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更雨时时从画作中抬头、扭头照看一下病人,不知何时人醒了,留到了望向他时有了反应,卸下画本,走到病床前。
翻转画本,在未完成的大海背面留下文字,许是觉得画还有未完待续的机会,下笔极轻,不急不缓地写完,抬起给床上躺着的人看。
『我叫宋更雨,是曾未泱的队长,也是昨日在妖海不小心撞到你的人,我跟你说声抱歉。』
『朱阁衔和古阳去买饭了,曾末泱活动结束后就会过来,留我照看你。』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凌漫星一一回应,“没关系。”还针对话提出来疑问,虽在醒来之际,凭借着幻想和床头柜上手机里面朱阁衔清晨六点十一分的来电,还原过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希望得到真实的过程,“你认识朱阁衔和古阳?”
见他埋头写字,趁此机会回答他的第三句话,“不难受了。”尽管有点残留的头疼、伤口的疼痛、发热的身子等等感受,都可以忽略,有些眼睛所看到的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身上被替换的病服、重新包扎好的伤口、VIP病房……这些一睁眼就观察到的,都可能会转换成一会儿朱阁衔的提问,凌漫星不打算提前贷款生拉硬扯的答案,本就是双方心知肚明的心思,装的、演的再假,表面上也会信。
比起这些,凌漫星顾虑的是曾末泱、古阳、朱阁衔三个人在一起会聊些什么,曾末泱那张嘴、昨晚跟古阳坦白的心思、会不会全部都落到朱阁衔的耳朵里?
但凡今早杀古阳的动作快一些,就不会出现如今怀疑的局面。
脑海中的想法万千,却不投入,眼睛一心二用地紧盯着宋更雨手中的画本,再多的想法都不如亲眼所见所叙述出来的文字。
『在见面的时候打过招呼。』
“病房里面见面?我昏迷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漫星的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打开,两双眼睛同时向门口望去,同时都因为角度关系望不到,能起身确定来人是谁的只有宋更雨,用画本安抚地拍了拍凌漫星的手背,使用动作传递语言,无需文字都知道他在说,‘我去看看。’
凌漫星懒地张口,人进来了,就会到达跟前,想提前知道是谁,凭着宋更雨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不相熟,来者是陌生人?
费先生?
他以什么身份出现?
等到这位……这两位……自己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出现后,凌漫星有了答案的同时,心不一定能收的回来,接下来,可真是一出付费都看不到的好戏。
“你害的我发烧,又屁颠颠跑去救我,你是脑子有问题吗?自以为能感天动地求得我的垂怜,实际上就是一个蠢蛋。”
“我都躺在病床上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嘛?”凌漫星委屈下来,声调也掺杂着有声无力的软,跟拉地球一圈丝都不断的麻糖似的,脆叮叮、黏糊糊,和着一分的撒娇已经足够了,撒上去的都是真香的芝麻。
“活该。”任羞见嘴里说不出好听的话,目光扫了病房一圈,皱眉,“你是穷鬼吗?住这么烂的病房,看在我要待一会儿的份上,你换一家医院。”
“啊?”凌漫星身上穿着的病服、手背里面扎的液体都觉得离谱的程度,至于眼前不远处的半包围崭新的沙发和大屏幕电视,都尽力地展现了实话,却被更加真实的话给打败。
“怎么?山猪吃不了细糠?想烂在这个“垃圾房间”?这房间给我当垃圾桶我都嫌寒酸……”任羞见不耐烦,换了旁人有此殊荣,早就冲自己摇尾讨好了,“我在这里待不住,你快点收……你笑什么?”
任羞见皱眉,嘴巴不承认眼睛在刚才那一秒看呆了,“你笑起来这么丑,别笑!”
“看样子,你的病好了多半了。”
“那肯定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哦,说了这么些话,我忘记介绍了,”凌漫星跟站在一旁笑得儒雅,透露着一股清风气息的宋更雨说,“我与他们见过两次面,还没有交换名字,请两位说一下自己名字吧。”
“说什么?我的眼睛里面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凌漫星!走。”
“走什么?”
门外说来就来又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凌漫星都想掐指推算,是哪个步骤出错了,不然怎会这么倒霉?把……倒霉换成热闹,也是未尝不可,就是过于热闹了。
曾末泱身后跟随的是古阳。
照看病人,根本就不需要今日凌晨刚见过一次面的古阳,他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预谋?还想着拿一见钟情这套说辞进行权利的兑现吗?莫名其妙的家伙。
“真可惜,我再留你十分钟,你倒也倒在我的怀里了。”曾末泱见面就是惋惜,吃不到肉沫的惋惜。
“有你在,我根本就不会晕倒。”哪怕内脏都给咬碎了,也会坚持,落到曾末泱的手中,先没的一定是清白,是会让凌漫星恶心一辈子的场景。
曾末泱听懂了含义,走到沙发区,提醒打算走向凌漫星的古阳,“刚从外面进来,别把身上的寒气染给他。”
“哦,好。”古阳给凌漫星鞠躬道歉,好像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于他而言就是死罪,做这动作也不是请求宽恕,只是想要说清自己的罪责,一句话全是重音、铭记和对自身的苛责。
看他这副模样,凌漫星都觉得,给他一把锤子,他能把脑壳捶开,将愧疚的话一字一字地塞进去,根本就不管是否疼痛,若非自己开口缓解,这个人是不会直起腰的,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
凌漫星不愿看人性、解性格,都是那般的难看,了然无趣,跟随着古阳的目光被任羞见拦截,他伸出无数双手张牙舞爪地握着视线,不让有逃离的机会,刚想开口,被人打断,从未受到如此对待的任羞见气地鼓起腮帮子!
