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虚元君回到星下,急冲冲赶到月池边;池中的水静谧,池面倒映,像是有两片星空。
他很享受这里的,可以短暂的得到放松,自己一个人冥想、或者静坐,没有烦人的声音在耳边;但是他现在来不及欣赏。
打开星灯入眼就是那个小孩被停闲真君牵着走在大街上,他不会说话,对周遭事物极度好奇,只会冲着人一顿“啊哦嗯”,李文师就低头耐心跟他说着什么。
倘若没有他,李文师现在应是早早回到千道门下悉心修炼,过几日后北上尘窟之地会有一只前年鬼怪出来食人,他孤身一人深入,最后成功拔除一举成名;后老掌门逝去,他接管重任--毕生都是为天下而为。
最后风风光光的到了暮年,将自己所见所闻编写成一本书,供后世来者借鉴修习。
而不是陪着一个小孩识字认画,且看似要错过第一个转折点;便不信邪的再次铺开李文师的绘卷,上面的内容不知何时已天翻地覆,一些字眼如小针般刺着他,捏着卷两边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什么囚禁……虐杀……百般侮辱……”
明虚元君抬头,看着星灯照出的樱花妖的虚影,画面里他如**岁的小孩,可爱的幼稚,蹦蹦跶跶地走在热闹的集会中,时不时回头认真找寻李文师的身影,才又放心的到处乱窜。
就这么一个小孩,他能一手遮天?到最后是全天下宗门集合也都灭不掉的人?
明虚元君一手撑着桌面,强忍着颤劲,捏着丹青笔再次试图改写那些畸形的内容,却是如之前一样。
一个趔趄,倒在一边,丹青笔刚触及地面就留下一大块墨斑;明虚元君看着那块墨斑,虚弱的闭上眼。
做神仙的,刚像人那样笨重的摔倒,又要像人那样沉静的睡去,但不睡又真的好累。
真放任李文师如那绘卷里的新内容走下去,只怕损伤修心神性,那这历练的目的又有何处。
他想强迫自己睁开眼,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被带入一个幻境中,眼前是真实的虚假:自己一点点大时被师尊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背。
太假了。这个幻境,假到师尊的脸都看不清。但他还是依恋的向虚假靠去……
“太累了就……休息下。”假师尊揽住他的肩,让明虚靠着自己的胸前。
这一开口就完全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师尊声音不是这样的,也不会说这种话。明虚元君暗自诽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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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哦哦嗯嗯哼……”吴徽引在尝试着哼唱出刚在路边表演杂耍的伴音,抑扬顿挫。
李文师则顺手按倒路边偷东西的贼,对吴徽引的歌声尽可能的忽视掉。
但吴徽引会眼巴巴的看着李文师,非要他给自己一个答案不可。
不小心对上那双眼睛,李文师只强忍着怒气,温声说:“还行,就是别唱了。”
吴徽引这才又高兴起来,更大声了,还带了几个上扬的音加以修饰。
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吓住,随用看傻子般的眼神打量了李文师二人,鄙夷不屑过后继续向前走。
吴徽引还觉得是自己的歌声吸引了他们,也确实是。就跟那些街头卖艺的一样;李文师只想一巴掌拍晕他直接带回千道门。
正当吴徽引还要在开口,后背突然被无名之力狠狠地推向一边,还好李文师眼疾手快,在他扑的脸朝地之前便扣住了他的胳膊,单手揽入自己怀里。
是抱抱!吴徽引激动。整个人放松,头挂在李文师揽住他的臂弯里。
“站好,小心点。”
吴徽引抬头与李文师对上视线,龇着牙傻笑。一阵嚎哭声突得响起,俩人双双被吸引过去。
“呜哇哇啊啊--我的孩儿啊!”
