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会罚我吗?如果要罚的话,可不可以轻一点点。”宋烟脑袋埋得低低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尾音隐带泣腔。
江太妃会答应她不杀踏雪,是因为她替踏雪受了罚,冰脸哥哥答应她不杀踏雪,宋烟自然而然觉得宋珩也会罚她。
宋珩没说话,只觉得小东西过于聒噪不说,还是个哭包。
他伤在右手,方才上过药后,此刻需要用纱布缠裹住伤口,他自然可以自己动手缠裹,但他看了一眼面前鹌鹑似的某人,埋脑袋的动作过于碍眼了些。
“过来。”他没甚情绪道。
宋烟“哦”了一声,小步来到脚踏前规规矩矩站定。
一路走来脑袋一直低垂着。
怎么说曾经也贵为公主,动不动就埋头装鹌鹑的毛病也不知是如何染上的。
宋珩随意道,“抬起头来。”
宋珩语气虽散漫,但有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一般人受不住,宋烟听了打了个颤,一时间,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嗡鸣声……
“我叫你抬起头来你是没听到吗?还真是与你母妃一个样,都是下贱胚子。”女童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宋烟脑中叫嚣回响。
她不肯抬,那女童便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握着一根小金簪在她面前兴奋地晃了晃。
“父皇在时不是常说不是生得好看、乖巧懂事吗?我今日就要划花你这张脸。”
“不要,不要,大姐姐不要……”
安静的屋内,宋烟猛地蹲下去,死死捂住脸,浑身发颤。
宋珩冷眉微敛,俯下.身,冷白长指不容抗拒地抵住宋烟尖尖的下颌,破使她抬起头。
指尖传来的触感陌生且柔软,宋珩目光有些古怪地落在宋烟哭得花猫似的脸上,孩童的肌肤都如此柔软吗?
长指无意识地加重力道,这下戳痛宋烟了,宋烟晃了晃脑袋,却被他钳制住下颌动弹不得。
宋烟不得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宋珩那清冷又昳丽的俊脸。
没有什么大姐姐,也没有寒光凌凌的金簪。
宋珩端凝着她眼眶里盈积的泪水,除了有些愉悦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唇角浅浅勾着,看上去还算温和,“哭什么?”
宋烟打了个嗝儿,眼泪扑簌簌往下滚,眼看要落到下颌处,宋珩迅速收回手。
下颌重获自由,宋烟又低下脑袋,这回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害羞。
因为刚哭过,宋烟的声音又软又沙哑,“没哭什么,阿烟只是太想父皇母妃了。”
宋珩起身坐回罗汉榻,用茶盏里的温茶水冲洗干净手指。
一时间,屋内只余汩汩流淌的茶水声。
净完手后,宋珩淡扫一眼又低下头去的宋烟。
没出息。
宋珩将白纱布递到她面前,“会吗?”
宋烟抬头看看他上过药粉的右手虎口处,又看看宋珩掌心的白纱布,吸吸小巧精致的琼鼻。
声音淡去沙哑,只剩软糯,乖乖巧巧道,“我可以学,母妃常夸我学东西快。”
宋珩暗嗤一声,他可没空教她,直接口头指挥。
“拿着,我让你如何你便如何。”
宋烟小声轻哼,他还不信她。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宋烟小手从宋珩宽大白净的掌心拿过白纱布。
……
刘燃与霍霄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身姿娇小的女童正踮着脚给身材高大的少年包扎伤口。
少年懒洋洋斜倚在罗汉榻上,不疾不徐地指挥着女童,“往左绕过去,裹紧些。”
面对这样的场景,刘燃与霍霄只能想到其乐融融这个词,在某些方面,两人会有一种诡异的心有灵犀感。
“嘁!”两人异口同声,脑袋各自往旁边一扭。
刘燃端着托盘来到宋珩面前,“殿下,您要的冻伤药膏取来了,另外,小的看也快至午时了,让王妈妈去后厨着人备好午膳呈来。”
宋烟正背对着刘燃的给宋珩裹纱布,听到刘燃的声音,转身看了一眼。
在看到锦帘外的霍霄后,水亮的眸中满是霍霄的身影,毫不犹豫扔下手里的纱布跑向霍霄。
声音里是难藏的欣喜,“方脸哥哥。”
亲切、自然,还有十足的信赖和依赖。
一旁刘燃见后满脸艳羡,听听,哥哥,多好听,怎么叫的就不是他呢?想着想着就顺口说出来。
“这要是叫的是小的该多好啊,真是便宜了那个大块头。”
宋珩冷瞥刘燃一眼,刘燃默默住了嘴,不知为何,他怎么觉着殿下的眼里有杀气呢?
外间,霍霄听见宋烟唤他,小声地应了一声。
宋烟撩开锦帘,跑到霍霄面前站定,“方脸哥哥,你去哪里了,阿烟寻你寻了好久。”
还不待霍霄说什么,里间的宋珩已然发话,“还杵在外面做什么?”
