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悦躺在床上无聊，完全睡不着。提起工作，她暂时也还不想找，毕竟是难得的假期，这种蜗居的生活也还算惬意。
她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新闻推送来自同城。
沈家内部权力更迭，掌权人竟是……
夏氏市值缩水，或许面对重大危机……
她觉得没趣味，早点倒闭了最好，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一个翻身，江秦川正洗漱完进了房间。她坐起来开灯，指了指为他准备的地铺，其实只有一条薄毯子和一床褥子，“冷的话加件衣服。”
他没接话，用卫衣堆成枕头形状，倒头时发出一声碰撞，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她耳边多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很不习惯。
她关灯，心想，应该是撞晕了。
一连两晚，虽然和平。她却睡得并不踏实，半夜惊醒，总能想起他放在梳妆台里的枪。
她甚至把护肤品全搬到本来狭窄的浴室，提醒自己别多看一眼。
她还是隐隐约约地担心，他本身就是个威胁。
听江秦川说，他在一家新开的台球厅找到了助教的工作，只要有人找他充卡就能有提成，转正之后还能带学员，又有另外一笔收入，过几天就能还夏悦钱。
夏悦正伏在灯下看书，没头没脑地嗯了一声。
江秦川手里拿着橘子，好奇地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她诧异地挑眉，指了指自己，“我？”
他答了一个嗯，夏悦笑着摇头，“我刚毕业，没有工作，有合适的再说吧。”
她十七岁只身到美国读书，只用三年便修够了课程学分，要不是夏乾海用生病骗她，她也不会这么早就回国。
她还不想结婚，夏乾海想让她嫁给沈嘉腾，再让夏氏辉煌回十年前的模样，简直是天方夜谭。
反正也不急，就在这老房子里打发打发时间。等他想通了她自然会回去瞧一眼，何况现在多了一个麻烦在呢，也并不无聊。
江秦川并不知道自己在夏悦的心里被定义为麻烦，他找到工作，似乎心情很好，夸夸其谈，叽里咕噜又说了一堆鼓励的话。
台球厅的工作还算不错，反正比酒吧好，日夜兼程地倒班，摊上事都是他上。
地下室的木板床比夏悦家的地板还咯屁股，也没赚到几个钱，刚发工资就被兄弟伙起哄请客了。
夏悦嫌他有点吵，看书也变得心不在焉。她合上书说道，“那你在酒吧上班时，怎么没想着换个工作？”
他低着头，刚开了一局游戏，“朋友介绍去的，也没多想，还包吃住。”
他暂停了两人的对话，对着话筒破口大骂，“我靠，你们会不会打…….”
夏悦也没了兴致，打开手机看看消息。
夏乾海依然坚持不懈地威逼利诱，先是说什么不出现就断了她的卡。
又想起这招对她根本没威胁，转而换了一副嘴脸，好声好气地叫她悦悦，快回家吧，爸爸是真心为你考虑的。
对于这份本就不浓的父女情份，她自然选择忽视，夏悦走到窗边，拨通了外公的电话。
“悦悦？”
老爷子硬朗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夏悦瞬间眼眶变得有些湿润，这几周都没和外公说上几句话，他也不知道她已经回N市了。
她压低声音，喊道：“外公。”
老爷子笑答：“你上次不是还说，在忙毕业的事情吗，我怕你学习忙，就没给你打电话。”
“不过，你爸倒是来找了我几次。想让我劝劝你，回来之后就成家，再到公司里去锻炼锻炼。”
上次和老爷子通了话，她才知道，夏乾海是装病，目的就是把她先骗回去。
她有些鼻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妈妈去世得早，她和夏乾海的事，外公知晓得并不多。总不能让老人家一把年纪，还在替她操心。
不过最后，老爷子还是叹了口气，“悦悦，外公也不是在逼你，只是你不结婚，你爸就会揪着不放……”
“悦悦，你和你爸有什么矛盾，那是父女间的事情。但是公司的股份，不能落在别人手里。沈家腾那孩子，我替你看过了，的确是个好的。”
她记得夏乾海提过，他早就立好了遗嘱，在他死后，如果她已婚，就能继承他的所有股份，成为夏氏最大的股东。
三年前夏乾海突发心梗，虽然恢复得较好，但也大不如从前，只是还没到那个地步。
妈妈留给她的钱，足够衣食无忧一辈子。她更多的是在纠结，真的要涉险搭上一生吗。
她何尝不知道，沈家腾是她最好的选择，可嫁给他，就意味着夏家与沈家彻底绑成死结。
