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班班花在某水群扬言只要期中考进前百,就跟二班的某年级第一表白。
书然得知这一八卦消息时,正是周二下午的体育课。上周末打篮球刚把脚崴了,便只能坐在观众席,无聊地观摩两个班一起懒洋洋地做热身拉伸,而八卦消息的其一当事人就站在排头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动作挺标准,脸也挺臭,也不知道是因为可能要被表白的绯闻太烦人,还是因为今早搀着他来学校刚又下操场嫌他累赘,所以故意在他面前摆出这么一副比平时还难看的扑克脸。
而按书然的经验,十有**是后者。
毕竟对某人来说,从小到大被表白的经验差不离能出本书了,一场被提前预告的八卦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他,故意在他面前装酷耍凶倒更是常有的事儿。
臭屁拽男,书然从不理解那群女生到底喜欢这人哪一点。
难道就纯看脸?
体育老师一如既往地将体育课放水成汪洋,拉伸后手一扬一句“跑三圈解散”,立马摸着微挺的肚皮回办公室喝茶去了,连个监督的意思都没有。跑步当然是没几个人跑的,人群四下散开,该干嘛干嘛去,书然正看着他们班男生手里的篮球望眼欲穿,突然整个人就被罩入一片阴影中。
几乎是肌肉反射一般,书然立马抬头给来人投了一记白眼。
“别挡我看球。”
阴影缩小往下,停留在脚边。来人在右下的位置坐下,低头看书然仍肿起老高的脚踝。
书然不自在地将那只脚往里收了收。
“书姨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让我看住你三个月内不许碰球。”声音清澈低沉,确实是女生最喜欢的那种音色。
书然满身反骨:“你是我谁啊我要听你的?”
前方人影与头顶的树荫一同晃动,等书然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俯身伸出手,圈住他受伤的那只脚脖子。手挺大,被圈住的脚踝也细,瘦削的跟腱贴着对方虎口,微热,指腹的皮肤却泛着凉,在红肿的凸起处轻微一按,仿佛在故意找着存在感。
“非礼啊你?”书然作势要将那只咸鱼手拿开,对方却先一步将手收回并起了身。
“我是你爹。”淡然得欠揍的语气。
书然气炸:“狗儿子,我看你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没,挺要脸的。”距离平地两层台阶,秦显一步到位,运动鞋踏在红色塑胶跑道上,朝着书然那一面的背影宽挺,斜前方则是篮球场,一群男生正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给你报仇要不要?”秦显突然问,下巴朝着篮球场的方向一扬,“是穿蓝色耐克那小子吧?叫汤姆猫?”
“什么汤姆猫,人叫汤茂。”
“他为什么要伤你?”
“篮球场上腿脚无眼,人也不是故意的。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当爹的心疼儿子,天经地义。”
书然看不见,但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狗比秦显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是笑了的。
咚一声,原本放在书然手边喝了一半的水瓶被抄起扔出,掠过前方躲闪开的脑袋,自由落体至塑胶跑道上,滚动停在秦显脚边。
“你再颠倒一次咱俩的父子关系试试?”书然将举起的手放下。
秦显弯腰捡起可怜的水瓶,转身放回原处,表情已然恢复回惯常的扑克脸。淡然,冷漠,眉眼间还带着那么一点让人不敢直视的“凶”。
脚受了伤本来就心情不好,书然如同有任何一点不满就炸毛的猫,抬头径直迎上那双眼睛,咬牙切齿:“我已经说了无数次了,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凶老子?看老子不爽你可以离老子远点!”
秦显没什么反应。
书然发泄完一通,稍微舒服了点,正要垂眸将视线撤回,脑袋上突然有一只手插入他的发缝中,反复揉了揉。
“然然,我也跟你说了无数次了,我没有凶你,我天生就长这样,也就是别人说的不怒自威。”
听这语气,这人还挺为自己这破长相自豪。
书然将那只手甩开:“别这么叫我,肉麻死了。”
秦显收回手,毫不在意:“如果我去整容你是不是就信我了?”
