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酽走出审讯室，外面办公区的空气似乎比里面更加凝重。小陈和其他几名队员都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询问。
“头儿，康子桉他……”小陈忍不住开口。
“他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迟酽打断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孟东升的背景比我们想的更脏，水更深。康子桉的身世……如果属实，那他确实有恨孟东升的理由，但杀人动机反而显得没那么直接和迫切了。”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在上面划掉了之前写的“康子桉 - 谋财”几个字，在旁边重新写下了“康子桉 - 复杂恩怨，疑似被嫁祸”，然后重重地画了个问号。
“现在，重点放在王雅丽和孟辉身上。”迟酽用笔尖敲了敲白板，“还有，查清楚孟东升最近到底在‘清理’什么烂账，触动了谁的奶酪。技术队那边，现场还有没有其他发现？特别是关于凶器，除了指纹，有没有其他生物痕迹？比如不属于孟东升和康子桉的DNA？”
一名技术队的警员立刻回答：“迟队，凶器正在做更精细的检测。另外，我们在别墅后门靠近花园的偏僻角落，发现了一小片被踩踏过的泥地，提取到了一个不太完整的鞋印，花纹比较特殊，不像普通家用鞋。已经送去比对了。”
“后门？”迟酽眼神一凛，“那里不是监控死角吗？”
“是的，别墅主体监控覆盖前门和主要通道，后门和部分花园区域是盲区。”
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如果凶手是从后门潜入或离开的，那么康子桉从正门离开的监控记录，反而可能成为他不在场的某种佐证——当然，前提是他没有绕到后门再行事。
“抓紧比对鞋印！排查所有已知与孟东升有关联的人员，看看有没有符合的鞋款！”迟酽下令，“小陈，你带一队人，跟我去会会那位孟太太，王雅丽。”
---
孟东升的合法妻子王雅丽，住在城市另一端另一处毫不逊色的豪华公寓里。与孟东升别墅那种带着暴发户气息的奢华不同，这里的装修更显低调和内敛的昂贵。
王雅丽大约四十多岁，保养得宜，但再好的化妆品也掩盖不住她眼角的细纹和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冷漠与倦怠。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套装，像是在为什么人戴孝，但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悲伤。
对于迟酽等人的到来，她似乎并不意外。
“警官，是为了孟东升的事吧？”她请他们在客厅坐下，佣人端上茶水，她挥挥手让人退下，动作优雅却带着疏离。“我知道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孟太太，请节哀。”迟酽公式化地说了一句，然后切入正题，“我们想了解一下，您和孟先生最近的关系如何？另外，您昨晚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一点，在什么地方？”
王雅丽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并没有喝。“关系？呵呵，”她冷笑一声，“我们早就各过各的了，如果不是为了公司股权和那点可怜的面子，早就离婚了。他在外面养了多少人，做了多少脏事，我心里清楚。至于昨晚……”她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迟酽，“我在家，和我的私人律师在一起，商讨……如何应对孟东升可能被捕后，对公司和我个人资产的影响。我们一直谈到凌晨一点多，律师可以作证。”
她提供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动机明确——孟东升如果被捕，资产可能被冻结甚至罚没，直接影响她的利益。但如果孟东升死了，作为合法妻子，她反而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大部分遗产（除非遗嘱附录有效）。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微妙而复杂。
“您认识康子桉吗？”迟酽突然问道。
王雅丽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听说过。孟东升最近很‘关照’的那个年轻律师嘛。怎么？他的嫌疑很大？”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为了钱？孟东升倒是真有可能把东西留给他，毕竟，他觉得亏欠那女人和她儿子。”
她果然知道康子桉的身世！
“您似乎并不意外孟先生可能会把财产留给康子桉？”
“有什么好意外的？”王雅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而冷漠的笑，“他这辈子，心里真正觉得亏欠的，大概就只有那个早死的苏雯了。现在冒出个儿子，他还不赶紧把家底都捧上去赎罪？可惜啊，看来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她的话，像是在暗示什么。
“您指的是？”
“我什么也没指。”王雅丽重新端起茶杯，摆出了送客的姿态，“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很累了，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想休息了。”
离开王雅丽的公寓，迟酽眉头紧锁。这个女人，冷静得可怕，而且似乎乐于见到孟东升和康子桉陷入麻烦之中。她有动机，也有一定程度的不在场证明，但她的态度，总让人觉得她知道得更多。
---
接下来是孟东升的侄子，孟辉。他在一家高级会所被找到，当时正左拥右抱，喝得醉醺醺的，听到叔叔的死讯，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然嘿嘿笑了起来。
“死了？哈哈哈，报应！真是报应！”孟辉满身酒气，言语粗鲁，“那个老不死的，早就该死了！抠门得要命，给我个破副总裁当当，屁权没有，就知道管我要钱！他那么多钱，留着带进棺材吗？”
“孟辉！注意你的言辞！”小陈厉声喝道。
“言辞？老子就这样！”孟辉红着眼睛，“你们怀疑我？呸！我昨晚就在这儿！从晚上八点喝到现在！这么多人都可以给我作证！我他妈才没空去杀那个老东西！”
会所的经理和几个陪酒女郎证实了孟辉的话，他确实几乎整晚都泡在会所里，酩酊大醉，行动都需要人搀扶，不具备作案的条件。
孟辉的嫌疑似乎可以排除，但他对孟东升的怨恨，以及他提到的“钱”，却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孟东升的财产。
回到车上，迟酽接到了技术队的电话。
“迟队，鞋印的初步比对结果出来了。那种花纹是一款限量版的户外徒步鞋，价格不菲，购买者记录不多。我们正在排查本市的购买者名单。另外，凶器上的微量DNA检测有了新发现！”
“说！”迟酽精神一振。
“除了孟东升和康子桉的指纹和皮屑外，我们在刀柄与刀身连接处的缝隙里，提取到了极其微量的、不属于他们两人的生物组织——很可能是皮肤碎屑或者汗液，混合着一种……不太常见的园艺肥料成分？”
园艺肥料？迟酽猛地想起了孟东升别墅那个打理精致的花园，以及后门那个靠近花园的、提取到鞋印的位置！
凶手，很可能对孟东升的别墅环境很熟悉，甚至可能借助花园作为潜入和逃离的路径！而且，穿着昂贵的限量版徒步鞋，说明他可能有一定经济实力，或者对这次行动做了精心准备。
“立刻重点排查与孟东升有关、并且可能接触园艺或者拥有那种鞋的人！特别是最近和他有激烈利益冲突的！”迟酽感觉，真相的轮廓似乎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
他看了一眼车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拿出手机，拨通了局里的电话。
“喂，是我。康子桉怎么样了？”
“还在留置室，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
迟酽沉默了片刻，说道：“给他送杯热茶进去。告诉他……我们找到了一些新线索。”
挂掉电话，迟酽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康子桉那张混合着疲惫、悲伤和倔强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这个背负着沉重过去的律师，究竟在这场血腥的阴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真凶？是棋子？还是另一个等待着被拯救的受害者？
答案，似乎就隐藏在那混合着金钱、背叛、愧疚与复仇的迷雾深处，等待着他们去揭开。而风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