不远处一阵骚动,人流停止向前,逐渐将那一块儿地围住:妇女崩溃的跪坐在地上大声嚎叫引得人们驻足观望,借着眼前小声谈论着。
“本月才不过初五,又死一个啊……”
“太惨了,太惨了……”有人不忍直视那妇人怀中那一摊“连骨肉泥”,侧头闭眼直惋惜。
“可得给自家婆娘招呼打好了,这‘山鬼姥’啊最近这么凶,可别放自家娃乱跑。”
正好论到这“山鬼姥”半月食十七位童男幼女,街边一小茶馆里的说书人赶忙跑出来,人群密集、探头向里面看,无一不是对这件事感兴趣的;那人抓住机会揽客,紧跟实时:“诶,关于这件事啊,本楼正好论到此处,该篇讲过翻篇,大家啊不妨抓住机会,进店里听我为大家细细道来这‘山鬼姥’究竟怎么一回事啊。”
里圈的人看够了,三三俩俩离去,有的真去那茶馆听书,有的继续摆摊卖货。
妇女哭不动了,嘴里也不疯疯癫癫的念叨,而是低头抽泣着,手还轻轻抚摸着那黑糊糊的东西--看轮廓估计是头部;也没有要从地上起来的意思。
她头发乱哄哄的顶在脑袋上,身上衣服也就是那种粗布麻匹制成,没刚才在地上扑腾那几下,这件还挺新,应该是刚做好,胸前黏了大片血迹、发黑,光是看着都感觉能闻到一股恶臭味。
人群散去,里面的模样逐渐显露出来,那摊黑肉泥刚要入眼,吴徽引就觉眼前一黑。
李文师在前一刻,伸手挡住他的视线。
只是将眼前景象遮住,李文师的手并没有直接覆上他的眼前,保持了一段距离。
即使吴徽引好奇心比海水多,但李文师都给自己挡住了,他肯定不逆着李文师来;他主动的向前迈一小步,将眼睛贴上他的手。
那摊黑肉泥轮廓莫约一八岁孩童大小,通体焦黑结痂,脖骨连接断裂,只是烧得最后右侧脸皮肤直接连上肩头,一小段骨头戳着天;左臂皮还在,里面的骨却被人抽去。
妇人不嫌弃,就那么抱着,有些皮渣还黏到了她的脸,手早就抹的黑糊糊一片。
“我怎么就……这么惨……我儿怎么就……这么惨……”妇女嘴里又开始念叨:“我就不该,让你去的……是娘……娘对不起,呜呜呜呜呜呜……”泪如雨下。
传到吴徽引耳力全是吚吚呜呜声,可她每句饱含怨念太深,他本就为妖精所化,天生对这些就敏感至极;那妇人魂灵深处传来的痛感压得吴徽引浑身发毛,虽然只是一凡人之魂,但也足够震动吴徽引这种小妖,他耳尖都被刺激得红些。
感觉都有些站不住了,吴徽引转身抱住李文师的腰,将大部分力气压在他身上;头抵着他的胸膛,吴徽引很喜欢这样;李文师功力已达丹霄六重,身体外形自然不会差,胸膛结实有力;他说话时胸腔震鸣、呼吸时感受那里起伏,吴徽引靠着只觉安全和舒适,有时他这样,还可以引得那人摸摸自己的头。
嘿嘿,自己没跟错人。吴徽引在心里暗喜。
李文师低头,看着自己腰上多出来的“挂件”,不出所料,他真的将手放在了吴徽引头上,安抚性的抚摸起起来。
还真是这样……他将脸埋得更深了。
“害……害怕,喔。”吴徽引委屈巴巴的抬头,捏捏自己发红的耳尖,“她……她。”
他正说着,脖颈后传来温热的气流抚平自己每处的不安与躁动,就连还在那怪嚷嚷的妇女也逐渐平静下来,最后只是弱弱张着口。
可那妇人沉静一会儿,像嗅到什么美物一样,抱着那摊自己儿子的血肉蛄蛹着爬到李文师身前:“你是神仙对不对,我闻到啦哈哈哈哈哈,你可以救我儿吗,可以的是不是,神仙!求求你求求你!用我命换都可以,救救……救救孩子,他……”
闻声,吴徽引刚想回头查看,就被李文师摁住后脑,脸还是贴在他身前,就听上面李文师闷闷的说:“逆天改命,恕在下无能,只可还他原样。”
李文师带着吴徽引向后一步,臂弯卡着他的后背,再双手向前交握谦身:“节哀。”
妇人一双瞳目无神,像是被崩断最后一根弦,只有光秃秃的琴身:“那宗长,总得帮帮霖黎镇……收了那鬼姥吧……还有那么多孩子,那么多……”她彻底疯掉之前,说出的最后一句清醒的话。
妇人扭着僵硬的身躯,面向西南角,伸出如枯枝一样的手指,指着那些绵延的山说:“那个山,她就在那个山里,呜呜呜,我的孩子……”
他们在街边两屋之前的窄道中,那位置躲避了大众视野,再加上李文师闭去身息,寻常人其实是发现不了他们的。
妇人放下她的那摊孩子,向着李文师磕头拜谢。
“万物归一,原型、毕!”
李文师手中凝气,聚在那摊孩子的身前,便见那焦黑的表面在缓慢淡化下去。
她的孩子皮肤白嫩,五官都长得灵动,妇人虽然自己过得不好,但孩子喂的却肉嘟嘟的可爱。
很难想象,他被那怪物放鬼火折磨着一点一点烧死,或是先截去一段左臂。
飒--
沉雪剑出鞘,妇人脖颈挑断,一团黑气呼啦啦散至空中,妇人身躯应时倒地,“哐哴”一声,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白骨。
她们母子二人皆被鬼姥要了性命:儿子被活活烧死、母亲被吃掉皮肉,再以自己黑气所控制。
这镇里估计还有人被鬼姥黑气控制着引诱更多人上山,李文师愈发谨慎,走出窄巷。
确定周围再没任何刺激场面,李文师松开困着吴徽引的胳膊。
吴徽引知道李文师肯定又为民除害了,庆祝似的围着李文师身边转圈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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