书然抬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对方的眉眼,眉毛是天生的剑眉,单眼皮微微上挑。说来奇怪,明明这副模样从这人十岁开始就没再怎么长变过,但为什么小时候没这么显凶,看着还算顺眼,现在快成年却越来越显得让人讨厌。
可能细微之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吧。
“那你去呗。”书然毫无负担。
“好,到时候选一个你最喜欢的眼型,你选哪个我整哪个。”
书然噎了一下:“你整容为什么要我选?”
“给你看的,当然你来当参谋。”
“滚蛋!”什么叫给他看的。
“不然呢,要是整得又不合你心意,到时候又要断绝父子关系,那不白整?”
“你爱整啥样啥样,老子不看!”
“可我就想给你看。”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是个杠精。
跟杠精是说不通话的,书然懒得再跟这人继续鬼打墙一样的对话:“老子现在只想看球不想看你。”
“那我打给你看。”秦显说,“顺便帮你报个仇?”
书然嗤笑:“给我报仇还是想去出风头?”
要知道现在篮球场边上几乎全是女生,谁知道这人之所以上场,真实目的是不是想招蜂引蝶。
“都有,但最想让你开心。”秦显说。
书然眯着眼看向秦显,有点搞不明白这人又是哪一死出?
脑袋又被揉了揉。等书然回过神,秦显的背影已经离球场只剩几米远。暗红色的篮球被场上男生顶在食指上旋转,结果球艺不精装逼不成,篮球掉地滚落至场外。秦显把球捡起,十分自然地融入其中。
周围的人开始交头接耳,甚至有几个女生特地跑到贩卖机买了水,而后目光热烈地集中望向场中某人身上,动机一目了然。
书然突然觉得眼睛疼。
很奇怪,明明自己也不是没被人喜欢表白过,但每次目睹这人的招蜂引蝶现场,还是忍不住觉得酸。
书然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这种不健康的心理算什么。
可能是发小之间奇怪的胜负欲吧。
两个班之间的野生球赛,用不上什么正经裁判,问了问场下的一群“篮球爱好者”谁懂篮球规则,然后就从举手的人中,随便拉了个戴眼镜的文静女生站在场边,让人战战兢兢地充当起了一群一米八壮汉的裁判。
十月秋阳晒得人起了懒意,书然一半坐在阳光里,一半坐在树荫中,喝了几口水,意兴阑珊地欣赏起这场球赛。
凭心而论,他一个四班人是想让四班赢的,但从某人决定上场的那一刻起,书然就知道,正常来说,赢的几率微乎其微。
不过,前提是,这人上场不会自杀式公报私仇。
而按他对秦显的了解,这人向来说到做到。
果不其然,比赛刚一开始,秦显便目标明确地搞起骚操作,并且绝不伤及无辜唯独针对一人。汤茂被连撞几次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莫名其妙针对了,不然明明他这球技中不溜的,根本没必要被人特地防范。
开场三分钟,秦显犯规三次,裁判扶着眼镜,虽然有些难为情和不可置信,但也只能判男神犯规公事公办。而反应过来的汤茂皱着眉看向秦显,既迷惑又不忿。
秦显勾唇,大方地送给对方一记不达眼底的微笑。
显然,传达的不是友善和解,而是挑衅。
第四次犯规,秦显将肩膀撞向对方,汤茂一个踉跄,脸朝下差点亲吻大地。心理素质再好的人这会儿也没法再当忍者神龟,站稳之后汤茂看向秦显:“不是……秦学神,我有得罪过你嘛?”
