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然认识逢时是在高二的时候。
他那会儿不爱回家,放学以后喜欢漫无目的地乱逛,会碰到逢时纯属偶然。
南城中学在市中心,隔了条八车道的马路就是旧时最繁华的商业街,多拐几条小巷就会到只有夜晚营业的酒吧街。爱看球和喜欢出去混的学生都知道那里,毕竟未成年的高中生总有点叛逆的“犯罪”心理,越是不容许的事情就越要去做。
酒吧街上的店基本都是有正经营业执照的,但防不了黑心老板打游击战似的招黑工。这种灰色地带给的时薪很高,逢时就偷偷在那里打工。
那会儿逢时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贫穷贵公子,有张漂亮的脸,学校里的女孩子都被迷得七荤八素,再加上他的态度看起来很亲切,没有一些富家公子哥的臭毛病。
再加上逢时每年都是奖学金的得主,脑子也很好使,家里条件不好这点在女生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她们甚至因此更怜爱他。
只不过裕然这会碰到的贫穷贵公子一点也不体面,他在酒吧的后巷下被喝得烂醉的客人找茬,这里避人耳目,再加上外街上的音响震天响,除了乱逛的裕然,没有人看到有个高中生被客人打得鼻青脸肿。
裕然认出了逢时那张出名的脸,拆开领带缠到右手,一拳打到那个客人的鼻子上。
他和逢时因此结识。
裕然有一段时间是真心叫过逢时“学长”的。
逢时比自己的血亲兄长表现得更像一个哥哥,逢时不会嘲笑他努力学着照顾那只受伤的麻雀,在得知那只麻雀因为意外死后,他表现的比裕然还要难过。
然而他低估了逢时爱钱的程度。逢时需要钱,为了钱,甚至可以故意惹恼一看就没有什么脑子的客人,就是为了私了的高昂封口费。
想起往事的感觉让裕然觉得头疼,胸口好像被浑浊的酒液堵塞,太阳穴突突直跳。
“怎么回事……”他用力按了按眉心,不由得想起了差不多刚刚交换到这个世界时,他也有过这种类似于酗酒宿醉的头痛感。
短信往上翻,与焦有有交流的痕迹还在,只有那条落款逢时的短信刺眼无比。
裕然面无表情地拨通了这个号码:“我马上就到。”
……
焦有有在午休时收到了裕然的短信。
【有有,你现在有空吗?】
这个点对于裕然出差的国家来说可是还在深夜。
焦有有难免担心地回复:【怎么了?你怎么还没睡?】
【出差提前结束回来了。】
【就是有点不舒服,现在在家休息。】
裕然回复得很快,焦有有心下对他居然提前结束出差的惊讶还没生气,就先被担心的情绪填满。
但是……这三条的短信给她的感觉有点奇怪,并不像平常的裕然。裕然平时和她说话的微信风格很随意,甚至标点符号都不怎么打。
但这个号码的确是裕然的没有错。
焦有有抿着唇拨号过去,听筒内传来电话客服歉意机械的声音:对方的号码已占线。
在她思考之际,有一条短信发来。
【你能来看我吗?】
……
今天是周五,正处于放学下班的时间点,南中这家开了很多年的咖啡馆里人满为患,几乎都是占着桌子一起写作业的学生。
裕然见到逢时的时候,他正坐在靠窗的卡座,桌上的两杯咖啡还在冒着热气。逢时双手抱胸,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并不在乎隔壁桌的女学生讨论他相貌的窃窃私语。
逢时当年也是如此。只不过,彼时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的他在裕然眼里,比现在这幅浑身名牌的样子要顺眼得多。
玻璃窗的反光映出了沉着脸的裕然,逢时回过头,露出一个让人挑不出错的笑来。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其中一杯咖啡的杯柄,客气地示意裕然坐下:“你来了。”
裕然瞥了一眼杯中的热美式,不打算碰。
“逢时。”他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丝毫没有被岁月减损美貌的男人,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皱着眉试探,“你听过焦有有这个名字吗?”
“嗯?没有,是你的新下属吗?”逢时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坐下说吧。”
“……”裕然的思绪还有些乱,对于焦有有的担心让他现在倍感烦躁,他抬眼看向含着笑的逢时,语气冷硬:“你不会就是心血来潮想回来装年轻吧?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我下个月就和你哥结婚了。”逢时对于这种程度的难听话很早就免疫了,他不接茬,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脸上的笑意不变,凝视着杯里波动的咖色液体表面,“看在认识这么久的份上,我希望你能来。”
裕然冷淡地勾了勾嘴角,没有什么要笑的意思:“恭喜你,嫂子。不去。”
“小然,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对我生气?气我只喜欢钱,气我为了钱通过你傍上你哥?”
逢时被裕然那句配合的“嫂子”逗笑,他轻轻笑了两声:“我还是喜欢你以前叫我学长的时候。”
“我这年纪不适合被叫小然,你也别这么叫我。”这种不合时宜的回忆往昔让裕然顿时耐心全无,他不打算继续听逢时在这里莫名其妙地扯东扯西,“别让我觉得你恶心,逢时。”
裕然站起来,提起丢在座位旁的大衣:“我走了。”
逢时没有拦他的意思,只是低下头轻轻拿银匙搅动咖啡,叹了口气:“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想和我多聊聊吗?”
“我没什么可以和你聊的——”
裕然嗤笑一声,丢下这句话准备离开,而脑内电光火石一闪,他猛然顿住脚步,回过身,一手用力地撑在卡座的桌面上,力气之大,震得桌上那杯没动过的热美式都洒了出来,周围的学生们也纷纷投来好奇八卦的目光。
“这,么,久,不,见?”
“你还没有辞职吧逢时。”血液有种烦躁的愤怒随着话语越烧越旺,裕然生气时的语气仍然平静,眼神则越来越冷,“按理来说,我们不应该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吗?”
逢时微微变了脸色,他下意识回避裕然的视线,而这个行为就是点燃那簇荒火的火星,裕然在周围侍者和学生的惊呼下一把揪住逢时的衣领:“你知道是不是?”
“你见过另一个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
“你知道。”裕然打断逢时的话,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甚至,你现在在帮他。”
自觉说漏嘴的逢时知道已经装不下去了,于是外貌温柔的男人也骤然变了面目,冷笑道:“是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裕然你这幅样子。”
“你很上心啊!喜欢她吗?还是说,你只是在可怜她?”
“——就像当年你可怜我一样!”
衣领上的桎梏越收越紧,逢时却有种报复的快感,他甚至希望裕然能失去理智地对他大打出手:“当别人的救世主很畅快吧裕然?”
“逢时你发哪门子疯?”裕然怒极反笑,嘲讽地呵了两声。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而且怎么看都是在被逢时浪费时间:“和你多说一句都嫌烦。”
他干脆地松开手,转身拨号给擅长找人的职业私探,另一只手取出车钥匙准备先去几个可能的地点。
身后的逢时摸着脖子咳嗽了几声,哼哼地笑道:“首都这么大,等你找到她,早就骨头都不剩了。”
裕然没有回头。
逢时挥挥手对前来搀扶自己的侍者表示自己没事,呼出一口气坐回原位,他重新看向窗外,目光冷漠地落在已经看不到车影的街道上:
“赌赌看吧裕然,你和她之间究竟有没有所谓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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