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仪将手中的小篮子递过去，自己继续拎着大些的藤筐往院子中走。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在外面等？”闻仪将东西放在院内，倚靠着树坐下。
阿暮踮脚端着陶碗过来，将已经晾凉的水递给闻仪，“白日的时候里正过来了一趟，带着阿母过去了，临走叮嘱我要你休息一下也要过去呢。”
将水一口饮尽，感觉总算是感觉活过来了。
“这样啊。”
回来的时候瞧见不少人往里正那边去了，算了算时间并不是里正例行嘱托的时候，这才没过去凑热闹，没想到还真是有事找大家。
嘱咐阿暮先把那些野菜处理了，闻仪起身往里正那边走去。
等她到了聚集的地方，就看到里正似乎在说什么，不少人都围了过去，输也在其中。
“……就是这样，每家都要出人，明日晌午前到这里。”
闻仪走过来的时候里正巧说完最后一句，一挥手众人也就都散开了。输并没有在这里解释，而是招呼着闻仪往家走，边走边说：
“听说前一段时间东边又出事了，这不急忙征调人去平乱，要路过这边。”
路过军队消耗的粮食是从公仓中支取的，但剩下的人也要进行劳役修整临时驻扎地。这一块区域的人今年被征调去挖水渠，虽说免了直接去战场，但该完成的可一样不能马虎。
按距离估算听过几天就要过来了，那名叫善的里正也趁着大家都在这边知会了众人，免得到时候乱作一团。毕竟这种不离开家就能计算劳役时常的算是很不错的差事，这还是里正争取过来的，大家自然很是积极，纷纷保证到时候会来这边，不耽误事情。
闻仪在下一年也要完成这些，所以里正自然没有忽略她。
“明日和我一起过来吧，阿暮那边我托契稍微照看一二，这种机会不多。”
绝大多数时候，一家里总会有个人去服了今年的劳役，毕竟农田和家里总要有人照看，只能轮流才能在每年的清算时常的时候不被罚。
“好，那我们多准备些吃的。”
前些日子隔壁家的房屋塌了小半，好在人没事，搭建维修房子的工匠也不在附近，里正原本想将契接入公共院落，但那边条件实在是不好，去了之后原本的院子也不再是自己的了。契不愿去，表示宁愿继续居住在有危险的半栋茅草屋内。
最后里正和几人商量，晚上的时候契来她们家暂时入睡，等过段时日那位去平邑的工匠回来修好房子之后，再让契回去居住。这个方案最后得到了通过，阿暮很开心自己白天终于不是一个人。
此时两位算是劳动力的人明天都要出门，食物和各种东西都要准备一二。
隔得老远也能看到有几户人家里升起了烟，那大概是家里大些的孩子在烧火做粥，毕竟劳动力们还在回家的路上。
这段时日外面不算是安全，小孩子大都被拘着不让出门，或者只能跟着大人在田地里，往回走的时候还能听到一些教训孩子到处乱跑的声音，实在是天气转凉，野外食物逐渐变得匮乏，那些豺狼变得危险许多。
闻仪也不敢离开太远，好在之前积攒的鱼干足够一家人度过冬日，此刻倒不是太担心，也就每日出门挖挖野菜，用来填补蔬菜库存。
*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天还是暗的，不知道是今天阴天还是时间过早。
契和输已经起来了，输大概是早早出去准备吃食，身边只剩下还睡得香甜的阿暮。闻仪也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放轻脚步走出去。
外面果然是阴天，好在看样子短时间里并不会下雨。
输将烧火剩下的树枝归拢起来，看着闻仪走出来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可以先吃口热的再过去。
罐子中煨着的是之前采了晒干的菌类，撕碎了放进粥里也算是一种美味。这是之前进林子摘的，形状完好的都被晒干存放再挂在屋内的篮子中，剩余的则多像今天这样撕碎了吃掉。
盛出来之前，输打开了闻仪的小陶罐，往里加了一小勺熟虾壳粉，搅匀之后盛了两小碗出来，剩下的留给阿暮当作今天的食物。
雨水对于农人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行军或是出门办事的人来讲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虽说因为天气状况导致行程变化并不会受到惩罚，但万事变化迅速，兴许晚到几天原本大好的局面就会被破坏，原本唾手可得的功绩就没了。
闻仪二人赶到村落边缘的时候，这边已经早到了几个人，里正也开始吩咐登记每个人今日要做的事情。
“把东西放在那边就行了！”里正指挥着人将一袋子一袋子的粮食搬出来，运到不远处的架子上。
这里比较偏僻，房屋也不算多，所以大部队大概还是会驻扎在不远处算是平坦的地方，那边离水源也近一些。
但还是需要帮忙炒制一些食物，尤其是在阴雨天气，没处理过的粮食容易坏掉。将粟炒熟蒸熟后晒干，是这个时候最为常见的充饥食物。