秦显逆光站着,语气轻佻:“应该得罪过吧,你仔细想一想。”
汤茂做了个“卧槽”的口型,剩下两个更脏的字眼被硬生生憋进肚子里。因为要真起冲突,十有**他打不过这位奖状和检讨书相同厚度的怪胎。
书然毫无坐姿地呆在几十米开外,看得直乐。
上周末害他脚受伤的那场球赛,虽然他明面上说汤茂不是故意的,但作为一个心胸算不上多宽阔的人,有人替他出气他倒也喜闻乐见,况且他总直觉,汤茂这小子最近是对他有点莫名其妙的敌意的。
报仇大业过半,出风头的目的还没达到,还差一个犯规就得出局,秦显不忘初心,罚完球后假惺惺拍了拍汤茂肩膀,及时止损暂停了骚操作,开始认真对待起这场没多正经的球赛。
书然翘起二郎腿,无聊地看孔雀抖擞羽毛怎么开屏。
两分。
两分。
三分。
三分。
狂妄的男人开始了他的炫技。
看着看着书然心里又不禁泛起一股酸。玛德这人成绩好就算了,为什么连打个球都这么牛掰。
酸得受伤的脚踝都又疼了起来。
男神在场上疯狂拿分,场下的小迷妹自然爱心眼尖叫一片。只可惜尖叫声还没持续多久,懒得再做无用功的秦某人就又开始了他的骚操作。又一个三分球后,秦显目光从篮板收回,然后就径直朝着汤茂大步跑了过去。
汤茂防不胜防,被秦显一肘子撞翻在地,胳膊擦出一片不大不小的血迹。
至此,秦显犯满退场。
上空飘过一朵云,暂时将阳光遮蔽。out出局的秦显对球场半点留恋也无,朝着书然这边走了过来,中途还有女生追上他送水,他拒绝了没要。
书然翻了个白眼。
某些人,真是又当又立,明明对异性的追捧享受得不得了,还要演戏假装清高。
水瓶里还剩两口,防火防盗防乞丐,书然一口闷全喝完。
意料之中的,秦显走近看见他手里的空瓶时挑了挑眉,问:“你都喝没了我喝什么?”
书然毫不客气地阴阳:“人白送你的都不要,就要我喝剩的,不懂怜香惜玉的人活该渴死。”
“我打的还成嘛?”
都被罚下场了这孔雀屏还不舍得合上,书然服了这臭屁男了,懒得敷衍:“凑合吧。”
秦显还挺委屈:“帮你报仇了就不能多夸点?”
书然啧了一声,心说平时别人夸你还不够多嘛难道还差他这几句,继续敷衍:“还行吧,能入眼。”
“继续看球还是去吃冰淇淋?”秦显说。
书然眯眼看了看两个班比分,四班暂时领先,现下也差不多下课了,他还是个瘸子待会又是去商店又是回教室的,估计得花不少时间,便说:“走吧不看了。”
两个班除了秦显也没谁打得还能看的,浪费时间。
操场离小卖铺正常就两三分钟路程,但加上一个瘸子无疑就得×2,走到没一半书然就开始嫌弃自己的累赘龟速,索性让秦显把他搁在小卖铺和教学楼中间的一处长椅上,差使秦显一个人买冰淇淋去了。
书然自认没有把自己当老大把年级第一当小弟的意思,但年级第一在他受伤第一天就跟他妈自告奋勇说要照顾他在学校的起居,他也挺乐意白捡。
白捡的那位在三分钟后折返,手里拿着一红一绿俩冰淇淋。走之前问书然要什么口味他答了个随便,这会儿秦显便两只手都伸过来让他先选。
书然选了个哈密瓜的。
剩下那个是草莓,他昨天刚吃过了。
小卖铺隔着一条绿化带的对面是校医室,这厢两人并排坐着舔冰淇淋,那厢汤茂就从校医室的方向走了过来,胳膊上贴着一层薄薄的白纱。三人视线相撞,汤茂脚步微微一顿,而后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快步走了。
书然转头,目光跟随着行了一段注目礼。
他跟汤茂从高一开始同班,现在座位隔着一个过道勉强算是同桌,从日常相处看,汤茂是个不难相处,但莫名其妙跟他就是做不成朋友喜欢不起来的人。
喜欢不起来的点主要在于,汤茂这人惯爱对人看碟下菜,而且整天把荤段子挂嘴边,用他们班女生的话讲,这人不过十六七岁却总有一种中年男人特有的油腻圆滑感。
以及最近汤茂明显越来越喜欢找他茬,包括但不限于在全班人面前大声说他上学穿错袜子,还有在老师面前有意无意透露他作业是抄的等等小事。虽不至于闹翻脸,但书然确实不爽很久了。
他可从没主动招惹过谁。
“你莫名其妙把人给伤了,小心人家找外援堵你。”书然随口一说。
“哦,要真是这样你会帮我吗?”秦显反问。
“可以帮你报个警。”书然说。
“好小气啊然然,亏我还帮你报了仇请你吃冰淇淋。”秦显用大腿轻轻撞他。
确实吃人嘴短,书然含着冰淇淋都不好吞下去了:“那我勉为其难再帮你报个120。”
反正他不打架。
“嗯,还挺有良心。”秦显笑了一下,“但你觉得有必要吗?”
