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宓看着手中被火烧着的信一点一点化为灰烬,在火苗烫到手指之前将它丢进火笼,听着左庭玉汇报姜府发生的一切,一脸漠然,仿佛在听一些无关紧要之事。
她面色红润,哪里有生病的迹象?
左庭玉说完姜府的事,想到林谦之死的案件由曲云卓接手,面露讽刺,“属下是真没想到,曲云卓还真如督主所料,收到我们给的消息,早早便盯着姜府了。”
宋宓勾唇,“曲云卓此人被徐长风压了这么久,早就按耐不住性子了,不管姜府的事发不发生,他都会试一试,一旦被他逮到机会,那他是绝不会放手。”
曲云卓此人不懂变通,把他搅进这团浑水里来,再合适不过了。
“姜府现下怕是乱成一团了。”左庭玉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宋宓冷笑,乱就对了,她就是要把姜府搅得天翻地覆,最好再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真当自己升了三品官,就可以左右所有了?都坐等着看吧!当年那件事所有的参与者,一个也别想逃。
姜府内,曲云卓被姜子仪问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其他人也生疑,这一切似乎都太巧了些,他是从哪里得来林谦被暗杀而死于姜府的消息?
这其中内情曲云卓当然不能说出,他反问姜子仪:“姜侍郎是在质疑下官?”
看得出来,曲云卓已然动怒,反观姜子仪倒是始终维持着初始温和的面容。
胡慧容知道,曲云卓在此事当中到底是处在下方,他太沉不住气了,姜子仪几句话就塞得他哑口无言,最后生怒,对上姜子仪,他还是太嫩了些。
姜子仪面带清风,面对曲云卓的发问也只是笑笑,“本官只是好奇罢了,你是奉皇上旨意前来的,我又怎么敢质疑呢?”
说罢,姜子仪冷下脸来,“不过,今日赴宴之人皆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曲千户就这样把人扣在姜府,又是想如何?”
曲云卓一时语塞,刚要回他,又被姜子仪怼了回去,“且查凶本就费时费力,哪会这般快,若三五日查不出来,这些大人便不用回去了?也不用上值了?”
曲云卓也恼了,“姜侍郎不必如此咄咄逼人,你这样一说我倒还想问,事发之时,你又在哪?”
“我在哪儿?”姜子仪嗤笑,“难道没人告诉你我受了伤,正在房中歇息?”
曲云卓也不知他是真的受伤,还是借此为由躲避嫌疑,但死的人是当朝尚书,他也不敢马虎,于是道:“凶手是谁尚未有定论,但那个时辰确实是你们五人不在席间,既如此,那各位大人便可散了。”
他转身朝其他人躬身,随后让人离开,最后姜府只剩下胡慧容五人,还有教坊司的人也都在。
曲云卓看向曹代淑,道:“将你的人带回去。”
曹代淑看向胡慧容,面露担忧,胡慧容朝她无声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先离开。
最后姜府清空宾客,苏衡和霍复白被锦衣卫拦着不让走,胡慧容还被姜子仪护在身后,惹得曲云卓多看了几眼。
他记得巫蛊案事发后,姜胡两家几乎都成了仇家,两人也早就退了婚,胡慧容又被发配到教坊司,原以为姜子仪早就对她没有情谊了,可如今看他这样子,怕是与传闻不然。
他敛起笑容,朝在场的几人道:“还请诸位随我到北镇抚司走一趟,若是能打消嫌疑自会放几位大人离开。”
苏衡拍桌而起,指着曲云卓骂道:“曲云卓你放肆,你一个五品千户竟敢擅自捉拿朝廷命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曲云卓此举,绕过三司,真当他刑部尚书是吃素的?
胡慧容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场的人只有她不是官员,她不过一个教坊司的女子,若是被他们推出来背了命案,那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曹代淑出了姜府后便让林若梅带着众人先回教坊司,她则是奔向灵济宫,她要去西厂找宋宓。
宋宓刚打算歇下,就听到左庭玉急忙来报,说是曹代淑求见。她随后自榻上起身,穿好衣裳在前厅接见曹代淑。
曹代淑一见到她来就直直跪在她面前,“下官知道深夜造访实属不该,可是督主,姑娘又出事了。”
宋宓刚坐稳,听见这番话一拧眉,问道:“怎么了?”
“说起来也是下官的错,若不是下官要带她去姜府,也不会出这等事。”曹代淑浑身发抖,不止是担心胡慧容,还有就是怕眼前的人降罪于她。
宋宓见她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冷声道:“说重点,胡慧容到底怎么了?”