玩火者必**。
挂断电话，夏悦抱着手臂，静静地站在窗前。
她思考了一会，转身看向江秦川，他的游戏已经结束，意兴阑珊，百无聊赖地半倚着玩电视遥控器。
夏悦问道：“你明天上班吗？”
江秦川的手交叉放在脑后，仰头合眼，“明天去试工。”
“你能不能后天去？”
“嗯？”他似乎没听清。
夏悦握着水杯，坐到他旁边，“明天我想去上庙，你能不能陪我一起？我可以付你工资。”
在她还没想清楚前，她得保证自己不被夏乾海找到。从老城区去观音庙，还挺远的，保不准就能遇见夏家的人。
如果和他一起，起码能分散一下注意，而且他看起来，还挺能打的，多少算个保障。
江秦川挑眉，想了想，揽上夏悦的肩，笑着说道：“好啊，夏老板，随时为您效劳。”
观音庙在城西的山上，出租车只能停在山脚，上山需要爬上去。
夏悦穿得很素净，一眼能看出是来虔诚礼佛的信徒，她戴着帽子和墨镜，在江秦川旁显得格外娇俏。
江秦川双手插兜，依然是以往的打扮，牛仔外套加背心，他嘴里叼着烟，说道：“你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穿着白色裙子的夏悦拾级而上，她特意换了运动鞋，“小时候妈妈带我来的。”
不知道怎么选择的时候，就来问问神仙。
妈妈说，心诚则灵，菩萨一定会保佑的。
或许比起信菩萨，她更信的是妈妈。
“哦，”充当劳工的江秦川跟在她身后，一步顶她两步，“下次爬山你别穿裙子了。”
夏悦仰面微笑，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透过树叶，细碎地洒在她脸上，轻声回答，“知道了。”
江秦川嫌她走得太慢，说她等到太阳落山之后也爬不到山顶，最后直接牵起她的手，顿时少了不少阻力。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他抱着她上去也行，但夏悦肯定会拒绝。
山顶的观音庙并不大，四四方方，里外几个小院子。周一，香客也并不多。
夏悦先买了香蜡，供在大院里烧得高高的香炉前。
她合眼默念。
慧能高僧曾说过，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江秦川见她低语，也照葫芦画瓢，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只是刚闭上眼，还没想好心里的说辞，就让夏悦叫走了。
“走吧，去殿里。”
一位年纪不大的尼姑给两人领路，殿里的装潢很朴素，但应有尽有，一尊观音像慈悲端坐，俯瞰来人。
烟雾袅袅，夏悦作揖，额头轻触手背，闭眼祈祷。
他不知她所求何事，更不知和谁有关，江秦川想起刚刚未来得及说出的念想，也跪在她旁边的蒲团上，夙愿升腾。
恭请菩萨垂怜。
夏悦净手，将圣杯高高抛起，落地，发出别样的响声，在空荡的殿内甚至能听见回音，似乎是菩萨在回应她。
小尼姑躬身，笑道：“恭喜施主，是圣卦。”
夏悦定神，往地上一正一反躺着的半月形木块看去。
江秦川好奇地问道：“你问了什么？”
她不语，白色的衣衫也惹上一层金辉，她起身往功德箱里捐了一些钱，木箱上贴着告示。
愿诸善信，广种福田，重塑观音金身，同沐佛光，共沾法喜。
夏悦回头主动牵起他的手，淡淡地笑道：“走吧。”
她的温度传递到他手心，好像多了些力量。
她走在前面，牵着他迈出了观音殿，尊生缭绕，如大雨淋身，远望荷塘，徒然羡鱼。
江秦川站在大殿前，手心热热湿湿的，“今天天气真好。”
小尼姑站在两人身侧，合十道谢，夏悦接着说道：“我想在庙里供一盏灯，依师父高见，是莲花灯好，还是光明灯好？”
“莲花灯形似盛开之莲，出淤泥而不染纤尘，多祈愿诸事顺遂，纯净圆满；光明灯乃象征智慧与希望，消弭灾厄，驱散黑暗。不知施主所求何事？”
夏悦看了一眼江秦川，他眼里更多的是不解，只笑着答道：“那我先供奉一年的光明灯吧，劳烦师父了。”
一年期的功德金是一千元，江秦川见她眼睛都没眨一下，低头在琉璃灯的透明小窗上写下名字，身姿微微前倾，腕间似清风拂过，如鱼得水。
她一共写了三个字。
江秦川问道：“你当真信这些？”
两人早已走出庙门，夏悦手里拿着供果，掰开一瓣橘子给他，低眉，“你是真信关公？”
他嗤笑一声，“也许吧。”
侠骨柔肠，义薄云天，生死与共，永不背叛。
她说得对，这不是信，这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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