真是好自大一男的。
“对,应该直接去给你订副棺材。”书然一口咬碎蛋筒,“最好楠木镶金的,再来副金缕玉衣,毕竟有些人总觉得自己很特别有帝王之相。”
“那你呢,帝后之相嘛,也穿金缕玉衣不?”秦显没个正形。
书然直接竖起中指:“滚。”
这副鬼样没让那群迷妹见识见识真是可惜。
两人刚好处在从小卖铺回教室的必经之路,时间又临近下课,没一会儿来往的人群便多了起来。而每经过一个人,书然的全身包括脸蛋在内都要被有意无意的探究目光梭巡一遍。书然知道自己长得还算有个人样儿,从小到大没少被人盯着看或是议论长相,但直到现在,他都习惯不来。
薄薄的一层绯红爬上双颊和耳朵,书然垂眸看地面看蚂蚁看长草的板砖,刚想跟秦显提议回教室,受伤的那条小腿就突然悬了空。
片刻,悬空的小腿被动搭在了离得极近的另一个人的大腿上。
皮肤上还残留着熟悉的余温,和被握住时的触感。
有脚步声和说笑声一齐响起,人挺多,还都是女生。声音越来越近。
书然拧眉瞪向秦显,后者却全无收敛的自觉。书然试图夺回小腿的自主控制权,然而只一动便被一双大手制止住,那只手甚至过分地将他裤腿往上捋了一节,掐了掐露出的那截小腿肚,评价道:“瘦了。”
这几天他妈天天给他灌鸡汤大补特补,谁瘦都轮不到他瘦。书然正要发动第二次反抗,下一秒,却见秦显又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支云南白药。
看那瓶身颜色,明显是新买没多久的。
秦显按了几下瓶泵,将喷剂均匀地喷洒在书然红肿的脚踝上。中药味伴着凉意在空气里弥漫开,苦涩微甘,书然没好意思再动弹。
看在别人眼里,就仿佛一只原本炸了尾巴的小猫突然被安抚了下来,连眼睫毛颤抖的幅度都变小变乖。
“没必要。”书然小声嘴硬。这玩意他教室里就有一支。
“有必要。”秦显反驳,“有人在看着呢。”
书然没搞懂这两句话的前后逻辑在哪,刚要问,就抬头看见又是一波女生迎面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表面情绪最稳定实则眼神最为诡异的还是他同桌。
“……”
书然有点猜到秦显想做什么了。
秦显将喷剂收回兜里:“有离谱的谣言说咱俩在谈,我得用行动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也不离谱。”
“……”
三米开外,书然同桌捕捉到了重点,提溜着一双兴奋的眼睛,在人群里重复:“学神说他俩在谈。”
书然剩下那只脚毫不客气朝罪魁祸首踹了过去。
今天早退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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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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