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庙里回来后,江秦川靠着窗边抽烟,他似乎忘了夏悦的叮嘱,一圈一圈的烟雾爬上绿色的玻璃窗,眼眸倒映在上方。
不知道他是对观音庙有感想,还是对她说的话。
好像人做事,总是生不由己,命不逢时,所以人总寄托希望给外物,观音也好,关公也罢。许的是愿,拜的是心,还的是债。
他掐灭烟头,等有钱了,再去纹一朵莲花。
夏悦倒是异常冷静,比平常更甚,见她从储物间里搬出大大的行李箱,已经落了一层灰,不知在翻找什么东西。
一个素朴的暗纹锦盒,她弯头,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翡翠平安扣,细心放进了盒子里。
那是她三年前出国求学时,请师父开光加持过的。
夏悦没有过多的留恋,从行李箱的夹层里,又翻出一个蓝色的文件袋,里面装着大小不一的资料,她抽出一页纸,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小包里。
“我把你的东西先放进柜子里。”
她走出卧室,弯腰捡起江秦川带来的塑料袋,拿上他随手搭在靠背上的衣服,裹在胸前,抬头看向他。
江秦川总觉得她怪怪的,疑惑地嗯了一声。
夏悦快速地取出他的东西,换了一身裤装,上面穿着米白色缎面衬衫,靠在转角打量他。
他回应她的目光,挑眉,“你要出门?”
她点点头,却在和他对视的瞬间低下,手随意地搭在梳妆台上,抚过光滑的白色边缘。
那一瞬间,夏悦下定决心,猛然拉开抽屉,快速把那个曾抵在她腰间的东西握紧。
枪口却对准江秦川,手却很诚实,止不住得颤抖。
她昨晚起床上厕所时偷偷看了,他没有拿走。
江秦川先是一愣,随即缓慢的抬起双手,一手里正夹着烟,一手别着打火机,嘴唇紧绷到有些泛白。
他微微侧身,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小步,喉结滚动,“夏悦。”
她在观音前许的愿,难道是杀他?
夏悦死死地盯着他看,枪口晃动,“不准动。”
她想起他挟持她时的画面,也是在这面镜子前,此刻,颠倒的世界被重新回正。
她比那时候更害怕。
可她不敢表现出一丝退缩,观音娘娘说了,此事必成。
她倾尽所有,取下平安扣,赌上一切。
他的疤在阳光下似乎要灼烧起来。
两人僵持有一分钟,夏悦启唇,重复念出他说过的话。
“要么,我杀死你。”
江秦川安静地伫立看她,细等她的下一句话。
夏悦短暂地闭眼一秒,又淡定地盯着他,吐出那句话,“要么,你和我结婚。”
似是晴天霹雳,这个条件,完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江秦川还没反应过来,歪头,不可置信地说道:“嗯?”
她的枪口往上抬了抬,几乎是吼道:“别动!”
他嘴角勾起一抹被挑衅后的微笑,又像已经看穿了她,轻声回复,“好,我不动。”
背后有冷汗的却是夏悦,她懂,他也在赌,赌她不敢真杀他。但她知道,他敢直愣愣地冲过来。
她强行定神,不掺杂一丝情感地说道:“我说,你和我结婚。”
她空出一只手,从包里举起翻到的户口本,高声道:“现在就去,下午三点,民政局还没下班。”
逼婚,早就弄得她心神不宁。
她索性一想,既然有送上门的人选,不如放手一搏。
他穷,他是地痞流氓,他无权无势,他讲信与义。偏偏是这样的人,才最适合现在的她。
外公说得对,最适合她的是沈家腾。
但最适合时机的,是眼前这个吊儿郎当又没正形的无赖。
她自作聪明地以为,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
况且她已问过观音。
所以她下注,用生命做威胁。
但这不是他用过的把戏吗?
她相信,对她有用的方法,在他身上同样灵验。
江秦川若有沉思,避开正面回答,“那我去换个衣服。”
“不行,”她指了指门,“你走前面,我叫的车已经到楼下了,你的东西我拿着。”
他撇着嘴点头,举着手侧身经过她,眼底只有戏谑,没有恐惧。
夏悦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侵占,掠夺。
他出乎意料地配合,连她担心的到楼下就逃跑,竟也没发生。
他坐在车上,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你不会是在和我玩游戏吧。”
她没接话,紧紧搂着包。
之后发生的事情,比她想象中的更为顺利。虽然在拍红底照时两人貌合神离,但总算提心吊胆地到了签字盖章这一步。
她诧异,看他行云流水般写下的字,江秦川?
他挑眉,指了指她的名字,正是和她在灯上写的一样,夏谦睦?
工作人员恭喜完看起来并不高兴的二位,并肩走出民政局,有种诡异的默契。
有惊无险。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她率先开口,略带质问,“你不是姓姚吗?”
