那吧。”
他将双龙玉佩放在檀木桌上,叮嘱她好好休息,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有一种预感。
那就是,院子里,有一个人。
她披上一层外衣,迈步走出了屋子。
“哈,柳小姐果真知道我在这。”上方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她微微抬头,便撞见了梧桐树上坐着的少年。
他今日穿着与初见无异。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微皱,试探般的询问道:“你……可还记得我是何人?”
“萧小侯爷。你倒也掩藏得很好,我这小院如今人来人往,萧小侯爷竟未被发现。”
他如释重负般的轻笑一声,从树上轻盈跳下,落至她面前。
他好像又长高了些。
“柳小姐刚醒来不久,怎穿如此单薄?”他脱下外袍,作势便要披在她身上。
她后退一步,躲开了他。
他愣了半秒,但很快展颜一笑,重新穿上了外袍。
“可是在怪我未有来看你?我如今有许多公务在身,闲暇之余甚少,现正值空闲,便急急赶来看你……”
“萧小侯爷。”柳疏桐微微皱眉,打断了他,“我想你我还未亲昵到日日相见的地步。”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敢置信,但很快压了下去,微微敛眸,如同鸦羽般的睫毛遮盖住了眼里的情绪:“柳小姐还是休要说笑了,若是真怪我未曾来过,我以后便多多与小姐相约了。”
“我有些困了,萧小侯爷早些离去吧,可别把公务耽误了。”她语罢,转身便进了屋子。
“哎……唉。”萧景澜叹了一口气,翻上屋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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