大军计划在这里休整几日，另有一支运粮的队伍会从另一边过来在此地会和，天气不好的话那些闲置的仓廪也要收拾打扫出来，然后尽快完成粮食补给
善做了多年里正，对于这些事情十分熟练，指挥着新来的几个人拿着工具清扫全是枯枝败叶的院落，还有几个正在端着泥糊在那些缝隙上。
劳役是包吃食的，里正在这方面自然不会克扣大家，用大锅煮了米粥，每人的陶碗里放了几根咸菜，大家吃起来也开心。
吃着吃着，靠近闻仪的几人开始闲聊八卦：
“嗳，你有没有听说平邑那边出事了啊。”一名穿着棕色上衣的人开口，刻意压低了声音。
“听说了听说了，还听那些人讲，这次也是往那边去。”旁边的人听到这话，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我记着你之前就是从平邑那边过来的？”
棕色上衣人点点头，心有戚戚，“但我记着我走的时候是没这些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出事了。”
现在大家了解信息的渠道很是匮乏，很多消息传播出去要耗费很久，兴许都经历了几轮攻守互换，周围一圈的人才能得到消息。
“嗯，感觉也是。”
提问的人点点头，觉得棕衣人说的有道理，但转念又有了其他想法：“不过如果那边出事了，我们这边是不是也不安生了啊？”
这些担忧却被身边的人直接打断。
“别多想了，都派人过来了，不就是想要保这一片地方吗？咱们在这里过自己的就行了，那些大事就别操心了。”
“是啊是啊，想来说不定已经解决了，这些人是往另一边去呢。”
输也点点头，似乎对自己所处的地方很有信心，尽管这算是个很不安生的年代。这一点是闻仪有些不理解的，不过她并没有提出异议。
里正在不远的地方清理地面，听到这群人的议论也没有管束，索性没有耽误劳役，想聊的话也没什么，并不会和那些外面的监工一般太过为难。
“不过这段时间确实没有看到那边的商贩过来，我还想着换些玩意。”
“是嘞，我家那个也缠着想要，好不容易积攒了些东西，结果又不来了。”
几人语气中有些遗憾。家中的孩子过段时间也要独立成户了，缺了不少东西，若是再不来就得去一趟新邑那边了。
出远门的不仅不安全，耗费的钱粮也是很多倍，还要有契书文件，能不找这个麻烦大家基本上不会出去。
有条件的会在外出劳役的时候借机买些带回来，或者带个口信给家里另一个，让那人回来的时候买也行，那人心中算计着。
一日的劳作结束，登记完信息，闻仪跟着输准备回去。但还没等二人离开，不远处似乎又几人往这边赶了过来，手中还提拎着什么东西。
里正隐约有些预测，顾不得还在这里的众人，转身往那几人前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可是里正？”
“正是。”
善点头应是，然后从来人手中接过了熟悉的信物，与自己这边的比对了一下是符合的，然后非常客气地道：
“地方已经收拾好了，无甚要紧事的话诸位尽可在此歇息半晌。”
“这倒不必了，我等是先过来看看，知道你这边没什么空间，又是临时经过，没想到你们动作倒也算迅速，回头也好交代了。”
那人语气缓和了一些，指挥着几个人先去看看，自己则站在门口，似乎是等待着什么。
善给还站在不远处的人使了一个眼色，输点点头，明白这是要说些重要的事情，拉着闻仪将剩下的人带出去。
回到家中，阿暮已经将火重新拨旺，陶罐也被她重新挪到上面加热着。早上煮的分量很足，加上蒸的鱼足够她们这一顿吃。
*
半夜几人雨声吵醒，阿暮有些迷糊地喊了几声，被一边的输捂住耳朵哄着继续睡了。
第二日几人起的都不算早，反倒是阿暮先醒了过来，闻仪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小家伙悄悄坐了起来，自顾自地玩耍着木头雕刻的小物件。这是很久之前从箱子底下翻找到的，问过输之后阿暮得到了自己的新玩具。
昨晚上下了雨，今日的劳役自然是要推迟的，正好刻意趁这个机会出去转转。
现在田地里并没有什么农作物但野菜和杂草都是挺有用的。捆成束的草可以拿去同其他养了的人家里换些东西，也算是一个进项了。
闻仪甩了甩杂草根部沾着的泥土，然后将东西丢到身后的背篓里，继续拔下一棵。
专心致志和杂草作斗争的闻仪自然没有看到不远处站在树下的几名穿着与众人不同的人。
不过注意到了估计也不会在意，毕竟这么长时间，她也时常能看到坐着马车四处游历的学子或者贵族。那群人向来瞧不起在田地里劳作的农人，更不会同这些人交流。
树下，原本站着出神的人看着身边老者盯着在农田里忙碌的人，有些好奇的开口：
“这……可有什么不妥吗？”
这人身穿着更加繁复的衣裳，但却将姿态放得极低，问话也小心翼翼，似乎担心打断了身边人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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