霍霄忙道,“属下这就进来。”
霍霄指了指里屋,示意宋烟先进去。
……
宋烟回到里屋后,站在离霍霄最近的地方,霍霄进去后便跪在地上,他刚在暗室领完罚,后背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抹药,黝黑的脸上血色全无。
宋烟不知霍霄出了何事,只能看出霍霄的脸色不是很好,像晒蔫巴的叶子。
从进里屋以来,宋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霍霄,细细的眉毛扭成一团,小小的人自己都照顾不好已经学会担忧别人。
方才这小东西弃他而去奔向霍霄的画面,让宋珩不是很舒坦。
宋珩侧身看向宋烟,声音很冷,命令般,“过来。”
宋烟嘴唇撇了撇,一动不动,明目张胆地违抗他。
宋珩凤眸微眯,声音渐冷,“你若不想你的方脸哥哥再受罚,就乖乖地听本王的话。”
这话果然奏效,宋烟一听,急匆匆跑到宋珩面前,小手使出吃.奶的力气重重地锤向宋珩。
“你不许欺负方脸哥哥,方脸哥哥好,你坏。”
宋烟又气又急,觉得这宋珩和那江太妃没什么两样,只会欺负人。
宋珩大手隔着衣袍毫不费力握住宋烟的手腕,珀色眸子幽深似渊。
他似笑非笑地凝着面前的女童,“知道这叫什么吗?”
宋烟现在很讨厌他,不想看到这张脸,更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他真的又坏又烦,她将脸气鼓鼓地转向一边。
宋珩见她这般,也不发怒,强硬地掰正她的脑袋。
一大一小两张脸面对面,凑得极近。
宋珩一字一句道,“这叫威胁。”
“你若不乖乖听话,受罚的就是你的方脸哥哥,若实在惹我生气,我便将你送回宫去。”
宋烟鼻尖一红,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还有,本王最不喜人哭,可记住了?”
宋烟憋着眼泪,委屈巴巴,“阿烟会乖乖听话,不会惹殿下生气。”
她听见霍霄他们都是这样喊宋珩的,如今便学起他们的唤法,虽然说出这些话不是很情愿,但要是能哄住面前这个冰脸大魔头就行了。
殿下?真难听。
宋珩松开握宋烟手腕的手,用矮几上的手帕擦了擦手,“日后叫我皇叔即可。”
先帝在世时,即便是在知晓宋烟非他骨血的情况下,仍对宋烟疼宠有加。
这些宋珩都是知晓的。
不过,答应先帝辅佐幼帝已是他大发慈悲,他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善心答应先帝别的什么请求了。
可如今,也算是阴差阳错。
经此一事,宋烟便算是在王府住下了,王府众人对这样一名乖乖巧巧的女童很是喜欢,毕竟,府上仅有宋珩一名主子,着实冷清了些。
宋珩既然让宋烟称他为皇叔,也算是默许了宋烟的身份,不过吩咐过,若是有人问起,便说宋烟是宋珩从远房特地接回来的。
……
午时宋烟与宋珩一道用完午膳后,刘燃与霍霄得到宋珩的允许,兴冲冲地带着一帮子婢女仆从给宋烟收拾住处。
王府的庭院阁楼众多,太大太小的院子都不行,最后选定离澹林院最近的那处院落——映雪院,映雪院宋珩幼时曾短暂住过,沾了宋珩的光,冬暖夏凉,即使平常没人住,也是有人一直打扫、冬日地龙也是烧通的。
不过未时方过,宋烟就起了高热、陷入昏迷。
方府医替宋烟诊完脉后,摸摸半长白胡,长叹一口气,“这么小的孩童也不知那些人怎么下得了手。”
说完他卷起宋烟的袖口,露出细白手腕上深浅不一、颜色不一的伤痕。
伤痕有新有旧、有深有浅,有针扎的、也有烫伤、掐伤。
一旁服侍过宋烟的婢女也大着胆子补充道,“还不止这些呢,方才奴婢服侍姑娘沐浴濯发时,姑娘的双膝也受了很重的伤,奴婢不过轻轻碰了下,姑娘就疼得直流泪。”
至于之前未什么没表露出来,不过是不敢罢了。
霍霄站在一旁,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刘燃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唯有宋珩神色讳莫如深,让人猜不出心思。
“别留疤,给她用最好的。”
方府医道,“这是自然,不过这女娃娃未足月生产,身子本就弱,如今经此一遭,好生将养着,会慢慢恢复的。”
毕竟以摄政王府的财力地位,没有什么好东西是不能得到的。
柔软暖和的拔步床上,宋烟恹恹地闭着眼,卷翘长睫密密铺陈开,唇色很淡,像是被风霜侵蚀过的小花,需要有人用心栽培呵护才会好起来。
宋珩上前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宋烟脸颊处的软肉,“可真是没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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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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