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封听着那两人都进了屋,利索地给两边袖子打上结,三下五除二爬上树。
现在正好是莺飞草长的时节,嵇封借着树冠密密麻麻的绿叶遮掩身形,查看状况。
只见院子外又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拉着板车,吭哧吭哧地喘气,另一个人跟在旁边。
二人从驴车上运下来一个麻袋,刚推开院门,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人就赶紧出屋迎了上去。
瘦小男人搓着手,等人和板车都进了院子,忙把门栓好,转头去摸车上的麻袋。
摸了两把,手臂忽地被拉车的狠狠一抽:“老大的哥儿,你也敢碰?!”
“怎么就一个?!”瘦小男人却大喊一声,“那个小厮呢?”
对方面色烦躁,猛地把他推倒在地上。
瘦小男人失魂落魄地坐起身,半晌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他不敢高声,只能小声地喊着,“媳妇,我要媳妇。”
两人从车上卸下麻袋,拉车的路过他,又狠狠补了一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大小声?!”
他们把麻袋放进了屋里,嵇封知道那个所谓的“老大”就在里面,心一瞬间提了起来。
此时,屋里的三个人一起走了出来。
那瘦小男人忍着痛爬了起来,谄笑着过去说了两句话,随即在院子里摆起了桌椅。
嵇封一开始还不知道什么意思,看了会儿,豁然明白,这是要摆席吃个酒。
虽然不是明媒正娶,甚至算不上无媒苟合,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犯罪,但他们居然这么得意!
嵇封被恶心个够呛,心道:今天这人,老子还真就救定了!
但是双拳难敌六手,要怎么救?
去叫人?但若是叫了旁人,这个哥儿的名声怕是彻底完蛋了。
在这个世界待了两个月,嵇封也逐渐摸清了这里的世俗观念,封建礼教之下,要是一个哥儿被男人绑走的事情传出去,不管实际上有没有遭到不好的对待,都会被风言风语说得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甚至,哥儿的父母还会把哥儿嫁给绑架的人,用来压住流言,挽回家里人的脸面。
如果不这么做,不仅是面子上的问题,家里的其他小辈嫁娶都会受到影响。
思及此,嵇封心念电转,忽然有了个主意。
**
院子里,那老大坐在主位,拉车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给他敬酒,几个人没多久都醉了,嘻嘻哈哈地说着荤笑话。
瘦小男人摆好了酒菜就被赶到厨房后面,靠着墙根垂头坐着。
嵇封悄摸爬下树,转到厨房后的院墙外。
他压着声音喊:“喂,里头那个!”
瘦小男人吓了一跳,“是谁?”
嵇封说:“我是跟着那两个人一路过来的,听到你们说的话了。我看到他们在半路上从车子里弄下去一个人高的麻袋,藏在一个平时没人去的院子里,我还听见他们说,给那麻袋里的人喂了迷药,没个大半天醒不过来。”
瘦小男人:“你,你的意思是……”
嵇封:“当然是他们两个见色起意,打算半夜偷偷去办事啊!”
瘦小男人呼吸一窒。
嵇封继续加码:“那里头的人原本是你要来的吧?你现在去把他挪走,谁知道是你干的?院子里那俩人事后去找,就算找不到,也不敢闹大了呀!不过嘛,你要去得赶紧去,毕竟那院子虽然看着荒凉,但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瘦小男人非常警惕:“你为什么帮我?”
嵇封:“你帮他们做这事,肯定能拿一笔钱吧?”
瘦小男人:“你想要钱?”
嵇封搓着手:“嘿嘿,咱俩是一条绳上的人,我也不瞒你了。我叫王小六,昨儿跟人赌钱,输光了,把爹传下来的家伙什给当了。可要不拿那玩意儿回去,我娘能把我从东街打到西街!其实也就五十文,我告诉你那人在哪,你弄五十文给我。五十文,你去买一个媳妇可买不着!”
这瘦小男人一看也是个穷人,五十文是嵇封精心琢磨过的,理应刚好卡在男人的接受范围内。嵇封自信地抱起双臂,靠在墙上等。果然没出半分钟,瘦小男人的声音从墙内传来:“我干!但是,得你……你带路!”
嵇封对此也有预料,他只是呵呵道:“带路?要是我给你带到地方了,结果人不在,你就不给钱了,我怎么办?我怎么信你?”
瘦小男人:“那你本就不该拿……拿钱。”
嵇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你就别想要线索咯!走了,我娘难道还真能把亲生儿子打死不成?只是可怜你啊,机会就在眼前,一次两次没一个能抓住的。活该你光棍一辈子。”
他故意踩出重重的脚步声,才走不过两步,瘦小男人就急急忙忙道:“我干,我真干!五十文,我给你就是了!”