这群人一点礼貌都没有!
任羞见向来不服输,不就是说话吗?被人打断就压过他的声音,可压不过第二道声音起的温柔,心里是不想压的,表面上是双手抱胸大发慈悲不计较的。
凌漫星……朝三暮四,对每个人都不一样!对这个后来的人病弱无骨,眼中含笑,一秒钟拐着弯地把不同层次的笑容都释放出来了。
“嗷,我都生病了,你还跟我算账。”凌漫星的手腕被保温饭盒给“烫”了一下,是朱阁衔故意的,造就了凌漫星心理上的严重。
实际上……饭盒的温度都没有超过人的体温,且他收回手极快,一点温度都不沾,做出的表现,是给朱阁衔看的,也可以说,是卖乖的一种方式。
当事人再清楚不过了,朱阁衔要不是再三地试过保温饭盒的温度,也不敢直接往体弱多病的凌漫星身上靠,都已经生病住院,万般千般得可怜了,疼爱都来不及,哪舍得再让他受一点伤害。
做这个动作,不是惩罚他大半夜一声不吭偷偷跑出去,而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要是凌漫星不想对昨晚的事情解释,借助这一次有心思的“低温惩罚”就揭过去,也暗戳戳地告诉了他,不计较,不给他造成压力,同时也告诫自己,已经惩罚了不听话的病人了。
朱阁衔支起桌子,把饭盒放到桌子上,打开,身边惊喜的声音道出了菜品的名字。
“酱板鸭!”
昨天晚上买的都没有吃一口,但看食物很新鲜,是刚刚从外面买回来的吗?
凌漫星没看几眼,就被朱阁衔端走了,端到了茶几上,顿时明白了,眼前的鲜虾香菇沫沫汤才是自己的晚饭,那还在自己的面前打开酱板鸭,于是乎,他轻而易举地就给出了结论,“朱阁衔,你故意的。”其中耍性子、调侃的语气高达百分之九十。
“不是故意的,亲手做的。”朱阁衔走到床边,细心地用调羹给他搅着汤,粥无声地冒出来了热气,次数多了,打湿了朱阁衔的手腕。
凌漫星左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这么看着,时不时用食指勾去热气、感知着温度。
“怎么了吗?”他漫不经心地问着走到身边的古阳,层层的视线中,没有古阳的一份,比起与其他人谈话的礼貌、服软、无奈、调侃、执着,落到古阳的身上,什么都没有,比空白更空白的声音,像极了一位大师级的歌手唯一一次跑调现场。
要是听众、歌迷会心情不悦、高喊着退票,但古阳是痴迷到不能自已,心甘情愿付出性命的“粉丝”,迫不及待想要无下限的包容,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更没有许许多多为什么差别对待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有的只是自认为“廉价”地关心。
“药。”
凌漫星瞥了一眼他递过来的药,淡然回复,看一眼是治疗烫伤的药,智商上线的提示音就响个不停,直至说出来停止,“我没有烫伤,刚才是在闹着玩。”不理解古阳什么想法,但还是说了“谢谢。”
“我,我也给你带了晚饭……”
古阳把药放回口袋里面,抬起右手,手里面拿着一个标签完好无损的保温饭盒,单手拧开,将里面的南瓜焖饭露出来,悬空着给病床上的人看,没有介绍,直接问,“你吃吗?”选择权在凌漫星的手里。
色香俱全,卖相好,味道也不会差的过于离谱,抛开是好心还是另有图谋不谈,两份足量的饭对于一个刚醒的病人来说,极其的不太友好,下了最后一道通牒试探最后的结果,“你做的吗?”
“是,我做饭普通,大多数时间是不好吃的,你不吃也没有关系,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想做饭、我愿意做饭,不会对你造成压力。我说了也不是想要你如何如何,我……我,我只是私心太重,对不起!”