江秦川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嘴角一弯,“那你的名字怎么还变成三个字了?”
“那是我爸给我取的大名,以为我是个男孩,出生之前就决定好了。我妈不喜欢,一直叫我夏悦。”
她不再管他,上前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为她拉开车门,眼睛眯眯地和她对视,辩驳道:“那你也没问我啊,谁知道你问我外号还是真名?”
“我外号就叫姚塞,他们以前叫我姚塞子,因为我特别会玩色子,不过,咱们现在也是成了夫妻了,改天就带你去认识认识我那……”
夏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低头道:“师傅,开车。”
司机应该没听见江秦川的话,笑着打圆场,“那位,是您的前夫吧?恭喜您告别过去,拥抱自由!走出一段不适合的婚姻,是勇敢的新生,都说人生海海……”
“我一看就觉得你们俩不太合适,那男的戾气太重,浓浓的社会气息,您就不一样,气质非凡,一看就有大作为,可千万不要走回头路啊……”
夏悦默默地将崭新的结婚证塞进包里。
本来还想在车上给外公打个电话的。
不过司机说的也是,就这样贸然地把不着调的江秦川带回去,怕是会把外公吓死。
想到他那些衣服,夏悦就头疼。
她打断司机的话,尴尬地说道:“师傅,麻烦您停一下。”
江秦川见正在调头的车停下,叼着烟连忙跑了过去,夏悦降下车窗,他赔笑着看着她,得到默许后,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下。
他立马把烟揣回兜里,张着大嘴就开始哇哇乱叫,“谢谢啊师傅,我老婆和我闹脾气呢。要不您给评评理,我俩前脚才结婚呢……”
看见前视镜里逐渐脸同猪肝色的司机,夏悦恨不得崩死他。
都说婚姻是坟墓,她被埋进去才几分钟,土还没垒好,爬出去还来得及吧。
一时间无人接话。
下车时,司机红着脸对夏悦说了句抱歉。
江秦川有些闷,手揣在兜里扇风,不解地问道:“他在和谁道歉?”
夏悦不知道怎么回答,拧着他的胳膊就往里走,江秦川才反应过来,“你带我来商场干嘛?”
她还是没说话,江秦川以为自己说话的方式不对,又大着胆子叫了一声,“老婆?”
夏悦忍无可忍,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再说话,我也杀了你。”
江秦川嘿嘿地跟上去,表示收到。
她给他挑了两身西装,商场里的都是成衣,比不上私人定制,但可以稍微改改尺寸。她面无表情地丢给他,“你穿上试试。”
但总比他露着大花臂出现在外公面前强。
不过可以尝试出现在夏乾海面前,把他吓得高血压飙升,一次性解决两个讨厌的人。
在他换衣的间隙,夏悦终于有空静下心想事情。
江秦川这个人,很奇怪。
他有武器,却怕拿刀砍他的人。他劫持她,唯一的要求却是给他一个住处。她威胁他,却欣然答应。
她要和他结婚,他至今没问为什么。
明明都是巧合,拼凑在一起,却那么地匪夷所思。
他出现得太及时了。
她抿了一口温水,谜团太多,像雾一样缠着她,理不清这些零散的线索。
江秦川,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脑海里的主人公,突然打开更衣室的门,华丽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穿着卡其色的西装,笔挺的裁剪勾勒出健硕的身材。夏悦先是错愕,他穿上的效果远比她想象中的震撼。
“好……”
她还没来得及夸完,瞬间瞄到他的领口,冷着脸皱眉,“你里面怎么还穿这个?”
两件来回清洗的白背心,希望他今天穿的不是有破洞那件。
江秦川摊摊手,“你刚刚只给了我外套。”
随即扯了扯身上的西装,抿唇说道:“我想着,里边有衣服总比没衣服强吧?”
她无地自容,拽起两件墨绿色和姜黄色的古巴领花衬衫丢给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穿这个!”
他本来就放荡不羁,要是让他穿些沉闷的款式,总觉得格格不入。
就算能靠脸撑着,夏悦也总觉得不习惯。
好在度假风中和了商务感的稳重,显得优雅又有个性,她解开他的扣子,满意地点头,“行,就要这个。”
江秦川感觉浑身不自在,握着她的手,小声说道:“你让我穿这个干嘛?”
夏悦熟视无睹,留下一个牵强的笑,直接去柜台结账。
他最后还是换回自己的衣服,破洞牛仔外套,站在镜子前左瞧右瞧,觉得舒服又时尚。
夏悦却没给他好脸色,把购物袋扔进他怀里。
走出店面,他才敢翻出吊牌价看一眼,心虚地笑道:“夏老板,咱们明天有什么安排?”
她低头看手机,头也不抬地答道:“见我家里人。”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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