曹代淑跪在地上一直不敢抬头,双手撑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姜府举办升官宴,要要了教坊司的人过去,下官想着就是一个宴会,于是让慧娘也去了,谁知中场时姜子仪差人过来带走慧娘……”
她说了好长一串,期间提到林谦之死,宋宓才理清楚曹代淑的话,她冷眼微眯,眼神凌厉扫向下方的人,“你是说,胡慧容卷进了林谦命案之中?”
“是……是的。”曹代淑缓缓道。
说完她立刻趴在地上,嘴里喊着求饶,上方的人久久都没有说话,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完的时候,宋宓才开口:“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办法。”
曹代淑生怕宋宓后悔,立刻应声,一溜烟儿地炮回了教坊司。
宋宓叫来左庭玉,她问:“你杀林谦之时,可有被人看到?”
左庭玉方才在她和曹代淑谈话时守在屋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想了想道:“属下当时看过四周,见没人才下的手,离开时还特意检查过,当时那附近根本就没人。”
没人?宋宓可不放心,杀林谦一事事关重大,她也不保证左庭玉是否被发现,于是将方才曹代淑的话摘了简要告诉他。
宋宓神色淡淡,看不出是何情绪,但以左庭玉这么多年的了解,宋宓方才绝对动了杀心。
她幽幽道:“清江楼一事我就告诫过她,她还让胡慧容出教坊司,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胡慧容同姜子仪之间的关系,当年京中的人谁不知道?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姜府,她该怎么说,这曹代淑是个蠢人吗?
不过她忘了,曹代淑可是近几年才到的顺天府,不知其中关系倒也能理解。
宋宓后差人前去打探消息,知胡慧容已被曲云卓带回了北镇抚司,既是北镇抚司,那边有徐长风在,那她也不必过多担心了。
她写了封信,命人带到徐长风手里,说明缘由,先保住胡慧容性命在谈其他,至于脱罪,既然是她宋宓做出来的这桩事,也该由她处理。
第二日,狄不凡也在此时回到顺天府,他秘密回到西厂,带回刘玉,这可让宋宓手中筹码又多一层。
而狄不凡回到京师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胡慧容近况,得知她被曲云卓带回北镇抚司,跟着就想冲进去要人,好在被左庭玉拦了下来。
狄不凡对胡慧容的维护,宋宓和左庭玉自然看得出来,这些年来有关胡慧容的事他都表现得十分关心,有心人都知其对胡慧容有意。
但眼下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刘玉被带回,宋宓早就想见此人了,于是由狄不凡带路,进到厂狱内见他。
路上狄不凡同她道:“刘玉此人十分狡猾,此番为了抓他费了好些功夫,不然也不会耽误了这么久。”
宋宓表示认同,“能躲避万西华这么多年的追杀,自然不可小觑。”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关押刘玉的狱牢,此狱牢是宋宓命人特制的,要穿过两道门才进到里面,专门关押重要罪犯。
牢门打开,狄不凡将火把举高,宋宓这才得以见到刘玉真实面貌,对方脸颊削瘦,眼窝深深凹陷,头发花白,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饶是这样,宋宓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
这么多年了,终于让她看到点希望,若能得刘玉供词,那就离真相就不远了。
刘玉坐在地上,看向光亮处,狄不凡身边的人身着红色斗牛服,头戴三山帽,身后披着一件墨色斗篷。
宋宓面容隐没于黑暗之中,刘玉使劲看了几眼也没看到对方长什么样,狄不凡拿着火把往他那处靠近,火光随即照射在宋宓脸上,刘玉这才看清宋宓面貌。
宋宓站在牢门处俯视着刘玉,一双眼睛漠然看向他,薄唇轻启:“刘玉。”
刘玉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扶着墙缓慢站起来,问道:“你是谁?”
宋宓上下打量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这么多年来,刘太监过得可还好?”
刘玉缓慢低下了头,过得可还好?呵呵!他自嘲一笑,为了躲避万西华的追杀,他都不敢露面于世,犹如老鼠般东躲西藏,蹉跎半生,到最后还是让人给抓回京师了。
他以为自己大难临头,悲戚一笑,“是万西华让你来的吧?”
“万西华?”宋宓嘲讽一笑,微微俯身,“他如今都成了阶下囚,怎么可能命令得了我?”
“阶下囚?”刘玉惊讶,“什么意思?万西华入狱了?”
宋宓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开口道:“我想你也知道我抓你来是干什么的,十一年前,胡皇后于宫中施行巫蛊之术,听说是你作的证?”
刘玉瞳孔微缩,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他不知宋宓身份,不敢轻易回答,而是问:“你问这个干什么?当年那件事早已结案,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宋宓轻呵一声,“当然是要为胡家翻案了。”
胡家……
刘玉沉默,继而想到胡皇后,竟然当着宋宓和狄不凡的面直接掉起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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