嵇封脚尖一转,踱了回去。
不久后,一袋装了五十个铜板的荷包被从墙里扔了出来,嵇封也把自己编造的地址告诉了瘦小男人。
瘦小男人很快就找了个借口,从院门离开了。那三个男人还在院里吃酒,嵇封仔细听着动静,翻进后院,又从窗子爬进了屋。
房里垂着红布帘,床帐也是大红色的。
嵇封脚步放缓,静悄悄靠近床边,轻轻拉开床帐——
床上,纤瘦的少年面色潮红,手腕被麻绳勒出血痕,喉间发出幼兽般的低咽。
嵇封心头重重一跳。
少年的一双眉眼漂亮得惊人,他神志不清地睁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瞳孔散了焦,嘴上绑着的布条已经被洇湿了,即使用舌头不断地往外顶,却也只是徒劳,明显是被下了药。
嵇封咬了咬牙,伸手把少年抱了起来。
入手格外轻,嵇封一阵恍惚,哥儿的体重是这么轻的么?
深知自己时间紧迫,嵇封没有多犹豫,扯下床帐拧成一股,把少年系在自己背上,三下五除二翻出了院子。
*
人是救出来了,现在怎么办?
天色已晚,嵇封躲着有光的房屋,找了一个漆黑无人的院子,进了柴房。
嵇封不能把他带回自己家,只好拍了拍小哥儿的脸:“喂,醒醒,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小哥儿没有反应,只是不断地喘息。
嵇封解下腰间的水囊,毫不留情地将所有水淋在他头上。
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用凉水让人清醒。
小哥儿鼻子里呛进了水,猛地咳了起来,半晌才动了动,睁眼看着嵇封。
“我是救你的人,”嵇封赶紧说,“你家在哪?我得送你回去。”
“……你不用管我。”小哥儿喃喃道,“反正,也快死了。”
嵇封匪夷所思:“我辛辛苦苦把你救出来,你就要死了?”
小哥儿费力地撇过身去,蜷缩起来:“送我回家……也没用,他们给我下的药是一种若不能解,就会让哥儿活活烧死的药……难道你有解药么?”
嵇封:“我是没有,但……”
“或者,”小哥儿虚弱道,“你想带我去医馆?”
他摇着头:“被人知道了这种事,只会令我家中人颜面全无,我……我决计做不到……”
嵇封觉得古人榆木脑袋,道理说不通,干脆伸手去拉他:“名声还有命重要?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我不去!”哥儿反应陡然激烈起来,“你……你不要管我了,要么你就现在把我扔进河里,淹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嵇封看得明白,小哥儿的脸色明明红得充血,嘴唇却是发白的,声息也越来越低。
没过多久,小哥儿身上药性愈烈,他阖着眼,意识近乎全无,如遭了蚂蚁噬心咬骨一般在柴草垛上挣扎翻滚,从嗓子里挤出一些微弱的哼吟。
柴草粗糙,小哥儿露出的手背被蹭破了皮,嵇封眼尖,看见了渗出的血丝。
嵇封只好摁住对方的腰身,低声吼道:“别乱动了!”
小哥儿被死死按住,停了下来。
柴房昏暗,就小窗漏了一点光,荧白的,落在他身上,跟尊白瓷像忽然点亮了似的,暴露着泪水涟涟的一张俏脸,没有巴掌大,唇红齿白双靥含春,眸光恍惚地落在嵇封脸上,像个软绵绵的小刷子在嵇封心尖来回地刷。
这居然是个男人吗?
嵇封念头刚起,下一秒就碎了一地。
这小哥儿的武器已经搭起了篷,小小一顶,很不济事的样子,显然小哥儿也察觉了,抽噎着把捆在一起的双手挡在前边,弓着身子缩进柴草堆里。
嵇封心头涌过一万句脏话。
……
嵇封勉强停了下来,捏住小哥儿手臂,微微拧转,露出内侧,说:“……这是你的哥儿痣?”
那枚圆圆的小痣,在他的观察下,肉眼可见地拉长、变形,成了一条细细的菱形线。
小哥儿不语,只是偶尔溢出几声压不住的喘息。
一些琐碎暧-昧的声音在柴房里响了一夜。
……
卯时,天蒙蒙亮。
嵇封前后两世头一次开荤,被挠成了个稀碎的猫抓板,龇牙咧嘴探手去摸后背,一道道的抓痕红肿起来,疼得他抽着气叫苦不迭。
所幸嵇封理智尚存,还记得哥儿会怀孕,都弄在了外边。
小哥儿解了欲,嗓子哭哑,泪痕也干了,软成了猫儿似的一团,被嵇封抱在怀里,束手束脚地给他穿衣裳。
这人毛病忒多,手上忙嘴也不闲着,“这什么衣服?三层?四层?洋葱吗?这破带子系哪儿啊……”
小哥儿忽然打掉他的手,抿着嘴自己系好了里衣带子。
跟小猫挠似的,嵇封呆了一下。
他忍不住挠了挠头。
心里怎么怪怪的?
“喂,”他强行按下心里的不对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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