标准的九十度鞠躬,此时此刻,古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是一棵果树,被人拿着长杆子打落着果实,每敲击一下、痛、酥、麻多种情绪直接蔓延到全身,这下子,连身子都像是比杆子敲打了一下,疼的哆哆嗦嗦,除了双手。
“对不起。”古阳又道歉,这次没有说出理由,平白的像是催促凌漫星说话似的,但他的心里只是觉得自己不配,不配说出对不起,我面对你太紧张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说出口的话只有一次机会,在古阳的眼里看来,没有弥补的机会,想在脑海里面模拟上千万遍的对话,从而在凌漫星的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可,可,他不敢。
不敢未经允许,让凌漫星出现在脑海里,再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摩他,这于凌漫星来说,是玷污、是不敬、是亵渎,哪怕在他的面前丢面,也不愿,丢面就去丢面,反正……凌漫星不会和自己这种人有交集。
神永远都不会一直抚摸信徒。
有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我尝一点。”凌漫星的话就是遥控器,随时都能控制着眼前的人换台,怎么抖的更厉害了?奇怪的人。
“好好好!你尝尝。”古阳的情绪自从看到凌漫星就稳定不下来,一会儿如临春天、一会儿夏天、又秋或冬的,只有自己守着四季,如同凌漫星刚刚出口的‘尝一点’,一样的知足。
双手捧着饭盒,手中握住了实物,心里是虚无的,将饭盒放到桌子上后,手中虚无,心里却被填满了。
“这么巧啊?”
凌漫星看到曾末泱拿着饭盒往这边走过来,也就是他们刚进病房的时候没注意,或者注意到了,以为是他们的饭,丝丝毫毫没有想到,他们会给自己送饭,除了朱阁衔,是必送的!且以他的性格,还是亲手做的。
“你也是亲手做的?”
“可能?”
“那我就不吃了,我这个人体弱,只能吃送饭之人亲手做的食物。”凌漫星故意正话反说,有逗他的意思在里面,更多的是……他不想浪费食物,也不想吃撑,两份食物很够了。
“我来医院的路上,偶遇了一条狗,见它碗里的食物完好,就给你打包上了,没想到啊,你不吃。”
凌漫星从腰后抽出枕头,积满了实打实的力气打在曾末泱身上,眼前的人不躲,一个软绵绵的枕头杀伤力如同挠痒痒,反倒是被曾末泱夺过去,闷在了凌漫星的脸上。
站在病床两边的朱阁衔和古阳同步上前,一个真实的触碰到了曾末泱,“别闹了,粥都凉了。”一个因床相隔、没有什么身份去阻止这场打闹,选择停止了脚步。
凌漫星被闷了不到三秒钟,只有头发移动了位置,枕头归于原位,闷了自己又怎么样,还不是乖乖放到自己的腰后,眼睛里面的含义已经成形了,见曾末泱转身,拿起饭盒,开口,“你都说狗不吃了,你要吃吗?”
“扔了。”
凌漫星担心有这一幕的出现才问出口,无奈地摇摇头,“拿来吧。”大不了分着吃,病房里面这么多人,一人一点就没有了,不过,“应该饿你十天,届时看看你还会不会珍惜食物。”
“怎么?你珍惜食物就是饿出来的?”
“是啊,我又不是有钱人,十天半月吃不上一顿饱饭那是常有的事情。”凌漫星笑着说的,降低了这话的可信度。
到提问的曾末泱这里,一点都不相信,凌漫星会饿肚子?光凭他一副容貌,估计家里有不少人送过金山银山了。
听凌漫星说了过往经历的朱阁衔坚信他这一路走得艰难,但没有想过会到吃不上饭的地步,早知道,早点去萝邵了,望向他的眼睛藏不住的后悔,让瞳孔变成了秒针,在眼底这个表盘里,倒退着还原时间。
当事人没看到,问任羞见和顾算言吃不吃饭,来者皆是客,虽然这个少爷把文字当利器使用,但好歹也是好心来看自己,总不是闲着没事干专门跑过来挖苦自己。
任羞见走过来,凌漫星的身子放松,心里起了警惕,人是自己邀请过来的,可这个人的性子是不会吃别人做的食物,刚才让自己换医院,又是趁着晚饭点而来,不难猜测出和朱阁衔他们抱着同样的心思,看到上面种种,他过来想做什么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凌漫星及时拉住朱阁衔的手腕,把他朝后拉,粥碗在地面摔出了一地的狼藉,幸好,速度快,凌漫星将人从上到下看了一眼,问,“没事吧?”
“凌漫星!你还要脸吗?你的身边都已经有人了,还想跟我谈恋爱!”任羞见不满意,极其的不满意,他看不上凌漫星这个人,可凌漫星已经向自己示好了!即使自己不愿意,那凌漫星也不能冲着别人摇尾巴!这对于任羞见来说是一种侮辱,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呦,男朋友、情人、备胎?”曾末泱的视线所望和他所说的关系对上号,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也给古阳一个身份,我们就能凑一桌麻将了。”
什么男朋友、情人、备胎?
准确点应该是……
即将要杀的人、将来要杀的人、没下定决定要杀的人,还有……没杀成的人。
也能凑四口棺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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